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庚敛了笑:“读书人?宋丘那样的。”
戚缓缓脸色巨变,眼眸轻颤。倪庚说完就后悔了,为什么要提醒她这世上还有这个人。再看到戚缓缓的失控表现,倪庚瞬间升起杀人之心。
谢挺,王琪、甚至柳望湖,都不为惧。唯宋丘,倪庚知道,那是入了戚缓缓心的人,她的表现再一次认证了这一点。他无法不在乎,那是拨不出的刺。
戚缓缓被他的样子骇到,马上道:“殿下,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倪庚俯下身,直视她,忽然裂嘴一笑:“当然,你不是那个意思。继续讲,你的真话。”
戚缓缓被他压得有些闷,她调整了下吸呼,接着说:“那些与殿下一个圈子的,最后都会与那位王大人一样,知难而退。为了公平,我不用殿下帮我澄清、说话,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可以吗?”
她只有在求他什么的时候,才会像以前那样娇滴滴地,带着哄意的与他说话。可就算倪庚看得分明,他还是愿意沉溺其中。
他的眸子渐渐眯起,裙带落地,他说:“可以。”
宽条榻第一次承担此事,倪庚发现格外好用,他的双腿可以蹬在地上,更容易发力。
探索,永远都是最有意思的事。
又是一日日上三竿,扬青唤戚缓缓:“姑娘,早饭不吃也就算了,午膳可不能不用,快起来了啊。”
戚缓缓这次是真的起不来了,她本想拨开扬青的手,但自己的胳膊抬不起来。
戚缓缓带着哀气地想,以后会不会她这身骨头就会散了,本以为能慢慢适应的,但现在看来,她这副娇弱身板只有被磋磨的份,适应是适应不了的。
她闷闷地道:“不要吵我,少吃一顿饿不死,让我再躺会儿。”
扬青:“姑娘,你不去找铺子了?”
戚缓缓:“让我歇一天,就歇一天。”
呈黛把榻缦放下,对扬青道:“让姑娘睡吧,这都累成什么样了,回头再病了。”
扬青:“就是怕她病啊,不吃东西也爱生病。”
说着还是与呈黛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戚缓缓到了傍晚才起,这在以前是绝没有过的。就连小时候莫名听到怪声睡不好那阵,白天补觉也都没这么晚过。
独自吃过晚膳,倪庚又来了,带着他说的那套茶具。
戚缓缓看着他走进来,他笑着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相由心生,她是真的惧了、怵了。
倪庚招呼她:“来看看,喜不喜欢。”
宫中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戚缓缓一眼就看了出来,她诚心道:“好看,是好货。”
“好货?”倪庚对她这商人的说词儿感到新奇。
瓷器这种东西,戚缓缓从小看着它们从泥胚到成品,早就失了神秘感,无外乎废品,低货、好货这些标准于她心间。
“无妨,能得你句好看就好。”倪庚招呼着下人把现在用的茶具收了起来,摆上了这套新的。
戚缓缓看他今日心情还好,她瞅准机会道:“殿下,其实我最想要的不是这些东西。”
倪庚:“你想要什么?”
戚缓缓:“您答应给我的药,您可还记得。”
倪庚暗呵一声:“记得,那药讲究药材的时效,要现采现做才能成品,如今宫中尚缺。不过我已同太医院说了,过些日子新的药品就会制出,到时第一时间会给你拿来。”
戚缓缓:“那要多久?”
