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前,高禄来到秦玉柔面前:“贵妃娘娘,陛下给您的留了句口谕。”
秦玉柔当即就要行礼听旨,但高禄说皇帝免了她的礼。
“陛下吩咐,贵妃莫要闲逛,不要瞎看。”
秦玉柔领旨,觉得李珩肯定是怕她带着李蕙月瞎玩瞎逛,他这是已经预判了自己的行动。
李蕙月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小高公公,皇兄可有给我留了?”
高禄摇头,李蕙月就更神气了:“安贵妃,皇兄这是多怕你胡闹啊。”
秦玉柔摸了摸李蕙月的头:“在外面要叫我玉柔姐姐欧,小蕙月。”
李蕙月气鼓鼓地,看着秦玉柔上车的身影,不满地喊着:“谁要叫你姐姐!”
明明是皇嫂。
道路两旁的柳树已是新绿,秦玉柔察觉出李蕙月鲜少出宫,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便给她介绍起来。
“这条河直通运河,夏天的时候会开满莲花。”
“这条街还在摆摊卖玉呢,明明质量不行,听说身后有大官作保,也不知道是谁。”
“看见那边了吗,是金陵阁!”
李蕙月顺着秦玉柔的手指看去,看见楼顶的尖尖,十分向往:“那就是华京第一楼吧,那里的饭菜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秦玉柔点点头:“那里的鱼是精心养的湖鱼,现杀现做,比宫里的还要新鲜。”
李蕙月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惜今日怕是吃不到了。”
所以说嘛,要是没有李珩那口谕,今日高低要在这里吃一口。
看着李蕙月瘪着嘴,秦玉柔劝慰道:“但是你以后吃得到啊,等你成亲后就可以住在宫外,那时候这些地方你都能去。”
话毕,李蕙月脸上有几分欢喜,但也有几分忧愁:“可是我走了,就只剩下皇兄了。”
秦玉柔觉得这两兄妹真的是相互牵挂,关系真是好。
“你可以递折子进宫,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你皇兄,再不济,我不还在皇宫里吗,你拜托我,我就替你好好照顾你皇兄,可好?”
秦玉柔逗着李蕙月,觉得她肯定会因为自己的后半句跳脚,没想到她却严肃的说道:“那我拜托你。”
秦玉柔笑了笑答应下来:“好,那你日后可要替我好好在外面玩。”
马车走得很快,据高禄所说,现在快些赶到千秋楼的话,待会便能正好看见三甲从楼前经过。
两人一惊,她们要去的居然是千秋楼,那可是华京女子必争之地,皇帝竟然会派人订房间开小灶!
几人先是到了一家成衣坊换了衣服,戴上帷帽后便跟着高禄到了千秋楼。
楼下已经人头攒动,楼上的窗户更是全都打开了,三五一群探出头来,两人一路上都在感叹这场面太壮观了。
高禄领着她们上楼,很快就到了定好的雅间。真儿和李蕙月身边的宫女给两人看茶,两人匆匆喝完就趴去了窗边去了,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以前没见过吗?”李蕙月问道。
秦玉柔回答:“从前一有这种大活动,我必会被锁到家里,我爹怕我在人群里被人拐走。”
李蕙月笑了:“拐你?”
秦玉柔环胸思考:“他说是这么说,但真实原因应该是人太多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看得住我,我从前可是‘撒手没’。”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撩了会儿,便听到那喜炮的声音越来越近,锣鼓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你觉得这次是文试探花好看还是武试探花?”秦玉柔问。
虽然科举取士看的是治国才干而非样貌,但向来背负探花之名的才子,往往都是三人中容貌最佳的,不少女子心心念念的也多是状元的才和探花的容。
李蕙月认真思考后说道:“文试那些多年纪大些,各个迂腐得很,倒是武试之人会年轻些,我选武探花。”
秦玉柔摸着下巴,调笑道:“小蕙月你喜欢文弱书生的事可是满华京都知道,这么快口味就变了吗?”
