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便守在府外吧。”
谢五摸了摸鼻子,及时改了口。
夜深人静。
谢令仪带着顾又笙,翻过王家的墙,进了王府。
王府外边看着不起眼,里面却布置地很精巧。
顾又笙像个毛贼似的,低着身子,默默跟在谢令仪的身后。
他们避开护卫,先去了王之谦的书房。
翻找一通后,一无所获。
顾又笙福灵心至,想到之前姐姐查过的一个案子,然后开始在墙面、地板上敲打起来。
谢令仪知道她在找暗格,便也跟着轻轻敲打。
最后,他们在书桌下面找到一个暗格。
这个位置,桌布盖着,视线昏暗,即便钻到了底下,也很是不起眼。
暗格里是一本账册。
里面的银钱往来,数字很是惊人。
顾又笙没看出头绪,谢令仪的眼神却一下子变得凌厉。
“怎么了?”
顾又笙极轻地问。
谢令仪将账册合上,收进自己的怀里:“是王之谦敛财的罪证,他居然对救济粮下过手。”
救济粮?
顾又笙立刻想到了老秦,他便是在查救济粮贪污案的时候死的。
只是之后,此案一直没有什么线索,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王之谦是齐慎为杀害颜书衡的帮凶,算是齐家的人手。
那么救济粮贪污案,是不是也和齐家有关?
谢令仪对于颜书衡的事情是不知情的,顾又笙决定晚些告诉他。
万一齐家,也牵扯在老秦的案子里呢?
“我要去见一见王之谦。”
顾又笙开口。
谢令仪不赞同:“没必要冒这个险。”
王之谦他并不放在眼里。
案子到如今,很明显是王之谦与刘县令官官相护,有所勾结。
仅凭他怀中的账本,便可让二人再也无法翻身,顾又笙没有必要去见王之谦。
那王之谦是个会功夫的,顾又笙虽然天赋异能,但毕竟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顾又笙虽然不能翻墙,但是保护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得去,后面再跟你解释。”
她此来,最重要的,便是亲眼见一见徐家符咒。
所以,王之谦此人,她必须见。
谢令仪只能带着她,去了王之谦的房间。
他的身份,不宜与官员如此见面,更不宜与官员面对面叫板。
因着身份之便,他与芝铎才能保住吴愁,才能进牢房,但是也因着身份的关系,却不好仗势将人救走。
他传信给谢家侍卫的时候,也传信给了一位京中的好友。
他是大理寺卿,近来正奉皇命,清查官员包庇案件,由他来复核此案,替吴愁平反,最是合适。
萧景仁是西杭府的知府,本可过问此案,甚至直接翻案。
只是案子送到他这里的时候,流言已出,他再插手,便更是坐实了方远崖与同窗萧芝铎,包庇吴愁的嫌疑。
吴愁无罪,便该走得光明正大。
王之谦是独自睡在房里的,就在书房隔壁的屋子,他的妻妾儿女住在后院,并不与他一个院子。
书房的声音被顾又笙施以鬼气,掩盖住了,所以王之谦并没有听到动静。
但是等到二人进到他的房里,习武之人警觉,他立刻睁开了眼,伸手去摸枕下的匕首。
谢令仪蒙着面,进来的时候,还给了顾又笙一块面巾。
二人翻墙进王府的时候,是没有遮脸的。
顾又笙有话要问王之谦,便也蒙上了面巾。
进到王之谦的房间,她便隐隐觉察到了符咒的威力,好在谢令仪镇魂在身,并不受符咒影响。
顾又笙猜测,以他的鬼力,这个符咒对他,恐怕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你们是谁?”
王之谦虽然问着,却在看到谢令仪的时候有了猜测。
谢令仪样貌出色,他以前就曾见过这位盛京的贵公子,这次他为吴愁的案子而来,他也早就派人盯住了他们。
一灯如豆。
王之谦虽只隐约看清谢令仪的眉眼,心里却猜出他的身份,只是并不能肯定。
他便镇定下来,当二人是普通贼人对待。
“你们夜闯我王家,可知是何罪?”
王之谦说着,还将床边小几上的茶壶翻倒在地。
茶壶碎裂,声音在夜色中很是响亮,可是外边,却毫无动静。
王之谦咬了咬牙,难道外边的人已经被二人控制?
他全然不知,自己的房间外罩了一层黑影,任何声响,都传不出去。
符咒可保他免受鬼怪侵害,却断绝不了通灵师释放出来的鬼气。
王之谦握着匕首的手更紧:“你们究竟是何人?”