倪庚:“你需知,孤又不是混太医院的。”
这自称这语气,这是不耐烦了。
之后一晚上戚缓缓都心下难安,可能是有了新茶具,倪庚来了喝茶的兴致,与她品了好一会儿茗。
终于最后一轮茶喝完,倪庚道:“歇息吧。”
戚缓缓连心带身地往下沉,他这是又不走了。
她是不用沐浴了,傍晚醒的时候刚沐完,在榻上拥着棉单子听着倪庚在浴房里弄出的哗啦啦的水声,戚缓缓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
里面的声音停了,倪庚乌发披肩,只着一袭长薄纱,走了出来。
戚缓缓做好了与他或讲道理或反抗的准备,但当倪庚带着清冷迫人气息走过来时,戚缓缓脱口而出:“我不行了。”
倪庚脚下一滞,他把棉单里的一小团,从棉单里弄了出来。
然后拉着她躺下,道:“睡吧。”
就这样,戚缓缓被倪庚抱在怀里睡了一夜。虽有点热,有时还会被他勒到,但好在一夜相安无事。
戚缓缓已耽误了一天,起来后吃了早饭就出去了。
这次是一早就出门了,看了一上午的店铺,在外面吃了午饭,然后又看了一下午,戚缓缓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铺。
有的位置是好,铺面占地也合适,后院可以盖窑场,但价格太贵。贵到合算下来,生意就算很火也剩不下什么利润,得不偿失。
戚缓缓的初心虽是想借做买卖,而帮自己结识同道之人,但生意人,赔钱的事是绝不会做的,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信条。
还有一些便宜的,占地同样合适的铺子,位置却太偏了,对家中瓷器、瓷具有要求的买家是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买东西的,同样也会不挣钱。
一路走下来,期间戚缓缓把扬青与呈黛叫上了马车,否则就算走习惯路的婢子也会吃不消。当然,展红是没有份的。
戚缓缓是有些心急了,一下看那么多店铺其实也不好,容易失去判断的精准度。就在她想着再看最后一家就回去时,在这家店铺的门前,她又见到了柳望湖。
柳望湖看到她也是一脸惊讶,还带着一丝喜悦。他上前道:“戚姑娘,又见面了。”
戚缓缓微笑:“柳公子。”
柳望湖见她把马车停在铺子门口,他问:“姑娘是来看这个铺子的?”
戚缓缓道:“是,怎么,柳公子也是?”
柳望湖:“不是,这个铺子是我家的,一直租了出去,今日从此路过,发现外面贴了租铺告示,可我根本没有要再租此铺,故下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戚缓缓也感疑惑,看了一眼铺子道:“这是被人再次租出去了。”
这种事情,戚缓缓在生意场上见过,不想自己会遇到。
柳望湖:“该是如姑娘所说。”
如此,这最后一个铺子也不用看了,戚缓缓觉得人家有事情要解决,她冲柳望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柳公子了。”
柳望湖:“姑娘是在找店铺吗?做什么用的?是这样,我家中还有一些店铺,有几个是空着的。”
戚缓缓在生意场上得来的经验是,很多时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事其实经常发生。
她道:“我在找一处适合做瓷器行的店铺,位置不能太偏,后院有建窑场的地方,当然价格要公道。”
柳望湖一指眼前的铺子:“那这个铺子是不合适的,后院很小,基本没什么用处。不过,我在南城有一个铺子,很符合姑娘你的要求。”
戚缓缓正要说话,柳望湖道:“正好我此时有空,这铺子看着人不在,不如我带姑娘过去。”
戚缓缓想了下,道:“也好,那麻烦柳公子了。”
柳望湖与戚缓缓各自上了马车,朝着南城而去。
戚缓缓在马上车撩起帘子 ,看了一眼走在外面的展红,她很沉默,低着个头,上次出来时是,这次也是,当然也并未耽误她给倪庚报信。
以前在秀好居,戚缓缓印象里,这个小丫环虽话不多,但走路办事都挺利落,不像现在这样,连头儿都很少抬。
所以说,跟了权贵来到京都,真的就那么好吗。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吗?戚缓缓是真的不懂展红是怎么想的。
放下帘子前,戚缓缓又向前方柳望湖的马车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南城就到了,柳望湖指着一处铺子道:“就是这里了。”
戚缓缓眼中一亮,铺子很新地点很好,往里面去看,院子建窑场绰绰有余。
戚缓缓确实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这个店铺有点过于完美了,只是不知道价格。
她问:“柳公子,这间铺你租多少?”
柳望湖:“十两。”
“一季?”
“一年。”
那可真是太合适了,不,该说是太便宜了。戚缓缓听后倒没有什么反应,扬青与呈黛先高兴了起来,展红只是看了柳望湖一眼。
柳望湖问:“怎么样,戚姑娘觉得可以吗?”
