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杨怀成只是笑, 没有反驳。
这哪算是想得多,他爷爷见到奶奶的第一面, 连孙子名字都想好了。
余禾才不知道杨家人心里特有的弯弯绕绕,她指着习题本里的题目开始接着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相处模式习惯了,现在虽然不需要特意作里作气的逼杨怀成主动提分手,但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和之前十分相像。
基本上是余禾颐指气使,动不动就生气,而杨怀成处处纵容, 很少对她说不。
除非是原则问题,否则像余禾偶尔撒娇耍赖不肯读书,也是可以通融的。先生是先生, 对象是对象,他可以对自己苛刻严厉,但对上余禾,只能听之任之。
因为杨怀成的态度照旧,倒是让余禾自在许多。
两人相处得愈发自然, 村里人也都不是瞎子, 有心人多少能看出点意思,风言风语传得很快。
只是还没等何春花开始着急,远在北平的杨怀成爷爷奶奶就寄来了信。
开头就责怪杨怀成不早点把当初在林子里出事的事情告诉家里,然后是杨爷爷粗鲁直白的大长篇脏话, 全是骂杨怀成为什么不早点把人家姑娘领回家见见的。
最后面是理智的杨奶奶发言, 大意就是别听你爷爷的, 奶奶相信你的眼光,那位女同志一定很优秀。只是你想娶人家, 诚意一定要够,所以她决定带着他爷爷一起来这里, 刚好杨爷爷的腿伤犯了,医生说去南方修养一段时间最好。
余禾从杨怀成那听到信里内容的时候,人都踌躇起来。
见未来婆婆也就罢了,谁能想到这么快还要见杨怀成的爷爷奶奶。跟固执高傲的柳若宛不一样,杨怀成的爷爷奶奶都是从最苦最动荡的年代过来的。换句话说,都快成精了,一双眼睛比孙悟空的都不差什么。
按照余禾在原著里看到过的关于两个老人的形容,他们睿智坚决,要是看出自己有问题,估计有得闹的。
余禾忐忑过后,不免愁绪,轻轻叹了口气。
杨怀成却不如余禾那么激动,他看着还是一派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安稳模样。余禾见了他这副样子,可不就是愈发心烦,白了他一眼。
可惜她人长得好看,就算再怎么生气,斜人也好骂人也罢,尽是牡丹春色,娇艳而不自知。
杨怀成的安静并不是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不担心,而是胸有成竹。他知道余禾生气了,也不计较刚刚的白眼,而且淡定自若的一眼瞧出余禾的错题,勾了出来。
他顶着余禾睁得硕大的眼睛,继续道:“你带错公式了。”
余禾定睛一看,发现确实和杨怀成说的一样。
人比人气死人,余禾为了解出这道题,用了好久的时间,结果他才用余光看瞥了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想到这里,她就愤愤不平,到因为杨怀成刚刚提到的爷爷奶奶的事情所带来的担忧一下消散了许多。
好不容易等到余禾把题做出来了,她重新看向杨怀成,等他说结果。
长时间的相处,杨怀成怕是比余禾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脾气。
很快就看出了余禾的意思,他笑得温和,语气里充满表扬,“嗯,就是这样。
很棒!”
杨怀成说的很简短,但是他这个人平时总是一副雷打不动的面孔,说话老成,所以同样的话,经过他的嘴,就显得特别令人信服。
余禾被夸的心花怒放,眉眼弯弯,像是漾起一弯水波。
他看向余禾的眼神柔和宠溺,仿佛间满是爱意,“你不用担心,我爷爷奶奶很好相处。
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真的?”
