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春慧就多送了一片里脊肉给她。
除了房东葛姐,之前的熟面孔都过来了,纷纷说以为她生意太差,不打算回来了。
虽说店门上贴着关门时间,谁能想到开业才三天就要关门七天?
金春慧连声抱歉,顺带给他们送了一小碗米酒吃。
米酒除了房东没人买,一直放冰箱里,只能借着道歉的理由给客人们盛一小碗尝尝味道。
几个客人尝下来,还真有准备买的客人,客人知道金春慧下午四点就要关门了,然而等她下工要到五六点,年轻姑娘干脆说半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会溜出来买米酒,让金春慧给她留着点。
九月对金春慧来说有些凉了,本地人还是穿着夏天的衣服,九月对他们来说不算冷。
金春慧待在店里热,也穿着夏天的衣服,这种时候来口凉凉酸甜的米酒,对她们来说都很痛快。
再过几天,米酒也不用放冰箱里了,直接放屋子角落,拿蒸笼布盖上,客人想吃,掀开盛出来就行。
“不着急,这两个月每天都有米酒,只要我在就能买到米酒,天气热的时候直接吃米酒,天气冷的时候,加些白糖做酒酿蛋、酒酿圆子都好吃。”金春慧说的时候,把人家的饼做好放到纸袋里递过去。
年轻姑娘也不等回厂子吃,直接一口咬住卷饼:“我们县可终于出了家好吃的店了,我去过之前开的两家饭店,味道都不怎么样,所有菜全是乱炖,不管什么肉都一个味,之前去市里的早市吃过,就觉得我们县的饭店食物实在太潦草,只有做早饭的早点铺子勉强能吃。”
姑娘有聊天兴致,金春慧就陪着聊了,市里的早市她恰好去过:“不知道去的是不是同一个早市,我在那里也吃到不同种东西,不是铁锅炖一切,有包子有炸糕有豆腐脑,逛一圈就吃饱了。”
“应该是一个,不是的话也差不多,我都想再去一次,可是我妈不去我也没法去。”
“你不是干活了吗?自己想去还不能去?”
“我是干活了,可是大部分工资还得交给我妈保管,我自己只能偷偷抠出点钱藏着当私房钱,幸好我妈不知道我具体工资,我留了个心眼,少说了两块钱。”
金春慧一番聊天知道姑娘今年18岁,叫做潘问彩,六月份开始干活,到现在已经干活三个月了。
本来她觉得问彩妈妈可能是比较自私,掌控欲强的妈妈。
听越多就越觉得,人家妈妈不算太坏。
女儿住家里吃家里,厂子也提供午饭,某种意义上不愁吃穿,奈何存不住钱,有多少花多少。
妈妈强制帮存钱不是多值得赞同的行为,然而外人没法管,各家有各家的无奈,金春慧就不在姑娘面前说自己的带孩子理念了。
她也是个有孩子的妈妈,让她代入妈妈的视角,她是不会管女儿能不能存住钱,能不向爸爸妈妈要钱花已经很不错了。
只要不无脑把钱花在没结婚的对象身上,不沾染赌ll博这个无底洞,正常在吃喝上花用,她不会管的。
自己挣来的钱,自己还不能爽快花掉吗?
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钱也太痛苦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严劭,愿意把工资交给家人管。
潘问彩吃完卷饼走人了,金春慧在想这孩子要是来买米酒,还是别带回家吃了,这要是被妈妈发现她藏着私房钱,不得把她私房钱都收走,不准她再来她店里买卷饼米酒吃。
问彩姑娘可算她店里第二个大客人,第一是房东。
房东在她开业前三天,只有第一天买了吃的,当时问彩才是第一大客人,每天总要来吃个“饭后点心”,今天房东一口气买了不少吃的,一跃成为第一名了。
她是一点不怀疑问彩在工厂里吃完,专门跑出来加餐一顿的。
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金春慧不确定还会不会有客人,暂时没法收拾关门,等四点整再关门。
她七天没来了,再提前关门,可能都以为她这卷饼店刚开门就要关门了。
“老板,来个卷饼,所有肉都加。”
金春慧正翻看着自己画的衣服,听到声音,不紧不慢站起来:“记得给钱。”
来人是自己的丈夫,她余光看到丈夫的身影,都没动弹,等他走过来说话,她才有了动作。
严劭不是第一次来店里了,之前看店面交钱的时候跟过来了,这回算是第二次来,过来就走进店里坐下。
懒得糊饼皮的金春慧从冰箱里拿出大饼,开始给他做加所有肉的卷饼。
她刚把需要加热的菜都放到鏊子上的时候,来了两个士兵,过来就喊嫂子好。
两个士兵站得笔直,坐在店里吃米酒的严劭喊他们小声点,别吸引来太多目光。
金春慧没呵斥丈夫,确实该小声点,两个士兵没难为情,动作一致敬礼,回答:“是!保证完成任务!”
