这才坐在了祝屿旁, 撑着下巴看向她, “怎么样, 你同意吗?”
祝屿把最后一口水吞下,喉中的干涩之意缓解了不少, “你确定能把我放出去?”
云拥川伸手替她擦去嘴边的水渍, 点点头, 声音颇为愉悦,“当然。”
“不过, 你得先告诉我,那个治疗剂是怎么来的?”
祝屿抬头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 沉思片刻才开口,“我做的。”
相较于云拥川一副果然如此还颇有几分自豪的表情, 另外两个人跟见了鬼似的。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连裕赶忙推开梁仞,想要一把抓住祝屿伸出的手却被云拥川打落, 他也不生气,只是情绪很激动。
在祝屿颔首的动作下,他有些急切地问道:“那你以后还会在网店售卖吗?我们真的很需要这个东西,和我一起上战场的兄弟们正是因为它才捡回了性命!你知道这个东西究竟代表着什么吗?!”
在祝屿不解的目光下, 连裕情绪激昂,“是希望!活下来的希望!!!”
他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润,“你知道哨兵的生存条件究竟有多艰难吗?除了要面对精神力的紊乱,而只好低声下气祈求向导外, 还要面对战场上那些异兽的生命威胁,兄弟们虽然都还活着, 但活得都很压抑,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
“如果你的东西还能再贩卖的话,他们就能够看见希望的曙光!日子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欣赏他们的正义。
对于祝屿来说,她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是死是活,也不在意这个世界究竟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她始终抱着重启超时空魔法阵回到达亚大陆的信念,因为那里,才是她的故乡。
但这次被抓捕的经历确实让她深切体会到了自己的力量还太过渺小。
想要像从前那般叱咤整个大陆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首先就要解决当身上所有的力量被束缚时,她该怎么样才能够凭借其他的力量摆脱这个困境。
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重获自由。
如果还像现在这样被束缚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的话,想要变强,这辈子几乎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所以祝屿才有了和他们合作的心思。
她装作不是很想扫连裕的兴致,看起来很是纠结,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那什么,我网店已经关了。”
云拥川看到她还有些口干地舔了舔唇,便替她又续了半杯温水,“没事,咱们可以在官方的店卖,这样谁也不能抓你了,以后还得都捧着你。”
一直没有说话的梁仞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看向云拥川,“你的意思上让小屿把她的东西放到帝国官方的网店上卖?这个方法虽然可行,但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云拥川头都没抬,端过祝屿还剩下的水,就着她的唇印覆上了自己的唇,将水咽下后,他才慢条斯理道:“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但是,”
他侧头看向祝屿,“要委屈把价格降一降了。”
来了这个世界后变得爱财如命的祝屿心中一紧,“降多少?”
云拥川伸出一根手指,三十七度的嘴里吐出的话,却让祝屿感觉到了零下的温度。
“初级的三万星币,中级的十万星币。”
祝屿整个人跟蔫了一样,在她开口准备拒绝不干的时候,云拥川接下来的话,让她感觉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了。
“别担心,其中的差价,帝国每年会根据销量来支付你补贴的,就当作是一项政府的社会福利。”
“只有这样,所有的哨兵才能够买得起。”
当然,云拥川还有一部分没有说出来的私心。
那就是通过这次的举动,一定能够将皇室在群众中的呼声大大提升,是时候该压一压那愈发目中无人的国会了。
只要自己的小钱钱没有少,祝屿就没有了异议,毕竟接下来她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是。
云拥川看她这副掉钱眼里的模样,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在对方眼神杀过来之际,松开了自己顶风作案的手,“好了,那我们接下来就要商量一下裁决审判当天的计划了。”