“真的,我们禾禾那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前面也就算了,杨怀成后面说的话,实在太过了,也就他这么觉得,换成何春花这个亲妈都不敢说这话。
余禾噘着嘴,眉眼低垂,“你胡说,你妈就不喜欢我。”
“等以后,她也会喜欢你的。” 杨怀成说的笃定,余禾不由自主信了三分,但想到柳若宛之前的态度,她扬着下巴,半信半疑的说,“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杨怀成轻笑,跟余禾离得很近,他揉了揉她白嫩的小脸,“因为我喜欢你,我妈她肯定也会喜欢。”
这话说的敷衍,余禾挣开他的手,黑亮的长辫子随着她的动作在脑袋后面甩出盛气凌人的弧度。
“你就瞎说吧。”
余禾打死不相信,原书里最难缠的柳若宛怎么可能会和杨怀成说的一样,轻飘飘一个理由就喜欢伤她。
她不肯跟杨怀成说话,闹了好久的脾气,杨怀成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哄得她重展笑颜。
事实上,杨怀成说的是真话,可惜这年头真话反倒像假的。
优越的家庭条件,养出了柳若宛固执高傲的脾气,她骨子里就属于强势的一方,但面对丈夫儿子的时候,她有为数不多的柔软。
只要余禾真的是杨怀成喜欢的人,爱屋及乌,她再不喜欢余禾,慢慢也会接受余禾,并且把人纳入自己认为需要保护的羽翼之下,就像大动荡时期保护她丈夫那样。
原书里柳若宛一直为难杨怀成身边的环肥燕瘦,其实也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没有看中其中任何一个人。
余禾不知道也关系,反正她慢慢会知道的。
所谓的困难模式,是针对其他人。
不管别的人怎么想,杨怀成的爷爷奶奶还是如期而至。
两个老人的到来,让余禾感觉到书里写的也不一定都是完全准确。
第55章
至少两个老人带给余禾的感觉和书里不太一样。
在原书里, 杨怀成的爷爷奶奶看人眼光毒辣,是顶顶睿智的老人家。可是余禾跟着杨怀成去迎接他们的时候, 遇到的明明是两个十分和蔼的老人。
杨怀成的奶奶周毓君是旧时代的大资本家的小姐,后来跑到战场做护士,认识了杨怀成做大头兵的爷爷杨大端,总之是穷小子肖想天鹅肉的故事。
两人最后在一起了。
余禾原本以为,就算他们不重视门第,看见自己可能也会挑剔打量, 结果一见到面,杨怀成的奶奶就热情的握住她的手臂,亲热的询问, “你就是禾禾吧,怀成在信里提过你好多次了。”
余禾知道杨奶奶过去的故事,以为她会是个穿着旗袍,或者是整齐列宁装,拢着头发, 一丝不苟的老太太, 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热情随和。
杨奶奶不仅对余禾亲热,就连何春花也是,开口就是,“闺女, 我听说你这些年都是一个人抚养余禾的, 可真是辛苦。”
就连杨爷爷也是见到杨怀成的时候,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对上余禾母女,态度好的不得了, 跟对亲孙女似的。
随行的警卫拿着东西跟在后头,杨奶奶和何春花有说有笑。
余禾特意落后几步,跟着杨怀成走在后面,用眼神询问他。
杨怀成高了余禾一个头,身姿伟岸又有文人的清瘦感,他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他们枪林弹雨扶持着过来的,见惯了生死,寻常门户之见哪放在眼里。
更何况……”
杨怀成目光深沉,如坠重物,“你父亲是烈士,你跟余婶是烈士家属,日月昭昭,如果烈士的门第还要被挑剔,那站在他们用鲜血滋养而生出的富足土地上的所有人,都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
爷爷奶奶最是明理,他们亲眼见过鸦片横行暗无天日的旧社会,又怎么肯轻视烈士遗孤分毫!
余禾,你从来都很好,我和你之间如果有谁配不上谁,一定是我配不上你。”
他字字铿锵,真心实意。
余禾先是低头,而后慢慢将头抬起,轻轻笑了。
杨怀成说的很对,只是看多了门当户对、高门豪奢,反倒叫余禾忘了这些。
仿佛这世间能衡量一切的只有金钱、地位,其实她从来不必担心,更不必困扰。她和杨怀成在一起,面对任何人都应该是挺直脊梁,高声说话,而不是卑怯她出身在农村,家贫丧父。
看着余禾慢慢亮起来,又渐渐平淡的眼睛,杨怀成淡笑。
门户之见,何尝不是一种心结。
有杨爷爷杨奶奶坐镇,后面的事情自然简单了许多。
柳若宛就算一开始没看上余禾,有两位老人家的支持,最终也只能同意。
两家人很快商量起了亲事。
美中不足的是何春花的去处,按理来说,余禾要是结婚了,何春花是没有道理跟着一起去的,尤其杨怀成家里本来就够热闹了。
但是何春花只有余禾一个女儿,余家人早就闹翻了,至于何春花的娘家,如果长久住娘家,家里人再好也难免微词。
所以,留何春花一个人在村里,余禾是怎么也不可能答应的。
至于跟着女儿走,何春花心里是想的,可她更怕今后不好做人,不管余禾怎么劝,她都死活不同意,更不肯让余禾去和杨家人张口。
余禾私底下跟杨怀成在一块的时候了,忍不住抱怨起这件事。
杨怀成却像是早就料到了,并不惊讶。
“余婶也是为了你好,所以才不肯。”
余禾本来就气不顺,听见杨怀成这么说,语气也不好起来,“怎么,你也想让我娘留在这里吗?”