这声音没见小到哪去。
金春慧问他们是来吃卷饼的吗?
严劭替他们回答:“慧慧,你给他们做一个就行了,一个切成两半,你们两个记得付钱给嫂子。”
原本属于严劭的卷饼顿时就成了两个士兵的,金春慧就收他们一毛钱。
“你们嫂子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给你们减价,自己看看小黑板加肉的多少钱,给你们的可是三种肉全加了。”严劭早知道自己的饼会被分出去,倒没太多怨言。
有怨言也得装装样子。
两个士兵在交钱的时候总算是恢复正常了,一人给五分钱,得到半个大卷饼。
严劭:“下次我不在,你们还过来吃,老实按黑板上写的价格交钱。”
两个士兵应好,拿上卷饼,边吃边走,离开了。
“蹭车过来的?”金春慧开始做第二个饼,这个饼不出意外就是严劭的了。
严劭:“他俩有运送任务。”
“晚点你能帮我一起收拾摊子了。”金春慧想的是这事。
严劭:“一来就让我干活。”
“不然呢,让你在这里吃吃喝喝当大老爷,我当丫鬟伺候你?”
“知道了,我会干活收拾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金春慧把卷饼拿给他后,也是用纸包包着,纸包真好用,少洗一个盘子。
等四点钟,卷帘门拉下来,准备收拾走人的时候,严劭告诉金春慧一个消息:“上次拉练那件事,我被记二等功了。”
“记二等功是应该的,你想我怎么奖励你?想吃红烧肉这些硬菜的话,先记下来,等我十一月十二月做给你吃。”金春慧轻轻捏了下丈夫的耳垂。
替丈夫开心,没有白白冒险。
严劭坐着她站着,他抬脸看她:“不要吃的,你再穿上次那条裙子给我看看,年年不是读幼儿园了,白天不在家……”
一切尽在不言中。
金春慧没有拒绝,她前几天没事做,要么跟何善聊天,要么就是回家做点小东西,无聊给严劭做了两件裤衩和几件小兜布,小兜布兜下面的,比裤衩的布料少多了,她也想看他穿上:“不是不行,等十一月再说,今年合租到期就不续了,赶紧回家。”
丈夫记功很多次了,这些暂时不能化成实质奖励,但是好处不少,对晋升是有帮助的。
“还有两个月时间,真够漫长的。”
“两个月时间都等不及了?你以后记功可别跟我要这种奖励了,要吃的就行,夫妻生活那事,你跟我说,我会答应的,又不算奖励,这俩事搭在一起怪怪的。”
“我跟你说我想吃红烧肉,你不是照样会烧给我吃?我看你现在开店后,精力已经完全被榨干了,晚上都不积极。”媳妇刚开业那几天,每天晚上都有气无力的。
因着年年上幼儿园,她休息七天,精气神才勉强回来,今天开始又没了。
金春慧:“那你通知我你被记功就行了,别的奖励不要说,我自己给你准备。”
“成吧。”
...
“老板,我想问你个事情。”
尽管没有别的客人,眼前的中年女人想问事情,金春慧出于礼貌还是站起来回答:“有什么事尽管问,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最近才来这里,跟附近的人不太熟。”
已经十月了,一个多月说成最近,不算夸张吧?