难得见他这般正经严肃的模样,祝屿一时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
祝屿的审判日定在了一周后。
这一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帝星的所有哨兵以及附近星系的哨兵们竟然自行地阻止抗议关押祝屿的游行活动,这一举动将星网上本来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又重新推到风口浪尖。
在民众的强烈要求下,审议团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所有星际居民面前公开审判。
首相得知消息后脸被气地黑了不行,他目光沉沉地看向一直以来负责这件事情的劳伦斯,心中对他的半事不利愈发不满。
他本来对劳伦斯是心生怀疑的,但奈何典狱长与劳伦斯的配合演得天衣无缝,再加上首相手底下的人又没查出个什么有影的事情,以及他这周以来一直忙着和皇权周旋,所以心中对劳伦斯的怀疑才少了几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首相一点也不怀疑劳伦斯。
但他高高扬起的一巴掌始终没有落到劳伦斯的脸上,因为他知道,要是自己真的打下去了,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孙女的生活肯定又要难过一段时间了。
因而只好慢慢架空劳伦斯的职位同权力。
他本来想用祝屿弄死了一个预审员的事情来压下群众对她的呼声,但哪知这件事捅到大众的视野中后得到了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结果。
所有人都在说祝屿做得好。
星网上的用户们甚至几乎是抽丝剥茧地将这位预审员所有做过的丑事曝光了个一干二净,就连他的家庭成员也没有放过。
短短一周,原本叱咤商圈的富商,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些积累下来的庞大资产,一下就变成了泡沫。
没想到这件事的事态会发展到现在这么剑拔弩张的地步。
甚至,这件事让上位者们,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群众的力量。原来那些他们向来丝毫不放在眼里的蝼蚁,拥有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导致了他们这段时间里只好小心行事,生怕被抓到任何把柄,他们可不想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与地位就这么消散在这些瞧不起的喽啰手里。
日子一天一天地随着日转星移流逝,转眼就到了审判当天。
由于是休息日,不少对这件事本来无感的居民们因为闲来无事,干脆也躺在家里登上星网来凑凑热闹。
这一天,星网出现了数光年来从未有过的卡顿现象。
原本纯粹是来打发时间的星际居民们,在看见那位被裁决审判的哨兵拿出证物证明自己的清白后,才终于从那段无聊冗长且让人昏昏欲睡的审判仪式中走出。
而在亲眼看见被哨兵们吹捧为神药的治疗剂那几乎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效果后,所有星际居民陷入了疯狂,他们在星网上像发了疯似的,四处寻求打听这个药剂售卖的渠道。
甚至还将原本售卖的价格炒到了翻了近乎十倍!
政府生怕这些居民们失去了理智,只好提前将已经准备好的公告发出。
告示上写明一个月后将会有一批治疗剂在官方的网店售卖,有意向的居民前来可以购买,但那些要上战场的哨兵们会拥有优先购买的权益,并且购买方式采取了全程实名制,一经被查到是虚假消息,或者是用来谋取盈利的,便会被永久地拉入黑名单中,一生都无法再获得购买的权力。
有了这条公告后,那些东奔西走星网中的居民们,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在了审判上。
因为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最终祝屿并没有被审议团裁决,而是审判宣告了她被无罪释放。
在一阵欢呼中,这场闹了一周的审判才落下了帷幕。
而在众人都以为就此结束了准备推出后,却没想到,坐在旁听席中的梁仞将仿生人的事捅了出来。
他把那天同祝屿所遇到的仿生人袭击的视频发了出来,站在座位上,义愤填膺地同审议团上诉要求军方务必彻查所有的实验室,这可是一项非法研究。
看着那些和人类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仿生人,星际居民们不得一阵后怕,背后发凉。
无数种可怕的想法从他们的脑中钻出,犹如一条冷血的毒蛇缓缓爬过自己的心头,让人毛骨悚然。
自己的生活中会不会也已经融入了这些仿生人?或许自己身边的某一个亲近的人会是仿生人?又或许他们其实就是仿生人而不自知?
