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觉得有道理。
她记得高二的时候,高二二班,也就是他们都在的那个班。顶峰时期,总共十个理科班,年级前十,二班能占三个,陈言一个,萧安一个,白语时不时占一个,周鸣也偶尔会咬着十名左右的成绩。
这几个人的成绩一出,直接拉高了二班的平均成绩,一整年,把其他班压得死死的。
甚至,陈言和萧安常年霸占年级排行榜的第一和第二,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他俩倒是整整在一座山头朝夕相处了一年。
除了豹哥以外的班主任们,虎视眈眈地盯了一整年,好不容易分了班,那可不得赶紧把他俩分开?
“分析的还挺准确的。”白语同意,对周鸣的观点点头,表示赞叹。
白语穿着淡蓝色的校服,风从窗口吹来,卷起了白语的衣摆。白语那张洁白无瑕的脸上,细密的连根毛孔都找不到,被扎得结结实实的小辫子于脑后,额边一缕碎发垂下,随风微摆,似乎是挠得人有些痒了,她低着头抚着额边的碎发。从陈言和周鸣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白语好看的眼角微微上挑,细长的脖子被校服盖住。
“白语,你最近是不是吃什么灵丹妙药了?”周鸣呆呆地问。
白语抬眸,眼神清澈见底,带着一丝疑惑:“什么意思?”
周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陈言,吞了吞口水,而后大胆开麦:“言哥,我快一个暑假没见白语了,我这次看她怎么觉得她变好看了?”
“?”白语放下整理头发的手,对周鸣的话表示不解。
“怎么回事?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呗?”
周鸣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陈言看着被日头照的有些发光的白语,按耐下心中的悸动,偏头搂住周鸣,嘴巴贴到了周鸣的耳朵边,窃窃私语:“别不该看的瞎看,赶紧说正经事。”
周鸣无辜的挠了挠头,他也没瞎看啊?
“白语,你以后中午吃饭的时候跟我们一起呗。反正都是一栋楼,一个楼层,宋子棋和悠悠在隔壁楼没办法,咱们三个就彼此等等,一起吃饭。”
这是陈言的主意,可非要周鸣说出口,他也是很不理解陈言的这种行为,这不是欲盖弥彰嘛?
“行啊,正好我要是有不会的,还能跟你们讨论。”白语大大方方地说。
“得嘞。”周鸣拍掌,邀功似地看向陈言。
陈言嘴角微微翘了翘,顺便给了周鸣一个夸赞的眼神。
铃声这时候响起,白语和他们道别,就赶紧进了班里。
*
第一节 ,语文课。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的孩子眉眼慈祥。
这个班主任是个教语文的女老师,个子很高,目测一米七左右,穿上高跟鞋,估摸着绝对超过了一米七。是近视,戴着一副蓝色边框的眼镜,圆溜溜的脸型,单眼皮,有气势却不凌厉,看着是位正儿八经严厉却又有亲和力的老师。
当然,正儿八经是比对着豹哥来说。
不过,比着豹哥,可能哪一个老师都是正儿八经的吧。
“今天是高三开学的第一天,虽然很残酷,但我必须告诉你们,现在距离高考所剩的时间,除去节假日,已经不足一年。”
“白语,等这节课下了,你就在黑板的左上角写下高考倒计时的时间,以后每少一天,你就把数字改小一天,这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白语端坐,点头示意明白。
“你们不要小看这一朝一夕的努力,水滴石穿,积少成多,你们知道和别人差一分,你们在这个省的名次会跌多少么?”