“你们这店里有没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经常过来买东西吃,名字叫潘问彩,在附近工厂干活,之前还买了次米酒。”
金春慧一咯噔,仔细看的确是眉眼相似的母女俩:“姐,我这里午饭时间比较受二十岁年轻姑娘小伙欢迎,你说的哪个,我还真拿不准,米酒也是每天有人来买。”
她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先别招出小潘比较好。
“那丫头,成天不做好事。”潘妈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没错了,绝对是这里。
金春慧试探问:“姐,是偷家里钱来我这里买卷饼吃吗?如果这样做,你告诉我长什么样,我把模样记下来,下次她再来我问她是不是潘问彩,是的话,我不会卖吃的给她。”
潘妈妈立刻收敛怒容,表情略带慌张,赶紧解释不是偷家里钱,小姑娘没做什么坏事。
潘妈妈知道女儿的名声可比偷摸买卷饼吃重要多了,也是她草率,居然把女儿的名字说出来,老板接触的人多,跟别人聊起来,自家姑娘就得在县里出名了。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这么贪嘴,偷家里钱吃卷饼,说出去女儿都嫁不出去了!
又不好说女儿贪嘴,整天吃些浪费钱的食物,家里是不给她吃不给她喝了吗?
老板在做生意,她不能直说这些吃的都浪费钱,骗钱。
前天女儿给她保管工资的时候,比之前每个月少了整整一块五毛钱。
一块五毛钱啊!
女儿说这个月自己不小心弄坏仓库里两件库存产品,被扣了工资,她又不好去工厂询问,问了可能要影响女儿的工作,给领导留下不好印象。
之前女儿拿米酒回家,说是工友送的,工友买了不少,送了一部分给她,她当时没怀疑,工资少了一块五,她就觉得不对劲,四处打听,打听附近哪有卖米酒的。
打听起来还真不难,没想到随便问个路人就给她指了不远处的卷饼店。
她之前路过卷饼店,没仔细看卷饼店门的小黑板,直接走过去了。
走近看才发现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一切好像解释得通了。
金春慧从潘妈妈丰富的表情看出她在想什么:“没做坏事就好,姐,你是这姑娘的妈妈吧?你说个话,不许小姑娘来店里吃东西,我就不卖给她了,我这家店今年做到这个月月底就要关门了,大概明年五月才能重新开门,到时候开门也不一定开在这里,少要一个姑娘的钱,对我来说没多少区别。”
“你店面才开几天就要关那么久?”她以前路过这里,从没见过卷饼店。
“冬天不出来了,我家那位是军人,我住家属院的,天气暖和些才出来做点小生意,冷的时候还是待在家里照顾他比较好,他冬天脚上手上生冻疮,哪里有灾情往哪里奔,我肯定要在家里守着他,再说我是从南方来的,很怕冷,冬天这里实在太冻人了,不敢出来。”附近常说话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是军人家属。
她主动说的,不然一个女人独自在城里做生意,容易被危险盯上,听她是军人家属,没几个敢惹的。
说自己是军人家属并不会抹黑丈夫的名声,她要是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各种炫耀,这才是抹黑,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只是靠双手劳动做卷饼,没人会说道她什么。
听她是军人家属,潘妈妈显然消除偏见了:“这样啊,你挣的能抵得上成本吗?”
“暂时还不能,我这个冰箱的钱都没挣回来,要做吃的生意,没个冰箱不好办,肉都容易放臭了。”
说话说着,潘妈妈自己点了卷饼,金春慧给她搬了个椅子,还送了她一小碗米酒吃。
潘妈妈问她家属院没事情做吗?怎么跑大老远来城里做生意。
金春慧:“我就想做吃的,不是我自己吹,我觉得我这手艺不做吃的可惜了,家属院的活多是缝补活,我呢,不是很擅长用缝纫机,才刚学会怎么用,完全达不到做衣服的水准,想来想去不如跑城里来了。”
“家属院不能卖卷饼吗?军人收入补贴比普通工厂的工人好很多吧,而且你们能随军的都是军官家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