杨怀成宽大的手掌握住余禾冰凉的小手,把热度传到她身上,“自然不是。马上要高考了。”
“啊?”余禾显然没反应过来,他们不是在聊何春花的去处吗,怎么话题突然转到高考上面。
见余禾没听懂其中的意思,杨怀成没有半点不耐,他把事情摊平了细细的讲,“十年动荡,大多数人荒废了学业,但你一直没放下过书。
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如果你考去了北平,担忧你的学业,余婶也会跟着去的。”
余禾听懂了,在这个年底啊,山沟沟里能出个大学生跟出金凤凰一样,少见稀有,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祖坟冒青烟了。
到时候何春花肯定跟着去送自己,后面再用上学不方便、学业重之类的借口,还怕留不下何春花吗?
余禾忍不住笑了起来,灼灼如春色。
最困扰余禾的事情也迎刃而解。
接下来,只要等高考就行了。
*
没有任何意外,余禾成功考上了大学,而且是全国最好的北平大学。
何春花高兴得合不拢嘴,对于闺女要求的一起去北平,帮衬她一段时间的要求,何春花欣然应允。
不仅是因为要帮余禾,更是因为在何春花看来,自己闺女现在是大学生了,管杨怀成家庭条件多好,也绝对不输人家。
这腰杆啊,挺得直直的哩。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等到毕业之后,余禾跟杨怀成领了结婚证。
当时杨怀成已经在发改委做的有声有色了,不仅因为家里的关系,更是因为他的工作能力出众。
两人早早的搬出来单住,何春花则跟着女儿女婿一起。
余禾毕业之后,成功进入顾老的研究所,平时带她的是曾经在镇上遇到的师兄乔清明。两个人刚在研究所遇见的时候,乔清明显得很惊喜,可惜后来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乔清明带她依然尽心尽力,只是偶尔神情落寞。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着,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清闲富足,很是不错。
随着改革开放,北平城越来越热闹,随处可见自行车,甚至还有小汽车,家电也开始琳琅满目起来。
余禾某一次跟杨怀成去国贸大楼逛,瞧见一台微波炉,没忍住感叹了一下,很快就抛在脑后,谁能想到某天下班回来,家里就多了这么一台微波炉。
两个人收入算是不错的,宽裕但也经不起随心所欲的乱花,余禾先是高兴,随后就教育起了杨怀成,她就是看着微波炉顺眼,没有非要买下来的意思。
真要是这样,家里迟早喝西北风。
杨怀成看着余禾心疼钱的样子,忍不住一怔。
后来的某一天,他突然和余禾提起保留公职下海经商的事情。
余禾原本以为原著的剧情因为自己而扇飞了,怎么也没想到也还是因为自己,让杨怀成的人生重新变回原著的轨迹。
因为在原著里,他也是选择在这一年下海经商。
也许是因为有了感情,这一回,即便是知道他最终也能成功,但是余禾却有些不舍让他受那么多苦,所以显得有些犹豫。
杨怀成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点她的心思,反而安抚她,下海经商确实是个好机会,现在的日子虽然也不愁吃穿,但他更希望余禾可以随意的花钱,至少不用有所顾虑。
他想她能过得自由自在。
多年相处,当初余禾的反常,杨怀成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只是不知道他猜出了多少,总之,他似乎认定了要让余禾过上她一开始想过的日子。
余禾本来也没有坚定拒绝的理由,看杨怀成坚持,最后自然是同意。
后来的事情,大多如原书写的那样,杨怀成趁着时代东风,很快就积攒下财富,他赚到的钱越来越多,已经到了夸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