顾又笙将王之谦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冷淡地开口:“你身上为何有徐家符咒?”
她本想避开谢令仪,毕竟他的身份,离这些事情越远越好。
王之谦以为他们是为吴愁的案子而来,却没想到来得是玄门中人。
既然知道徐家符咒,那么之前来的那个鬼怪,必然也是与之相关。
他身上,总共也只得了三个徐家符咒。
一个给了弟弟,一个在前几日夜半烧尽,如今只留了身上这最后一个。
符咒烧尽,必是与鬼怪有关,鬼怪被伤,后来不曾有变,他才敢出门。
“你是哪门哪派,鬼怪不容于世,你为何要驱使鬼怪来伤我性命?”
王之谦问得正义凛然。
顾又笙嗤了一声,什么妖魔鬼怪不如的畜生,竟敢嫌弃鬼怪?
她伸出手来,一把火燃了过去。
那把火,专门用来摧毁徐家符咒,是徐家另一道符咒所化。
王之谦只觉胸口一亮,那道保命的符咒竟被烧了起来。
不过一息,化为灰烬。
除了符咒,那道火,对他的衣物却没有任何影响,甚至他的身子也没感觉到热意。
王之谦知道顾又笙来者不善,而且,还不是个简单的。
一招便毁了这徐家符咒,究竟是何门何派?
可是玄门中人,虽与徐家格格不入,但也无仇无怨,为何要来毁徐家符咒?
是针对自己?
“是齐慎为给你的符咒?”
顾又笙问得直接,将王之谦的反应看进眼里。
这猝不及防的提问,令王之谦下意识露出了胆怯与不敢置信,接着便是戾气。
他与齐家的关系,见不得光。
第113章 出剑
王之谦起了杀心。
顾又笙才刚看清他的表情变化,他手中的匕首,便朝着自己刺来,动作快若闪电。
谢令仪只觉旁边一股冷意,手停在腰间的软剑上,却没出剑,他忍着寒意,挡到顾又笙的面前。
果然,王之谦的匕首往前送了没两步,便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的身上有一股寒意入骨,他的手冷得握不住东西,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扔进了冰窖里。
王之谦想到徐家符咒,想到玄门之中……最常与鬼怪打交道的,会驱使鬼怪为己用的,会带着这般森然鬼气的,只有通灵师。
通灵师,几乎就是徐家的别称。
如今的通灵师,几乎全都出自徐家,只是徐家人有诺不出魍魉城,因此在大楚,知道的人并不多。
甚至玄门中人,与徐家,与通灵师,也隔了一层,少有往来。
不是没有驱使鬼怪的玄门之人,但是能如此轻易毁了徐家符咒的,王之谦立刻明白过来,来人是徐家的通灵师。
徐家,竟还有人离了魍魉城。
谢家有徐家人相助,岂不是……
王之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身上的阴寒也愈发强烈,那阵阵刺骨的冰寒,冻得他几乎站不住。
他要把这个消息传给二爷,这也算是自己立功的好机会。
“徐家符咒果真出自齐家?”
谢令仪问得是顾又笙。
顾又笙点了头,前因后果,她出了这王家再与他说。
谢令仪垂下了眼。
王之谦哆嗦着,慢慢弯下身子。
实在是太冷了,那种冷意,是侵入骨髓的。
他却还在想着,等打发了这二人,一定要将首辅之子插手案情、徇私枉法、威胁县令的说辞传出去。
顾又笙的手动了动,此人不可再留。
若是用搜魂,将他弄疯了,既能知道一些事情,又能替舅公报仇,还能替吴家出气,一举三得。
银光一闪。
谢令仪腰间的软剑已经一出一回,血丝飘过,弯着身子的王之谦,缓缓倒了下去。
他的脖间,一条血色的细线,渐渐滋出了鲜红。
顾又笙眼前一暗,谢令仪将她挡得更加严实了些,他转过头看着她,目光清明。
“王之谦贪污数额巨大,若是还和齐家勾结,手上必然干净不了,不能再留他。”
顾又笙问得那般直接,恐怕王之谦已经猜出她通灵师的身份。
若是任由王之谦与齐家联系上,顾又笙必然会有危险。
他怕她觉得自己残忍,特地解释了一句。
顾又笙是有些怔,却是因为没有想到他下手这么果断。
“嗯。”
她绕开谢令仪,上前两步,蹲了下去。
他还没有断气,顾又笙赶紧抓住王之谦的手。
“我要搜魂。”
顾又笙与谢令仪快速地说着。
她施展秘术,搜魂。
王之谦最初,只是连阳城衙门里的一个小主簿,靠着帮齐慎为抹杀罪证,得了他的赏识,才步步高升。
这人原来,最开始就是踩着舅公的死上位的。
