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被安排在和婆家人一个包厢的“娘家人”,丛智渊和许慧英也给封浩包了大红包。
这边其乐融融,开开心心。
隔壁包厢个顶个的脸黑。
“玉芬,你这个亲妈当得憋屈哦,闺女结婚坐不到主席就算了,男方家里都没怎么跟你打招呼,我看你这个女儿是白养了。”
“我早就说不来吃酒,你们偏要来,现在好嘛,冷板凳坐得安不安逸?”
许通民怒声,用力丢下筷子。
站起身,气势汹汹想到隔壁质问许纯。
还是许慧宜眼疾手快把他给拽住了。
“哥,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先吃饭,我就不信许纯和侄女婿真的不过来走一趟。”
“对啊,爸,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你现在过去肯定要被二姑撅回来,到时候才丢人,要吵也得在私底下吵嘛。”
几个老的气得脸色胀红,觉得面子都被扫到地上。
小一辈儿就很无所谓了。
只要不涉及到自家好处,他们不爱掺和长辈之间的龃龉。
若是争论爷爷/外公丧葬费,奶奶/外婆的养老费,一家老小齐上阵,对着许慧英一家三口开炮就是政治正确。
不过话又说过来,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换了现在,他们肯定不那样干。
二姑一家四口开两辆车,丛琦又当过明星,明星多赚钱啊,人家手头宽裕得很咧。
许纯上次回老家,身边不还跟着保镖吗?
这么富的亲戚,脑壳打铁了才上赶着得罪。
可惜自家跟人关系不好,否则……
不仅小一辈儿这么想,许慧宜和许通民未必没想借着许纯结婚,跟许慧英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否则凭区别对待如此明显的座位安排,以他们过去跋扈专横的性子早冲到隔壁一通臭骂了。
许通民若执意闹,许慧宜真能拽得住?
一个递了台阶另一个赶紧下罢了。
许纯和封浩在隔壁敬完酒,改了口,这才端着酒到许家这边。
没有女方闺蜜陪着,就由男方的好哥们拎着酒瓶跟在后面。
三人一进包厢,许通民大伯架子顿时摆上了。
“还知道过来?!”
“许纯,你是我们许家的闺女,你亲妈在这里,你却安排姑姑姑父坐隔壁,你不孝啊。”
“大伯,我没请你们,不过你们既然来了我也很欢迎,至于我孝不孝顺就不劳你操心了。”
“许纯,怎么说呢?”许慧宜皱眉,“我们是长辈,教你还教错了?”
“哈哈哈,长辈!”
许纯笑容嘲讽:“大姑,我来榕城投奔二姑前我先找了你,哭着跟你说我妈逼我嫁给死人,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说,那是吓唬我的,我妈不会那样做。我只想找你借五十块路费,结果你答应得好好的,扭头给我妈通风报信。”
被带回家当天,李玉芬拿衣架狠狠抽了她一顿。
许慧宜也记起这件事了,表情讪讪,显得尴尬无比。
“……那你妈跟我说没这事,是你被训了后撒谎闹别扭,我信她了啊。”
“这些事情过去好多年,我已经走出来了,我不想跟你们翻旧账。但我跟我妈的事她最清楚,我通知她来参加请客酒,只是因为她生了我,等她老了我也会按照法律要求给她养老。”
许通民一听这话,猛然有种二妹控诉他们时的错觉。
大抵是常年盘踞在心底的阴影。
于是恼羞成怒,斥责道:“不认亲妈,以为出个养老费就行,这也是你二姑教的?”
“许通民,我在隔壁好好吃饭,你也能骂到我头上?”
包厢门没关,许通民声音雄浑洪亮,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一大家子开始围攻许纯,用的还是“孝不孝”那套。
如同许通民心虚幻视一般,许慧英也幻视当年为了点丧葬费老的小的齐刷刷职责她不孝,该多出钱的场景。
当即跑隔壁来跟他撕巴开了:“你除了孝不孝,还会说什么?这么孝顺怎么不舍得给爸买副好棺材,还得找我拿大头?”
许慧英很多年前就想跟他们吵了。
无奈每次都势单力薄,许家三房对他们一家三口,一吵妈就哎哟哎哟说被她气病,许慧英很憋屈。
电话里倒是骂过几次,可电话骂哪有当着面骂舒坦?
“许通民,许慧宜,我恶心你们好多年了。”
“除了道德绑架你们还会什么?哦,还会慷他人之慨,还会先下手为强!”
“恶心我们?不就是下乡嘛?下乡怎么了,不下乡你能认识你老公,你能考大学,你能当老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恨多少年了许慧英?你心眼子就那么点大吗?”
