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妾侍,王府的妾侍虽与别的妾侍在大抗律上没有什么区别,但现实中区别还是有的,显贵到一定程度,就像那宫中的妃嫔,谁也不敢真当她们是奴,就算为奴也只是皇上,皇后、太后少数人的奴。
王府比不得宫里,但王爷是皇室之人,她娇娇的主子,不过是多了一个王爷罢了。
这就是戚夫人在戚缓缓被带走时的想法,她逼着自己转变了思想,从最实际的角度想了这个问题与出路。但时王没有让她们母女告别,戚夫人的这些想法也无从劝与戚缓缓听。
但在第二封回信上,戚夫人还是隐隐透露出了这种意思。
倪庚看了这封信后,沉思了一会儿,才让展红把信送去与戚缓缓。
他可是有很长时间没再踏入过戚缓缓厢房的门,他也的确没有再去瓷器店,但戚缓缓与耿韩之间的点点滴滴他都知道。
他们进展很快,倪庚忍着听到耿韩那些表白的肉麻话,虽没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但他每次都要写静心咒,才能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
倪庚厌了,烦了,他发现他一开始就做错了,就不该与戚缓缓迂回,连戚夫人都想明白的道理,该是让戚缓缓一早就明白的。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把人弄到手里来,怎么可能给别人做嫁衣。
但现在,他的承诺给了出去,她本来就不怎么相信他了,倪庚不想与戚缓缓闹得不好看。反正,没有多长时间了,她早晚会知道外面男人有多不可靠,她注定会输。
终于,耿韩向戚缓缓提出求亲的想法,他表现的很尊重她的意见,问了她的情况,想要给她郑重的对待。
戚缓缓到这时也没有说时王、时王府,只说自己并没有亲人在京都,他若想下聘,就直接下到瓷器店,直接下给她。
但耿韩早就知道她并不住在瓷器店的后院,她这时还不说,是不是怕他贪图她些什么,对她不是真心的。
若问耿韩的本心,说他完全没有贪图她时王府的背景,那是假。但他对戚缓缓的心是真的,试问谁不爱比自己富有又能干的美人呢。
于耿韩来说,戚缓缓就像是仙女,是他高攀了。他在心里早就想好了,娶她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当然想着这些的同时,他还会在睡前做另一个美梦,就是时王殿下会怎样对自己的恩人,会不会赏赐一大笔嫁妆,会不会赐宅院、新的店铺,会不会来主持他们的婚仪。
总之耿韩每天都会笑着睡去、笑着醒来。直到有一天,欢儿跑回来说:“公子,我今天与戚姑娘店里的李兄喝酒吃饭,他不知是不是醉了,说戚姑娘根本不是什么时王的恩人,而是时王看上的人。”
“你说什么?!”耿韩大惊。
欢儿:“我当时一听也知道此事不得了,于是又灌了他一杯,让他详细说说。”
“他怎么说?”耿韩急问。
欢儿:“他还是这样说,说那恩人之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还说时王之所以与郡主解除婚约也是因为戚姑娘。说戚姑娘心大,想要攀那不可能攀的天,如今看上公子您,是因为发现那天攀不上去,这才想着在京都找个老实人嫁了。”
耿韩头上开始冒汗,不知在想什么,欢儿唤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公子,这可要如何是好?”
“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
时王府,戚缓缓听到一众脚步声,她朝窗外看去,看到倪庚的同时,门帘已被他掀起。
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倪庚当然是刻意为之,但他也是真的忙,新一届科举进入尾声,昨日,阅卷司呈上十份,他都看了,没有什么纰漏,可以呈给皇上。
今日他也是抽空过来,事情都赶到了一块儿。当然一个耿韩什么都算不上,结果也不会出差错,但还是牵扯着他的精力。
此刻,看着戚缓缓好好地坐着,不是上次那样生无可恋有气无力地躺着。不止,她脸色也没了苍白,粉扑扑地。
不见他就这么舒心吗,冒出的这个想法让倪庚不悦,但他是来与她说正事的,他压下情绪,对戚缓缓道:“耿韩这人不行。”
戚缓缓站起来:“殿下,何出此言?”
