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悠长的货轮鸣笛声传来,惊起了几只停在枝头的飞鸟,飞成整整齐齐一片。
骆书禾只是感觉到他突然靠了过来,稍微偏了下头:“……有点发烧。”
“傻吗你,不会传染的。”
话虽然有点凶,但真当捧着她脸亲上来的时候,动作却很轻,还怕她磕着碰着,一只手垫在她后脑勺。骆书禾有点不习惯了,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稍微放开了点盯着他:“你有点奇怪。”
晏池只是帮她把额前的头发全部捋到脑后,低声:“要不要抱你去床上。”
今天其实是阴天,灰蒙蒙的天看着阴沉又压抑,起了微风,好似有一场暴雨袭来。窗帘时而被风卷起,但他们谁都没有去开灯,只是静静地,在暴雨前混着青草和泥土气的味道中,细细密密地接吻。
唇角,鼻尖,眼尾。久而久之,骆书禾开始恍惚,都快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生病发热,或是别的。
“你先等会,真的不会传染吗。”意乱情迷间,骆书禾多问一句。
“不知道。”晏池捏着她的后颈,两人此时是鼻尖对着鼻尖,只要稍微低下头就能碰到。
“要死一起死。”
骆书禾多少有点忌讳生死这个话题,扯着他的胳膊:“说什么呢,这话不吉利,你赶紧敲桌子,敲三下。”
“封建迷信不可取。”
她拉下了脸,冷冷淡淡把他推开:“哦,那麻烦你起开。”
晏池发现真的是风水流轮转,现在是越来越玩不过她,把人拉回身下。只好真敲了三下桌子,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她骨头上,咬牙切齿:“行了吧,满意了吧。”
雨终于落了下来。
骆书禾拽着他的衣领。
还得寸进尺:“这次你怎么办,又去洗澡?要不要我帮帮你。”
他早就起反应了。
“你就这么着急是吧,这么想睡我是吧。”晏池是真服了:“你是不是就吃准了现在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没有啊,哪有。”骆书禾学他。
而就是晏池正听着外边雨声,边掐着她脸,浅浅吊着她,时不时低头吮一下松一下的,门开了。老太太眼神不太好,自顾自边开灯边说:“骆骆你要不要起来喝点粥,别总是躺着,好歹起来活动活动,就算是生病了也得吃饭呀……”
只是一瞬,看清屋内景象,灯又被关上,硬是掐掉了后半段话。
老太太老脸一红,默默给他们合上门。
骆书禾仰躺着,把玩着他衣服上的纽扣,小声:“你要不要和奶奶说一声?”
“有什么好说的。”晏池把她拉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坐着。
“我亲我老婆,犯法?”
只是当晚,骆书禾发现摆在面前的除了蔬菜粥,就是一碗浓到不能再浓的参鸡汤,里面加了西洋参,枸杞子和红枣。
骆书禾:“……”
她还是没什么胃口,喝了一大半就再也吃不下别的。
在看着骆书禾上楼后,晏池端着那半碗汤进了厨房,老太太正装模作样研究微波炉,晏池直接把碗扔进洗手池:“行了别装了,看得懂说明书吗。”
老太太索性不装了,看着那碗里剩的小半碗残渣邀功:“我特意叫人留的农家土鸡,新鲜得很,足足炖了四个小时,我一口都没喝。”
晏池淡淡说:“所以呢。”
“不都是赖你。”老太太一瞬变得暴躁起来,狠狠抽了他胳膊一记:“你是人吗,人现在病着呢,有什么事不能病好了再说。”
“我再说一遍,什么事都没有,别瞎脑补。”晏池和她强调。
“你这叫什么事没有,我是老了,但我没瞎。”
老太太知道他就是死鸭子嘴硬,只消停了一会儿,就挺好奇地凑了过来,又开始了:“怎么样,你们计划什么时候要个孩子。虽然骆骆现在年纪是小了点,说这话不合适。但好歹给个准话,我活着能见着我重孙一面吗。”
“别想了,哪来的孩子,不生。”晏池直接转身离开:“要真喜欢,你自己生一个。”
“还有,以后别再给她乱喂东西。”
老太太啧啧两声,心说现在这么宝贝,看得和眼珠子似的,早干嘛去了。
次日,骆书禾感觉力气恢复了些,精神也好了很多。
在陪老太太出去了趟买东西后,她无事可干,在附近走了一圈出出汗。
初秋天气,东城说不出的美。
其实这里并没有像北方那样分明的季节景象,只是在这个不知名的某天下午,她路过一面墙,闻见了一阵很淡很淡的桂花香。
抬头时,看见一支伸出墙头的金桂。
会这样感叹,哦,秋天真的到了。
在又路过一支金桂时,手机忽而振了起来,骆书禾接了。
“在外面?”是晏池的声音。
“嗯,待会儿就回去了。”
“还发烧吗。”他问。
“没什么事了,已经退烧了。”
“玩够了就早点回去。”
“知道了。”
有一瞬的沉默。
他突然清了清嗓子,开口:“你要过来玩吗,可以蹭饭。”
“什么。”
他放弃了:“不来拉倒。”
“给我地址。”骆书禾没憋住笑。
他也很轻地笑了声:“我叫人去接你。”
第35章