李蕙月翻了个白眼:“那是我皇兄胡诌的,你们不要一个两个来问我了。”
“还有谁问了,是不是尚大人啊?”秦玉柔继续逗弄。
李蕙月一听到尚昀青的名字脸就红了,扔下一句“要你管”。
她的话音淹没在了锣鼓声里,不知是谁喊了声“来了”,“进士及第”的牌匾便率先映入眼帘,然后是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仪仗队,三甲终于要过来了。
人声开始鼎沸,只见那文武两试的状元骑着一白一黑两匹金鞍高头骏马,头插金花,身穿红服,皆是昂首挺胸,器宇轩昂,尤其是那位武状元,眉目含冰,一副蔑视群雄的样貌。
“这武状元眉似利剑,唇薄如刻,英姿飒爽,这样貌怕是武探花难以压住了!”秦玉柔赞道。
李蕙月也觉得这武状元容貌英挺,但是并没有秦玉柔看到时那么兴奋:“不过尔尔。”
秦玉柔不怀好意地说道:“是啊,比起尚大人来说,倒是差远了。”
李蕙月羞愤地不回答,很快就到了榜眼,文试的榜眼果然是个接近三十的中年人,倒是文质彬彬的,而武试的榜眼是个一看就在战场上很能打的壮小伙,那脸似乎因着常年习武而黝黑不少。
“所以说一白遮百丑,若是白一点的话也应当不差。”
李蕙月也是一样的想法:“可惜了,不过他年纪似乎不大的样子。”
秦玉柔思索:“确实,感觉还未弱冠,正是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好年纪。”
最后便到了万众瞩目的探花,后面的人群已经爆发出很大的欢呼声,可见这两位里面定是有一位特别出众的。
那两人终于行近千秋楼,容貌也渐渐清晰,秦玉柔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明明是一样的衣裳,头上戴的也不过是普通的红布花,怎的能如谪仙一般出众!
“蕙月,这也长得太好看了吧。”前面的时候秦玉柔还能搜刮出几个词来,到了文试的探花,秦玉柔只能用“好看”来形容。
李蕙月倒是听过旁人谈及过一个人:“听说这次科举里有一位淮南江氏的人,就是在我朝出过三代丞相的江家,这位江氏才子素有‘小宋玉’之称,想来应当是他。”
这样听来,秦玉柔就更激动了:“所以不仅长得好看,还才华横溢嘛,妙哉妙哉!”
李蕙月则是在旁边看着好戏:“我看是以后秦相地位不保。”
老秦本来就该退休了,又没有俸禄,秦玉柔倒是盼着这位赶紧高升,让她爹好好安度晚年。
武试状元长得很周正,十分有阳刚之气,看样子不是大家出身,笑起来十分憨。
一齐六人过去,大胆的女子已经开始往队伍中扔香囊和手帕等物,遥遥看去,漫天都是灿烂的红色。那些帕子在春风中慢慢飘着,如同在同大昭盛世招手。
高禄低头伺候在一旁,一声不吭,这时的秦玉柔还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两人看完骑马游街后,高禄便带着两人又换了衣服前往曲江宴。这里认识她们两人的官员太多了,实在不好露面,她们只好借着树木和假山的遮挡,沿着园林的边缘瞧了瞧。
看到他们曲水流觞,吟诗作对,到了午时又举办了宴会,后来遥遥听着几个一二品的大员在那里给新人画大饼,秦玉柔见到了老秦,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赶紧躲起来。
高禄给两人找了一间房,带来一些菜,两个人无聊地在房间里吃起来。
“我好想去街上玩啊。蕙月,咱们两个遛了吧。”秦玉柔用筷子戳着一块豆腐。
李蕙月就知道,她皇兄下那种口谕不可能没有道理,她笑道:“咱们要是遛成了,派来盯着咱们的那些暗卫还有高禄公公的头可能就没了。”
秦玉柔悠悠叹了一句,不知不觉间感觉李蕙月成熟了不少,心头颇多感叹:“蕙月啊,别长大得太快,别做木讷无趣的女子,不然生活会没有意思的。”
李蕙月喝了口茶:“我还没有及笄,本来就不是大人。”
说起及笄,秦玉柔差点忘了李蕙月的及笄宴,前几天折子就到她桌上了,她给庄妃誊抄去一份后就忘得一干二净。
“你的及笄宴,还有几天?”她一下子坐直。
李蕙月答道:“还有三天,是十五日。”
秦玉柔立马紧张起来:“快,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告诉我,我那天好给你布置!”