“他目的不纯,他是冲着你背后的我来的。”
戚缓缓摇头:“他并不知道我与时王府有关。”
“真的吗,你认为我会允许你作弊,而什么都不做。”
戚缓缓一下子了然:“你什么时候让他知道的?”
倪庚:“一早,你能想到有多早就有多早。所以,他送你那一罐子破玩意儿的时候,就已然知道了。他也沉得住气,在你告诉他让他往瓷器店下聘的时候,他还能忍着不说配合你,也不知你们俩谁演得更好。”
戚缓缓默了默,攥了拳又松了开,她道:“就算如此,殿下还没说,他哪不行?”
“我不是说了,他图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财、你的势。这样的人他怎么配得上你,他过不了我这一关。”
戚缓缓:“世上所有结亲之两家,都要有所图,有所衡量,不是都像宋,”戚缓缓及时止住,马上接着说下去,“不在乎这些的少之甚少,我对耿韩之心也并不纯真,没资格怪他。”
宋丘是吧,她想说的那个无所图无衡量,一心只想娶她的人是宋丘。看得出她也激动了,差点把实话说出来。
倪庚忽略心里的不舒服,道:“我提前就与你说过,你看中的任何人都要经过我这一关,如何过关是我说了算的。我已派人去与他说,你不是什么时王恩人,这里有误会。不如静下心来等一等,看他还会不会去瓷器店找你,会不会按说好的来下聘。”
戚缓缓:“好,若是他不来了,自然此事不成。若是他来了,他不受那些话的影响,殿下是否愿赌服输,放我出府?“
倪庚:“一言为定,绝不食言。”
第35章
从这天开始, 耿韩果然没有再出现在瓷器店,戚缓缓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她看着店内对方放在这里的货品,正想着要不要给人家送回去,就听去买糕点的扬青, 进门道:“姑娘, 你说这人有多善变, 那耿家的欢儿平常看到咱们,笑得跟花一样,今日在点心店遇到我,扭头就跑,当我看不见呢。”
戚缓缓听到扬青抱怨,心里并没有多难过, 她只是有一点不甘,不甘倪庚料的这么准。
又过了一日, 欢儿出现了,他是来拿那两箱货品的。欢儿这会儿再笑不出以前那样, 虽他依然面带微笑, 但是那个味儿不对了。
他道:“戚姑娘莫怪, 这些货样都是我家公子亲手所制,耗时费料,我家小店薄本经营,这些, 不能不要。”
戚缓缓没说什么,只道:“都在那里了,你自己收了拿走吧。”
直到这时, 戚缓缓才略感失望,同为商人, 她当然知道货品的重要。耿韩不舍这些东西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他连亲自来一趟都不肯。
欢儿拿着东西走了,她与耿公子就算是两清了,从此各不相干,更不会有什么下聘之礼。
看来,时王的威势是真大,吓得耿韩连面儿都不敢露,上次还说着承诺的男人,一下子就断了个干净,耿公子始终都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利落人。
她当然不会怪耿韩,连她都不敢与倪庚硬碰硬,她只会沉浸在他给的和平假象里,不敢与他撕破脸,她又有什么脸来要求别人勇敢。
连母亲都在信里变了口风,开始劝她。这样的情况下,戚缓缓开始疯狂地想一个人。
只有那个人对她伸出了援手,当时就觉可贵,如今更知难得。不能再想,戚缓缓压下自己的情绪。
戚缓缓离店准备回王府时,看到倪庚在马车前等着她。看得出他很闲适,甚至带了得意。
戚缓缓看了他很久,没有动步,她想了很多,她还是怕他的,还是忌讳若与他撕破脸皮,他会不会一辈子把她囚在王府不见天日。戚缓缓知道他做得到的,他有这个能力。
可,她还是没有走向倪庚,而是决绝地扭头就走,她连帷帽都没有戴,扬青与呈黛跟在她身后。
扬青不敢去看时王的表情,也不敢劝戚缓缓。她们姑娘她还是知道的,脾气犯上来,也够人喝上一壶的,劝是没有用的。好在她看姑娘走的方向,还是朝着王府的方向去的。
只是不想与时王同乘,并没想着不归,时王该不会太生气吧。
倪庚没气,知道戚缓缓现在心里不舒服,他让马车在她身后跟着,若她走累了,可以上车歇一歇。