此后多年,他当上了县令,奇怪的是,他没有再升官,反而游转各个小县城,当着小小的县令。
明面上是个县令,实则却是齐家的走狗,是齐家在地方敛财的帮凶。
当年老秦查的救济粮贪污案,也有他的手笔。
只是老秦的死,却不在他的记忆中。
还有好多坑了百姓得来的钱财,打压富商得来的银钱,官府疏通、各类受贿,一笔一笔,到了如今,已是庞大的数目。
这些钱,有些进了他的钱袋,有些打点上峰,大部分却去了京城齐家。
王老夫人对他们兄弟宠爱有加,对他们的媳妇却很是苛刻。
王之然的死,他早知是意外,却顺了母亲的意,将吴愁定为杀人凶手。
他与刘县令同是县令,但是刘县令却是他提拔的,清远县也曾是他的管辖之地,他想要一个女人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王之谦没想到,那方远崖竟有如此厉害的同窗,愿意为他出头。
一个知府之子不够,还添了一个首辅之子。
他没有想到,明明未曾成婚,那方远崖却是个痴心汉,对吴家父女如此看重,从京城千里迢迢赶来翻案。
他没有想到,堂堂首辅之子,外人说他虽有些孤高,但严守礼教,是人人称颂的谦谦君子,可君子如兰,杀人竟如此利落……
王之谦的身子抖了抖,只觉脑中一片混沌。
他再也不能想起什么,睁着眼睛,死了。
……
谢令仪带着顾又笙出了王家,候在门外的谢五迎上去。
比他更快的,是一道黑色。
谢令仪下意识护在顾又笙的身前。
那道黑影却停了下来。
他与谢五这才看清,那是一把伞。
是顾又笙的溯洄伞。
顾又笙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摊开手,溯洄伞便立刻飞到她的手中。
溯洄伞上,带着一丝鬼气。
那是吴忧的鬼气。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吴忧会动手?
她伤势未愈,是谁出了事,才惹得她殊死一搏?
顾又笙的声线清寒:“吴家出事了。”
谢令仪交代谢五:“王之谦被我杀了,你留在这里收尾,我和顾姑娘先回清远县。”
他带着顾又笙疾步去了客栈,他们的马车还在那里。
谢五张大的嘴还没合上,他来不及说上一句话,眼前便没了人影。
主子杀了王之谦?
王之谦虽然只是一个小县令,可毕竟是大楚官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主子才要下此狠手?
第114章 无愁
出事的是吴愁。
她喝下红豆的药,当场毙命。
吴忧因此,在狱中大闹。
纵然她伤势未愈,但是鬼气凛然,还是伤了几个狱卒与犯人。
匆匆赶到的萧芝铎,只见自己的侍卫萧奉,倒在牢中不知生死。
萧芝铎颤着手扶住牢房的门,心沉到底。
刘县令以探讨案子为名,将他请去县衙说话,因为萧奉已经拿了药过来,他便放心地离去,也想着,刘县令若是服软,能够自愿翻案,那便最好不过。
可是狱卒来报,牢里出了事,吴愁被毒死。
萧芝铎一贯温和的眼里,是掩不住的狠厉。
刘县令看着眼前的场景,面上惊愕慌张,实则心中暗喜。
吴愁已死,不管萧大人批不批那死刑,都没有关系了。
他本不敢下此毒手,但是王县令与萧大人,齐家与谢家,他最终只能站一边。
王县令下了最后的通牒,他靠他上位,不得不从。
不过话说回来,这吴家人可真是诡异,那些狱卒与犯人不明缘由地受了伤,皆是如之前那些人一般,身子虚弱,恍若得了重疾,偏偏却诊不出病症来。
刘县令偷偷溜了出去,心中嗤笑不已。
呵,这些高官之子,最是重视自家名声,他们来了,他好生供着。
他好言好语,又有流言在前,他们便不能不管,清远县百姓们那一双双眼睛。
还请了杀手过来?
没想到吧,到底是他更快一步。
……
顾又笙和谢令仪赶回来的时候,方远崖已经认回吴愁的尸体。
她的尸身,临时安置在刚租的宅子里,他不敢让吴老爷知道此事。
吴忧不知所踪。
顾又笙召了附近的鬼怪寻她。
她与这些鬼怪不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顾又笙却不知道,她的归来时食摊,近年来在大楚已小有名气。
想要再死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