许慧宜在妹妹面前向来理直气壮。
可许慧英耿耿于怀的正是他们的理直气壮。
这些年虽然早就看开了,也没把他们再当一家人,但真的面对面时她还是想为15岁的自己要一句对不起。
大概只有他们道歉这一段才能真正过去。
“对,我心眼子就那么点大,你敢当着你女儿你外孙的面说你没有对不起我过吗?”
许慧宜噎住。
此时丛智渊、丛琦和暨和北也过来了。
丛琦上前,心疼的环住妈妈肩膀,明白她心里还是有这个结在。
或许所有被亲人伤害过的人都这样――
哪怕平时再是不在乎,哪怕时间过得再久,最深处的伤疤其实一直都在。
但当事人站在自己面前,当自己有足够底气去讨回公道时就会忍不住翻旧账,会执拗的想要听到对方的道歉,哪怕她的“对不起”只是走过场。
“做错事的人,不该说声对不起吗?我妈在你们伤害她之前,她没对不起你们吧?”
丛智渊也上前握着妻子的手,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
“许慧宜,许通民,你们的确欠慧英一个道歉。”
第99章
许慧英最终得到了那句“对不起”。
她不知道许慧宜和许通民到底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还是碍于几家人越来越大的差距不得不道歉。
但得到这句“对不起”后,整个人确实豁然开朗。
在对方道歉前,许慧英知道自己介意,却不知道会介意到这个地步。
这句道歉彷佛是一道开关,有了后心里那些陈年垃圾顿时被清扫一空,身体似乎都变得轻盈了。
不过心绪还是挺复杂的。
左右敬酒流程已经走完,许慧英不想再跟徐家人打交道,就算对方道歉他们还是没有跟许通民、许慧宜和好走动的意思。多看一眼她都嫌弃。
一家六口便告辞回家。
她态度表现得那样明显,一家人当然是同进退的。
丛琦和暨和北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更没教两个孩子喊人。
许家两房加许慧宜一家见状,知道这门富贵亲戚是沾不上的,心里都不舒坦。
可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摁着人说不介意过去的仇怨,恢复往来。
许慧宜面上火辣辣,刚才的道歉就好像剥了她一层皮,让她浑身不自在。
但既然已经道歉了,能缓和还是缓和的好。
“慧英,妈最近两年身体不好,你有空还是多回去看看她吧。”
许慧英转身时,许慧宜突然说。
许慧英想也不想就道:“养老费我会继续给,看她就不必了。等她去世那天我会回去。”
“……你,你怎么能咒妈死呢?”
“生老病死是寻常事,她快八十就算这时候死了也是喜丧。”
“你还是记恨我们,我们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大家跟之前一样不来往就好。”
“……”
回去途中丛琦特地把暨和北赶到另一辆车。
她开车,让许慧英和她一辆。
“妈,我以为你会跟大姨他们恢复表面和平呢?”
许慧英面上带着淡淡的笑。
眼神却有些怅然:“我和你爸都多大岁数了,有什么必要做那么多表面功夫?咱们家最需要亲戚帮衬的那些年都过去了,现在搞表面和平反倒是给你和小暨找事。”
她大哥大姐那种作派,养出的孩子说句平庸都是好的。
一个个特别唯利是图,老大老二经常说她不孝,他们那些孩子对他们又孝顺到哪儿去呢?
到时候仗着两家仇怨说开了,跑来找女儿女婿帮忙,帮不帮都膈应死人。
许慧英多么通透的人,怎么可能给亲闺女亲女婿制造麻烦?
何况,她是真的不缺那些人的亲情。其他人割舍不下兄弟姐妹那是因为很要好过,有许多美好的记忆。而她跟他们的记忆大都跟美好无关。
就连十五岁前,许慧英也不记得哥哥姐姐特别护过她。
因为她从小就表现得很会念书的样子,大哥大姐并不喜欢她总被邻居夸奖。可能说已经成年的他们嫉妒半大孩子显得很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
他们跟自己不亲确实有“嫉妒”的因素,虽然他们不会承认。
十多岁的她不会讨好人,没有女儿满嘴甜蜜话的本事,所以兄妹间关系向来冷淡。
对他们实在产生不了怀念的感情。
她说话时,丛琦小眼神就偷偷瞄她,隔一会儿又瞄一眼。
待确认许慧英确实没特别伤心,丛琦松了口气,笑笑道:“听到大姨和舅舅道歉,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什么,就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你特地叫我坐这边是怕妈心里还难受,想要安慰两句?”
“嘿嘿,人家是你最贴心的幺儿嘛。”
“三十岁了,还人家人家,当你自己还是小孩呢?”