戚缓缓道:“倒是可以考虑,我回去再想想,若是,”
柳望湖:“怎么,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北城还有一处,要不要再去那边看看。”
戚缓缓:“今日出来时辰有些久了,开店铺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会尽早告诉公子的。”
“公子上次说,住在柳家院,具体是?”戚缓缓忘了上次柳望湖所说的具体位置了。
柳望湖:“城东五巷,柳家院。”
戚缓缓点头:“好,这回我记住了,会尽快让人通知公子的。今日麻烦柳公子跑了这一趟,我不打扰您了,先回去了。”
柳望湖看着戚缓缓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他身后的小厮问:“大人,是属下准备的不好吗?”
柳望湖道:“是我小瞧了她。”
戚缓缓刚一进马车,扬青与呈黛立时跟了进来,都不解:“姑娘,多好的铺子,多好的地点,那里面一看就是刚收拾过,那么新、那么干净,院子能打好几个窑了,最重要的是价格还很便宜。”
戚缓缓淡淡道:“你也知道它好啊,你也知道它便宜啊,我问你,这两样什么时候是可以兼得的。”
二人一楞,接着兴奋劲就没了。
戚缓缓又道:“这个柳公子,有点怪。”
扬青不解:“哪怪?”
呈黛倒是有话说:“到哪都能碰到他。”
戚缓缓一指呈黛,意思是说,你看,直肠子都看出来了。
扬青笑:“这有什么,不就是看上姑娘了呗。”
她接着说:“姑娘你忘了,以前你陪老爷去推货,那买家死咬着价钱不放,最后你一出面他就认了,还说什么对着咱们老爷的脸这钱就付不下,看着姑娘你,就认头了,就不想杀价了。”
“姑娘你要知道,人的相貌是可以干成大事的。”
戚缓缓当然知道,若倪庚不是长了个好脸,她焉能去惹他,至现在被他捏在手心里。
“所以,这柳公子又是倾力带您过来,又是给那么便宜的价格,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给您留下好印象,为以后能常来常往。姑娘,这人观察了解看看,若可以,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扬青早就觉得柳公子不错。
“不好,他参加了园宴,坐在了时王那一排,他的身份绝不是简单的公子。我是不能让自己落入官宦之家的,得多大的官才能上面不被王爷压着,否则迟早是隐患,再说那样的高门我也不想进。”
找普通人家是戚缓缓深思熟虑的结果,或倪庚最后不放手,她找哪家他一样都不会放手,不如按她在崔吉镇时想的那样,向下找,为需求而找,能让她掌握更多主动权的才是她想要的亲事。
戚缓缓她们说话从来不背着展红,真有不让她听的,她们自然不会说。
倪庚听着展红的学话,呵了一声,还算她机灵,看得出那柳望湖的花花肠子。
倪庚问:“你刚说,她这一天看了八个铺子?”
展红:“是,算上柳公子南城那个,都有九个了。”
倪庚:“你下去吧。”
展红正要退下,听倪庚又道:“尽心尽力服侍你主子,你想要的都会有。”
展红马上跪下表忠:“是,奴婢最是明白,什么对于姑娘来说是最好的,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
展红离开,倪庚叫金魏进来:“城中,府里都有哪些产业?”
王爷从来不关心这些,今日突然问起,金魏道:“很多,一时不知从哪说起。”
倪庚:“你去找管事,弄清楚了来回我。”
金魏:“是。”
晚些时候,金魏拿着详细记录王爷城中产业的册子来了,倪庚看了,竟没有合适的店铺。他对金魏道:“你去问展红,她主子要什么样的,去置。”
金魏去了。
戚缓缓隔了一天,让扬青亲自去一趟城东五巷柳家院,让她跟柳公子说,那铺子不合适,谢谢他了。
扬青去了,回来后兴奋地与戚缓缓道:“姑娘,你知道柳家是什么人家吗?”
戚缓缓不接下茬,只看着扬青,知道她憋不住。
扬青的确憋不住,不等姑娘开口问,她自己说道:“他家是忠烈之家,我在路上问路的时候,听人说了,柳公子,不对,不是什么柳公子,是柳大人。姑娘,你别看他年纪轻轻,他官居呈令。柳大人挺惨的,小时候亲眼看着父母惨死,后被一直关在敌营,也不知是怎么回到中原的,可谓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