班主任指着窗外的操场,“至少是三圈操场的人。”
班主任此话一出,班上大半孩子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白语环顾四周,突觉风动,不,不是风动,是少年人们的心动了。
为自己,也为理想。
*
高三的生活没有白语想象的枯燥,但确实课业繁重。
中午和陈言他们聚头吃饭,除却偶尔讨论几句问题,再无力气讨论其他玩笑。
就如从前拿曲老太开玩笑都觉得不得劲了。
“唉,这个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周鸣扒拉着一块肉都没有的菜盘抱怨。
白语盯着两颗黑眼圈,优雅又迅速地扒拉着饭盘,陈言看不下去她的清粥小菜,把自己盘子里唯一一个好不容易打到的鸡腿夹到了白语的餐盘里。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白语摇摇头,也不推辞陈言的鸡腿,咬了一口说:“你不了解我们班主任,跟豹哥的散养简直差十万八千里。”
“她一个语文老师,竟然特地去问数学老师和东哥要额外的习题任务,她真的是把‘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精神贯彻的淋漓尽致。”
陈言也吃了一口:“不是吧,她在我们班还行啊,没觉得有这么疯狂呀。”
白语和陈言是邻班,一个语文老师。
白语几口吃了一个鸡腿,又拿手边的可乐灌了一大口:“你这就不懂了吧,在我们班主任眼里,我们是亲生的,你们就顶多是一亲戚的小孩儿。”
“她抓我们,抓的是整体,抓你们,语文一科就行了,这哪儿能一样。”
陈言拍掉周鸣往自己餐盘里偷偷摸摸伸来的手,“那你也不至于黑眼圈黑成这样啊?住宿不都是按时熄灯么?你干嘛去了?”
白语说到这儿就义愤填膺,还轻轻拍了下饭桌,“你不知道我们宿舍有多刻苦,熄了灯以后,等巡视的老师走了,都拿出小手电筒趴在被窝里,你闭上眼就是‘嚓嚓’的翻书声,谁还睡得着啊?”
陈言听后皱了皱眉。
白语看陈言这副模样,有些惊讶,“你们宿舍不是这样的?”
陈言摇了摇头,“我们宿舍还有偷拿手机在熬夜看小说的呢。”
周鸣好奇:“谁啊,谁啊?”
白语没时间听他们闲聊,差不多吃完了,就端着餐盘起身,扔下一句,“我还有一堆卷子要做,先走啦。”
周鸣看着白语的背影,惊讶地筷子差点掉到地上,“她这是准备直接起飞,超越你了?”
陈言没人陪着吃饭,胃口也一般,“我倒希望她超过我呢,最好你也超过我。”
说到这儿,陈言突然想起来周鸣这次月考竟然在年级上退了十名,他又续道,“我倒希望你有白语那个精神,你这次月考怎么回事?”
周鸣一看扯到了自己身上,立刻端着餐盘摇头起身,“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第104章
白语道掉餐盘的垃圾, 又把餐盘放到学校食堂规定放置的地方,就小跑着出了食堂。
顺着食堂的阶梯一路而下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声音叫停。
“白语!”
白语停下脚步,四处寻找声源。
最后把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柳树下, 是萧安站在那里。
白语小跑过去。
“怎么了?”
萧安微笑着伸出一只手, 上面放着一只透明的小盒子, 里面装着两个蓝色的豆子大小的东西。
萧安:“给你的。”
白语微微睁大了双眼,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萧安点了点头,“之前听你说晚上睡的不好,这是耳塞,戴上可以降噪。”
白语想起来了,她这学期和萧安是正副班长, 搭档干活,说的话自然比之前要多得多。
有一次她下了课, 一秒在课桌上睡死过去。班主任在门口叫她好几遍名字她都没听见,还是萧安主动揽下属于她的那份活计。
白语不好意思, 下了课主动找他道谢, 萧安没有任何责怪自己的意思, 只是问她怎么睡眠质量如此之好?白语实话实说,把刚刚对着陈言的那番话,也跟萧安说了一遍。
只是……她没想到……萧安居然会送自己这个。
萧安见白语不接,又把手往前凑了凑, “你晚上想复习的话就复习,想睡觉的话就把这个戴上。”
白语怔怔地看着萧安。
夏末的风带不来凉爽,反而有些燥热, 白语摸了摸有些微红的耳朵,低着头收下了萧安的耳塞。