这些猜想密密麻麻地刷满了整个屏幕。
眼看事态已经越来越严重,就快要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政府只好立马切断连接,结束了今天这一场状况百出的审判。
但,审判的结束,并不意味着仿生人的事件就此结束。
这件事已经到了事关每一位居民生活保障的地步,好不容易才在群众心里树立起一个高大形象的政府,此刻又被再一次卷入了漩涡之中。
与此同时在某处实验基地中。
在看完今天的这一场闹剧结束后,本来准备关掉屏幕的研究员,却在将手移到关闭当前页面的选项中,听到了仿生人三个字而被迫收回了手。
年轻的研究员抱着手中的板子,着急慌乱地跑到实验室里,敲开了博士的门。
里头也传来了和自己手中抱着板子一样的声音,显然里面的人也在观看这一场实况转播。
啪嗒的脚步声在实验室中渐渐传来回响,年轻的研究员心里猛地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全身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
站在门口的研究员,声音颤颤巍巍,“博,博,博,博士。”
被他称为博士的人,并不是什么年纪较大的长者,而是看起来与那位年轻研究员相差十来岁左右,一副温婉模样的女人。
但在看到她后,那位研究员却像是看见了什么猛兽一般。
他的身体僵硬,眼神呆滞,仿佛已经被恐惧完全占据。
博士她,又更年轻了。
想到这,他的鼻尖似乎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这让他人不知倒吸一口凉气,一道道恨意从脊椎骨上涌起。
见他如此,女人轻柔笑了一声,用沾满鲜血的手托起他的脸颊,嗓音柔柔的,就和她本人一个模样。
“我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害怕。”
年轻的研究员不敢抬头看她,垂下的眼眸余光间看见了地上那一道被拖得很长的血痕,他的视线追随着那条长长的痕迹,停在了实验室中的解剖台上。
冷白的灯光下,解剖台上,正躺着一具被剥了皮,开膛破肚的尸体,那些器官同肠子黏糊糊地垂落而下掉在地上,将整片洁白的地方染得通红。
隐约间,那个尸体的上方有个极为细小的黑影正在埋首啃噬着,发出细微的撕咬咀嚼之声。
“哎呀,看来被你发现了。”
听到女人的声音后,研究员惊恐万分地抬起头,想要向她求情,却不料喉中的声音还未发出,在那刹那间,女人的嘴变成了犹如食人花一般布满尖锐的荆棘且猩红的大口,正中间有两根长长的东西迅速钻出来,绞住他的脑袋。
下一秒,血肉横飞,脑花四溅。
女人淡然地擦去脸上沾到的飞溅的血液,那块还播放着梁仞声音的板子掉到了地上。
女人将它捡了起来,看着屏幕中的梁仞,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打着圈,想到那个心急愚蠢的首相,竟然把仿生人的事就这么捅了出来,捏着屏幕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嘶啦”一声,整块板子在她手中碎成了两半。
她轻柔的嗓音突然变成了粗糙的老妇,低骂了一声“真是个蠢货!”
仿生人这条路看来得停一段时间了。
不过,她视线转向了那种被她剥下来储存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的脸,唇边勾起了一道诡异至极笑容。
没关系,现在有了这张脸,她就能够在外面的世界里行走了。
……
审判结束后,祝屿同梁仞被连裕接到了一处私密性极高的餐厅中。
在接近用餐的尾声时,云拥川才风尘仆仆地赶到场。
他极为自然地坐在祝屿手边空着的位置上,将餐巾优雅地垫在领口后,擦净了手,声音中有些疲惫。
“抱歉,来迟了。”
连裕站起来从一旁的柜子中拿出了一个高脚杯,往里头倒了点酒,放在他的手边后问道:“少将,是塔里的事情耽误了吧?”
已经用完餐的梁仞擦了擦自己的嘴巴,伸手盖住自己的酒杯,示意要给自己倒酒的连裕,自己不喝了。
“塔?少将还在塔中学习?”
他视线隐晦地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进食速度不慢,但丝毫不显粗鲁的云拥川。
他原本以为云拥川被称作少将,应该已经是从塔中毕业,进入军部的哨兵。
云拥川抿下一口杯中的液体,将自己盘中切好的牛排放在祝屿面前,随后将她面前几乎没有动过的牛排端到自己跟前,先是和祝屿低声说了一句,“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