在见到那个明明长一张很可爱的娃娃脸,却戴着墨镜,开一辆拉风敞篷银白色超跑的男孩前,骆书禾一直以为他叫的是赵叔,在马路旁张望着。
直到车停在面前,这时其实路边还有几人在等车,都好奇看过来。
杨云天取下墨镜,下车十分殷勤地给她开了车门,是一点不客气:“是嫂子吧。”
骆书禾茫茫然看着他,再看看他身后的名贵跑车。
即使上了车,杨云天依旧殷勤,一口一个嫂子。又是问她会不会车开太快吹得头疼,又是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盖腿。
听得骆书禾是哭笑不得:“不用那么客气,你叫我名字就好。”
“那不行那不行,池哥比我亲哥都亲,不能瞎叫。”
等到了翡翠皇宫包厢,骆书禾才知道有多夸张。都年轻,爱玩,不怕生,估计是打过招呼了,才进了包厢门就有人围过来。一口一个嫂子。
“嫂子好啊。”
“嫂子真漂亮。”
“嫂子要喝酒吗,果酒,度数不高的,女生都爱喝这款。”
“喝什么酒啊,嫂子吃水果吗,我让人再送个果盘进来。”
就这么被围观了一段时间,还是杨锦麒进来看见他们堵在门口,纳闷:“在这说什么话,都进去都进去,堵门口不碍眼吗。”
众人这才散开。
杨锦麒顺带把她领进去,骆书禾在最里面的卡座见到了晏池。敞着腿,惯常打扮,外套脱下来了扔在一旁,领带被拉开了点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坐得和个二大爷似的。
杨锦麒提醒他:“人我给你领进来了啊。”
晏池只略点了下头,示意她坐。
骆书禾挑了个边边坐下。
晏池:“看见了吗。”
骆书禾:“看见什么。”
“银河。”
骆书禾:“?”
晏池示意了一下两人距离:“你属织女的?被下咒了?非得坐这么开。”
骆书禾:“……”
晏池:“过来点。”
骆书禾迟疑:“不好吧,公共场合。”
“不好什么。”晏池已经扯着她的胳膊把人拽过来了:“你当自己是明星吗,没那么多人看你。”
确实没人,一包厢的人,大家都在各玩各的,鲜少人看向这边。
“要不要喝点东西?”
她确实感觉有点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唇,迎上了他的目光:“想喝苹果汁。”
于是跑腿的人自然而然成了杨云天,在他端着一本鲜榨水果汁进来时,那几人还在边五排打游戏边往角落瞟,嘀嘀咕咕一阵。
“这女的谁啊,蒋勋你拉进来的?”
“对啊,没和你们说过吗,我在网上新认识的游戏搭子,声音特甜,辅助贼厉害。”
“搭子?女孩啊,不怕你女朋友知道后,又要闹吗。”
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你当我想,让她学什么都不肯学。除了每天泡图书馆就是去上课,又不是家里没钱,费那个劲干嘛,烦都要烦死了。”
“那不也是自己追回来的,怪谁?”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蒋勋看一眼某个方向:“不过原来你们以前见过她啊,我今天是第一次见。”
“没有啊,他从来不带人出来,平时也没怎么听他提起过。”
蒋勋声音低了些,随手放了个三技能:“不过真不是我说啊,怎么看都有点素吧,而且都不怎么理人的,闷了点,一看就不是池哥的菜。”
“要是我女朋友我也不带过来,真没意思。”
“不是他的是你的啊,你家住在太平洋,哪里来的小警察,管这么宽。”
杨云天直接推了一把他脑袋:“我说你这审美怎么都得改改吧,非得要什么大胸长腿锥子脸才叫美女,网红脸看多了吧。时代变了,朋友。”
这群人其实关系挺微妙的,有新加入的,也有朋友带来玩的,但几乎都知道对方家底底细,谁能惹谁不能惹,心里都门儿清。都听杨云天这么说了,蒋勋只能尴尬插科打诨过去:“我就随口一说,哥,别计较别计较。”
*
骆书禾也总算明白他们这帮富家子怎么能一天到晚都泡在这种地方,这里俨然依照他们的心意改成了个娱乐间,什么都有,台球室,KTV,游戏机,地下一层还有个酒吧。
她是真的打游戏没什么天赋,屏幕上的蓝头发玩偶小人怎么操作都过不去,晏池都停下来等她好一阵了,刚要伸手:“要不要我帮你过去。”
她立马收手,把游戏手柄护在怀里,把他手打掉:“你有完没完,能不能让人有点参与感了,我自己来。”
“让你来,得等到明年。”
“哦,那你等着吧。”
杨锦麒是没想到两人相处起来是这么个路子,更没想到的是,被打掉手后,晏池居然真就这么托着腮乖乖等着,一句话都没说。
“牛啊妹妹。”他忍不住夸。
骆书禾以为是说她操作,停下了,喝掉了最后一口苹果汁后,她晃了晃手里手柄邀请:“杨老板,你要玩吗。”
“不了不了,你们玩。”杨锦麒忙拒绝,他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么亮过。
后来,骆书禾要去洗手间,杨锦麒过来替她一会儿,两人低声闲聊着。
“哎,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就这么纵着她啊?”