小声的说:“谢谢。”
萧安歪头:“不用谢。”
萧安抬手看了眼手表对白语说:“时间不早了, 你回宿舍吧。”
白语连忙点点头,也不再看萧安,一路小跑着回了宿舍楼。
而这一幕幕全都落在刚出食堂的陈言眼中。
或许是陈言的目光太过灼热,萧安似有所感,抬眸看向食堂门口,一眼就注意到了台阶之上的陈言。
萧安抬手,算是跟陈言打过招呼。
陈言皮笑肉不笑地扬扬头,算是回应。
萧安一向温和,不同陈言计较,打过招呼后也走了。
*
朱颜辞镜花辞树,时光最是留不住。
高三的生活就像是给生活按上了倍速键,一整天都忙忙碌碌,一刻不得闲。
学校针对高三的无外乎就是题海战术,刚开始是一页一页的,后来是一沓一沓的,最后变成一摞一摞的,白花花的像是能给人埋了一样。
白语每天早晨来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黑板上的倒计时时间改少一天,改完以后,教室就会发出一片哀嚎,再就是“刷刷”的翻卷子的声音。
本来高一高二的考试最小单位是月考,到高三直接改成了周考。
一周一次,直接给大家的高考进行脱敏训练。
一群年轻人的表情也渐渐从鲜活走向麻木,大家开始慢慢变得跟提线木偶一样,喜怒哀乐渐渐消散,偶尔听到笑声,也是从一楼的高一新生传来的。
白语就算在喜欢学习,但是在如此高强度的压力下,也有些惫懒。
好不容易挨到了国庆,却连片刻的喘息都没有。
因为这是所有科目竞赛倒数第二轮选拔。
国庆的最后两天,参加竞赛的人要一起去J市进行选拔考,如果顺利通过,接下来的就是寒假的最后一次,那次如果再能通过的话,就可以拿到保送名额了。
那也意味着两只脚就可以提前踏进精彩而瑰丽的大学生活了。
*
考前培训。
陈言和萧安都去参加了榕城市的竞赛培训。
而因为整个榕城市只有白语一个人走到这一步,而最优质的物理老师正是东哥,商议之下,白语由东哥单独在办公室辅导,不需要再去竞赛训练营。
物理办公室。
东哥拿出一张白纸,从头到尾把竞赛试题的概念和知识点,从大到小,从粗到细,花了一整天,伴随着提问的方式跟白语一起回顾了一遍。
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把很经典的题目再次给白语讲解了一遍。
又花了两天时间让白语做了三份考前测试卷,一天做,一天批改讲解。
到了最后一天,东哥直接把笔一扔,从口袋掏出了一包烟,又似乎是意识到白语在旁边,摸了摸烟皮,就收了回去。
东哥撩了撩他右侧的头发,潇洒地甩了甩头,以盖住他中间的地中海,又看了看对面有些沉默寡言的白语,咧着嘴笑了笑。
“紧张么?”
白语点点头,起初参加竞赛只是因为陈言说可以体验不一样的生活,遇见更多更优秀的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走到这一步,一开始心思单纯,没有功利心,考试时的心态既轻松又坦然,甚至一次次做好了被刷掉的准备。
可不知怎么的,一步一步的就走到了现在,白语竟然慢慢生出了得失计较之心,她突然开始想要一个好的结果。
人一旦有了得失利弊之心,心态就会发生质的转变。
白语对待竞赛的心态,也从前的七分轻松变成了如今的七分紧张。
东哥松松垮垮地靠在椅子上,用一副看透一切的口吻,轻松道:“别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想想,整个榕城物理竞赛入围的就你一个,要是我闺女,说出去我能吹一年。”
白语被东哥的神态逗得开心了一些,身体没有那么紧绷了。
东哥续道,“你就正常发挥,好好考就行,其他的什么都别想。实话实说,我带过那么多届学生,你们这一届好苗子是最多的。”
白语被东哥的闲聊带的注意力彻底转移,她好奇的问:“东哥,你觉得都有哪些好苗子啊?”
东哥笑了笑,又甩了甩头发,“你,你好朋友陈言,还有萧安,周鸣,程泷都算。”
“我总共一年就教两个班,高三还变成一个,认识的这些学生里,能摘出这些个就不得了了,往常年能说出一两个就算好的。”
说完,东哥眯了眯眼,细长的眼睛在眼镜后泛出淡淡的光芒,似乎是在回忆。
“这几个人里,周鸣是最可惜也是最可贵的。”
白语没想到东哥竟然对周鸣的评价这么高,她一直以为在老师的眼里,陈言才是最宝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