这外面的宴一直开到了傍晚,秦玉柔将写满了狗爬字的纸叠了叠放到袖中,明日就该赶紧准备起来了。
后来两人又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花绳,不久也腻了,相约有时间打麻将,之后便托着腮等着高禄来带她们走。
秦玉柔忽然感觉,玉楼阁还是好玩的。
门一响,两个人都激动地伸起懒腰,却见是李珩和尚昀青一起来了,于是伸懒腰的手一齐尴尬地放了下来。
“该走了。”李珩轻咳一声。
第64章
李珩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 好在她们还没完全忘了规矩。
“拜见陛下。”
“皇兄万安。”
他没有进门的打算,秦玉柔就带着李蕙月一块出来,等着再跟着庆元殿的队伍回去, 结果却听见李珩交代道:“昀青,蕙月朕就交给你了, 落锁前想办法将她带回宫就好。”
李蕙月看着李珩:“皇兄你不回去?”
李珩则是转头看向秦玉柔:“朕要去趟秦府, 与秦相有些事情商议。”
李蕙月闻言在腹诽,什么事情不能明天下朝之后再商议, 非得今晚定下才可以,肯定是安妃想去见家人。
不过,听她皇兄这意思, 她能在外面玩一会了!
得到她皇兄的颔首后,李蕙月高兴地晃着脑袋,结果那发髻就被尚昀青弹了一下。
“干……干嘛?”她红着脸抬头。
尚昀青摸了摸她的头:“怪可爱的, 没忍住。”
李珩将两人间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朝秦玉柔和李蕙月轻咳两声:“若你们两人都不打算回宫, 便先换回常服去。”
随即高禄便将衣服送了进来。
两人正换着衣服,李蕙月突然看见秦玉柔脖子上有处瘀血,便问道:“你脖子怎么受伤了?”
秦玉柔赶紧提了提衣服,真想说你皇兄啃的,平时心里叫他李狗,没想到真的会下口又吸又添的。
她只好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大碍。
曲江宴剩下的事情李珩全权交给高鸿和礼部的人,然后就带着秦玉柔上了马车。
“陛下喝酒了?”
李珩虽然换了衣服,但是身上淡淡的酒香还是隐隐约约透了出来。
李珩点了点头, 秦玉柔看得出来, 他应当很是疲累。
“陛下要是累的话,在马车上休息一会吧, 快到的时候臣妾喊您。”
“是心疼朕吗?”李珩的声音里透着慵懒。
今日曲江宴原本意思意思就好的,结果那几个老臣越看今年选出的才子越满意,轮番上来敬他,说他们大昭后继有人,来日必将扫清蛮夷,四海升平。
秦玉柔只是随口一说,也没什么心不心疼的,总归若不是她在,李珩应当已经在回宫路上了。
可她也没求着李珩回秦府啊,所以她也不会感谢他,只淡淡劝说:“陛下还是快休息会吧。”
李珩点了点头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那你过来些,朕想靠着你。”
自己想靠自己过来啊,那屁股真是金贵。秦玉柔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听话地过去了,李珩果然靠着她闭上了眼。
“真好。”李珩喟叹道。
到底是哪里好,秦玉柔不明白,因为她觉得自己这瘦弱的劲,那肩膀上的骨头应当十分硌得慌。
到了秦府,秦丘在见到秦玉柔的时候脸拉的十分长,她娘的脸色也不好看。
李珩照例和秦丘去了书房,秦玉柔上去拉住她娘的袖子:“娘,您这个表情会让女儿觉得,您不想见女儿。”
秦夫人忍不住叹气:“贵妃娘娘,恕臣妇直言,您不能总求着陛下让您出来的,这不成体统。”
秦玉柔不解:“为何不行啊阿娘,我又没求着陛下做伤天害理的事,不过出来透透气。”
秦夫人拉着她坐在长廊中,语重心长地说道:“男人的喜欢和忍耐都是虚的,喜欢你的时候什么都依着你,往后没那么喜欢的时候就觉得你从前倨傲无礼,你得懂得这道理。”
秦玉柔也没想让皇帝多喜欢她,她觉得秦夫人这些话她听听就行。
不一会,过来两人,一个是秦玉柔的二嫂陈氏,还有她三婶,陈氏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这是她二哥秦玉坤的二子,去年她进宫的时候陈氏已怀有身孕,秋上她回来的时候说还没生,没想到眼下已经可以抱出来了。
“取名了吗?”秦玉柔伸手碰了下那软乎乎的小手。
她三婶笑着逗着孙儿:“你三叔给取了,按着正字辈,加了个‘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