但戚缓缓没上车,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她是真不累。
一路走回王府,回到厢房,她放扬青与呈黛去歇着,自己“哐”地一下把门关上,不想沟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倪庚可以纵容她不上车的小脾气,但不理人是不可以的。
他把门推开,亲自倒了杯水,递到戚缓缓手边:“一路都没有喝水,来,把它喝了。”
戚缓缓不接,倪庚坚持,她不耐烦用手一推,手洒了倪庚一袖子,戚缓缓的身上也被波及。
戚缓缓拿帕子擦着湿的衣角,一边道:“你干什么呀,就不能让我安静会儿。”
倪庚把杯放下道:“你这火发得毫无道理,又不是我让姓耿的不来的,他连与你好好道别都没胆量做,可见当真如我一开始所料,他配不上你。”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戚缓缓火冒三丈:“还不是你在背后使了手脚,若是你不私下泄露,凭着我那家店,我与耿公子各取所需,我早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倪庚脸色一暗:“就这么想离开王府,这么想嫁人的话,嫁给我啊。”
“呵,我可配不上王爷您,在殿下心中,我只配得上纳妾书。”
倪庚:“早与你说过,侧妃的位置是你的,况,现在哪还有什么王妃,你是这府上唯一女主子。”
戚缓缓根本懒得与他说,侧妃也是妾,她若这样说了,显得她好像在争王妃之位,事实上,就现在的倪庚来说,她不想与他过一辈子。
倪庚见她不说话,想她是否态度有所松动,毕竟侧妃的位置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他若勾勾手指,有意放话,京都圈里,抢着来给他做侧妃的官宦富贵人家的女儿不要太多,倪庚不知戚缓缓到底在不满意什么。
他语气低缓了一些,道:“侧妃与妾妃还有侍妾不同,是可以上名册的,侧妃的上面只有王妃一个品级,我可以向你保证,封你侧妃后,不会有王妃,至少在你生下孩子前,我不会让王妃进府。我上次也说了,会找一个性子软家世弱的女子来做王妃。一个无势无靠山,连个孩子都没有的王妃名存实亡,是不会凌驾在你之上的。”
戚缓缓看他,看得久了也不说话,直到倪庚不耐道:“你知道的,这些我是可以做到的,很容易并不难的。”
他说着拉起戚缓缓的手:“我会一辈子不让你受委屈,你那些害怕与顾虑都不会发生。我会做得比你母亲想像的局面还要好,还要于你有利。相信我,好吗?
倪庚眼神真诚热烈,戚缓缓还是只看着他不说话,他得不到她的回答,紧张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终于她道:“我难道就不能不嫁你吗,哪怕是正妃,我不可以不要吗。”
倪庚眼里的光灭了,他松开她的手,站直道:“不可以,是你先开始的,你忘了吗。”
“可那是你骗我在先,我若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时王,我是不会多看你一眼的,我会离你远远的,怎么可能去招惹你。我不怕告诉你,你来崔吉镇之前,是打算一辈子不嫁的,最次也就是招个吃我的穿我的听我的上门女婿,我爹娘都答应我了,我本可轻松快乐过一生的,现在却要背井离乡与你在这里缠斗,我怎么这么倒霉。”戚缓缓真是越想越委屈,她到底是个什么命,本该与京都的时王爷一点关系都不会有的,命运真是捉弄人。
“你认为遇到我是倒霉之事?身份就那么重要吗,我还是我啊,你的意思,若我是郊外木材场的沈弈,你就愿意随我嫁到京都来,可我与沈弈有什么区别,你见到的沈弈从一开始就是我。”倪庚冷冷地说道。
相比之下,戚缓缓没有他冷静,她是激动的:“对,从一开始你就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