晏池从游戏中抬头看一眼他:“你别恶心,不纵着她,纵着你啊?”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明明你自己说的,两年以内就离婚。现在快了吧,就按这趋势,你要是能离成,我跟你姓。”
晏池这才放下手柄,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说过这话?”
“你失忆了?”杨锦麒难得皮笑肉不笑了一阵:“麻烦你自己回想下,你以前干的那一桩桩一件件叫人事吗,家里什么大事小事都扔出去。你是娶老婆还是找保姆,她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学生,漂漂亮亮的,干什么不行,是上辈子欠你的?没背景没势力,凭什么又要上学又要帮你陪老太太。你还在这拿乔,就看准了人好欺负,打算哪天看不顺眼了就把人一脚踹了,连撑腰都不知道找谁是吧。”
他不说话。
“你是不是想骂我很久了。”
于是,骆书禾才从洗手间出来,就被等在门口的人拽进了旁边一间杂物间。她心下惶惶不安,正要叫,那人突然开口:“你别怕,是我。”
紧张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你在这干什么?”
他却没应,而是将脑袋抵在她肩膀上,好像是挺累了。好半天才叫她:“骆骆。”
“嗯?”
“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
骆书禾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只好回抱住他,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他的脊柱:“没关系。”
顿了顿:“我又没放在心上。”
“很疼。”她说。
很快放开。
他最后摸了摸她的脸:“出去吧。”
中途,晏池和杨锦麒有事离开了一阵,陪她玩的人变成了杨云天。差不多到了晚饭的点,杨云天看了眼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打字后,他对骆书禾说:“我哥说他们定好吃饭的地方了,嫂子,我们现在过去吧。”
骆书禾听他提起这茬,好奇问:“你认不认识高睿?”
“谁?”杨云天先是茫然一阵,回味了下这个名字才想起来:“哦,你说他啊,好像嫂子你还和他是一个学校的吧,我就听我哥提过几次。我们家兄弟姐妹什么的太多了,有点关系近,有些关系远。”
就是等上了路,骆书禾发现车里就他们两人,其他人都没跟出来。
杨云天主动问起:“嫂子你能吃辣吗。”
“不太能。”
骆书禾只能又给他纠正遍:“我有名字。”
杨云天很敷衍地点点头,骆书禾发现他其实面庞很青涩,眼睛很大,白净又乖巧。
一个疑问油然而生。
“你成年了吗?”
大抵男孩都对年龄这个话题敏感,杨云天立马拍着方向盘说:“成年了!我去年就十八了,别光看脸啊,我就是娃娃脸而已,长的显小。”
看,都没比她小多少。
经她真的一提,杨云天似乎也明白过来了,挠挠后脑勺。
“好像是。”
“哎,我学校就在大学城那边的南湖校区,明年就能搬过去临山校区了,离你们学校是挺近的。”
骆书禾想了会儿那附近几所高校:“是吗,你念的理工学校?”
“嗯。”
“挺厉害的。”
“也没有啦,不过学校里面确实厉害的人很多。”杨云天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可以叫你骆骆吗。”他问。
“可以啊,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叫。”
“好啊,有空可以约饭。”
杨云天是真挺高兴的,一路上都在和她介绍大学城有什么新鲜玩意。骆书禾只去过大学城两次,都是去找人,并没有逗留。
直到踏进餐厅,骆书禾环顾了下装潢,品出几分不对,晏池不会喜欢这种金碧辉煌的设计,冲着杨云天问:“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到吗。”
“你说我哥?”杨云天说:“没有啊,是白哥说他们人在这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骆书禾没听过这人,下意思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