“三十岁怎么了,就算六十岁也是你幺儿啊,我心态年轻嘛。”
“那幺儿,你安慰人的本事不行,太生硬了,被你安慰还不如让你爸来安慰。”
丛琦:“……”
不带这样的啊。
“那我先安慰你一轮,回家再让爸安慰你,双重安慰,开心加倍!”
……
许纯结婚后没住浣花溪,她跟着封浩搬到对方的小房子去了。
他俩都开始上班,除了过节时回来窜门聚餐,平日丛琦很少见到他们。
不过大家都这样,结婚后拥有了小家庭,忙工作,忙孩子,一到休息恨不得在床上瘫一整天。哪有空像未婚时那样隔三岔五邀朋友蹦迪唱K呢?
这几年,丛琦跟玩得好的朋友一年见面的次数其实不超过一只手。
顶多对方生日时打打电话,邮寄一份礼物。再就是过年那段时间老同学们找个茶馆聚一聚。
当生活还算愉快时,时间是溜得最快的东西了。
许纯请客两周后,丛琦叫上助理带着胚版去了海市叫梅沙试胚。
对定制来说,试胚非常重要,一般要经过2~3次。不断调整细节和尺寸才能让裙型完美贴合新娘身材,梅沙又提了不少修改意见,她想将领口开得更大一点更性感,原本趋向保守的款式更改了露背的尺度。
等到基础型出来,丛琦又跑了一趟海市。
这几个月她出差时间增多,还好小孩儿如今沉浸在大型实景办家家酒里,每天超忙。
而丛琦出差时间又特意跟暨和北错开,反正家里至少保证爸爸妈妈有一个在,次数多了,小哥俩就习惯了。
对丛琦“出差”适应良好。
梅沙的婚礼定在圣诞节前后,婚纱在十二月初就做好了。
没想到梅沙又通知她最近瘦了几斤,腰细了一点,丛琦又连夜调整尺寸。
她十分期待忙了小半年的作品穿在梅沙身上是什么效果。
结果突然被告知婚礼提前半个月。
婚礼当天她更是无暇顾及这件自个儿无比满意的作品,因为新郎换人了,换的还是熟人。
――梅沙的未婚夫从永爱集团的二公子换成了堂妹的未婚夫王奉松。
丛琦看到王峰松西装笔挺,佩戴着白兰胸花出现时,下巴都要惊掉了。
“……什,什么情况?”
双双摆出司马脸的新郎新娘,还真是难得一见。
丛琦瞠目结舌。
“酒后乱性。”
暨和北侧首,凑到老婆耳畔轻声道。
本就瞪得老大的眼珠子睁得更大了。
丛琦嘴角抽了抽,小眼神略有些鄙视:“啊?他们?”
这年头谁还信酒后乱性啊?
真醉了那儿就没反应了,能乱成功的绝对是有预谋的。
“不是他俩,是永爱老总的二公子搞单身告别仪式,结果喝高了跟王奉松前未婚妻睡到了一块,还被两家人逮了个正着,不巧,女方怀上了。”
否则顶多解除婚约,不会变成交换对象。
说到这儿,暨和北表情快绷不住,居然笑了。
丛琦一脸莫名:“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王奉松说,永爱避孕套质量不行,自家二公子用自家产品居然还能让人怀孕,让咱们别用。”
“……”
“他什么时候说的?”
“前几天。”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新郎换人,却不告诉我,过分。”
“告诉你就不惊喜了,你不是说看八卦最要紧的是那种突然撞破的刺激吗?”
“……”好吧,确实是自己说的。
丛琦摸摸鼻尖,选择跳过这一茬:“……王奉松居然不生气?”
头顶绿油油都能放羊群了,竟还有心思调侃别人家产品质量。
“他生什么气,商业联姻感情本就不深。”
“不过这事确实有点丢脸,毕竟两家都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跟谁是一对他们圈子早就传遍了,忽然人选交换就算人家不当面问,背后也少不得嘀咕,你看王奉松今天笑得多僵。”
丛琦顺势又瞥向新郎新娘,确实笑得很僵,两人都像戴了面具。
“其实他俩都挺惨的。悖这种大家族也不好,结婚跟配……”种似的。
话太粗俗。
丛琦说一半又咽了回去:“估计又得成一对怨偶。”
暨和北却笑妻子天真:“你以为跟前面那个就不怨偶了?跟谁都是怨,跟王奉松好歹还熟,老婆你仔细看,那两人故意演呢。”
“啊?!”
“梅沙想要当梅家的当家人,他们家其实更看重跟王家联姻,至于永爱嘛,有合作但不深入。而且梅家主要做文化传媒,计生用品对他们的帮助非常小。如今阴差阳错跟王奉松结婚的人换成她,你猜她心里乐不乐?何况这两人还当过几年同学,说不得一拍即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