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浅浅的月光,她走到了桑榆的身边,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像没有伤到,她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却晕死了过去。
她的目光往床榻上看去,小轩窗外有朦胧的月光投射进来,洒在莲镜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他胸前的红衣半敞,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好似一块宝玉。她的心跳随着那起伏不定的胸膛加快了起来,这样秀色可餐的他,是要诱惑死谁啊?
她正要别开目光,就看到那左胸上渗出了几条细细的黑线来,她讶异地走近去看,只见他骨节分明的右手始终按在左心口上,这样的姿势未免奇怪。
她轻轻地挑起他左侧的绛红衣襟,看到那里面乌黑一团,就好像是聚集起了一团浓浓的黑雾。
怎么会这样?
他的心口是受什么伤了吗?
他的神情极其痛苦,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他是真的受了伤,而不是为了刻意接近女主?
可是,区区妖兽,怎么可能伤得到他呢?
他可是魔界少主啊!
当年那场大战,他险些身死,后来虽死里逃生,但是关于他的实力,她也不是很清楚。
她直起身子来,正打算离开,可是莲镜却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别走……”
下一瞬,她就被他拉去了床上,她惊愕地睁大双眼,看着莲镜近在咫尺的一张美脸,她差点叫出声来。
他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口中一直说着梦话:“别走,求你,别走……”
他这到底是梦见什么了?
“娘亲,别走……”
原来,他是梦见他娘亲了啊。
他的娘,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她迟疑地抬起了手来,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部,细细地安抚:“好,我不走,不走。”
他好似在低泣,嘴里又呢喃:“父王,姨母怎么还不来接我?她是不是再也不会来了?”
涂铃想听他这有一句没一搭的,一会儿又是叫娘亲,一会儿又是叫父王,猜想他定是又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吧。
关于他的身世,她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他的爹是魔界之王,而他的母亲来自苗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她哄他道:“很快就会来了,你乖一点点,再等等,她肯定会来接你的。”
“真的吗?姨母真的会来接我吗?”
“会的,她会来的。”
莲镜将她又抱紧了几分:“我会一直、一直等她的。”
涂铃想身体一僵,陌生的怀抱令她无所适从,而且这怀抱还是来自莲镜那个大恶魔的。
她的脸贴在他裸露的胸膛处,滚烫的肌肤热红了她的脸颊,淡淡的木荷香从他身上涌入她的鼻端,她的心跳是从未有过的快,仿佛如擂鼓敲击一样。要是让莲镜知道自己与他这样紧紧相拥的话,肯定会把她给剁碎的。
她怕把他弄醒,所以也不敢推开他,就这样呆呆地躺着,心里祈祷着他快些松开自己。
然而他的这场梦境却持续了很久很久,她一直在努力强撑,不让自己睡过去,一旦睡过去,明日醒来就会面对无比可怕的修罗场。
终于,莲镜不再梦呓了,他变得安静了下来,头顶响起了绵长的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胳膊,然后从他的怀里退出去,滑下了床榻。
她猛喘着气,总算是逃出来了。
她确定床上的人睡得很熟后,才慢慢走到了桑榆的身边,将她往门外拖去。
下了楼梯后,她仰望头顶的月亮,硕大的明月滑落下中天,此时已是后半夜了。
寨子里守夜的人都已经睡下,走在长廊上,万籁俱寂,一个人影也瞧不见,她将桑榆扶回了她的院落,然后她便再也撑不住,也倒在她的床上睡了过去。
次日,她是被桑榆给拖起来的,以往每日跟在莲镜身边,她都没有睡过一个懒觉,今日没有压力的她,竟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桑榆实在是看不过去,所以才走过来将她给拖了起来。
“你这丫鬟,平日里就是这样伺候你家公子的么?你也太懒了吧!”
“……”涂铃想尴尬地挠挠头,下床去洗漱,边走还边说:“桑二小姐,你的床真舒服。”
她自从穿来这个世界后,就没有一天是睡过床的。
桑榆翻了个白眼:“你家公子很穷吗?”
涂铃想摇了摇头。
她又道:“那你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
这话说得涂铃想无言以对。
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而桑榆就跟在她身边,问她:“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我扛回来的啊。”涂铃想握着牛角梳将炸乱的头发梳顺,“你知不知道我把你从那里弄回来,废了我多大的力气吗?”
“知道。”说着,她弯下了腰来,小声地问:“对了,莲镜他昨晚怎么样了?”
涂铃想拍拍她的肩膀,一副不用怕的表情:“放心吧,他没发现我们,他推你那一下是在做噩梦呢,他不会记得的。”
“这样啊。”
“桑二小姐,你送我回去吧。”
他很怕莲镜想起昨晚的事情来,那个拥抱,他知道后会杀了她的。
“你家公子都在这里,你回去干嘛?”桑榆转身走了出去,“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桑月姐姐那里逛逛。”
她嘴角勾着笑,期待着能够见到莲镜。
***
此刻的百月潭旁,一座独栋吊脚楼坐落于山体夹缝中,此乃苗王特地命人修建,为的就是近距离观察和镇守那潭水下的妖兽。
最近这些年妖兽都很十分安分老实,所以苗王也没有派人在此处守着它,这座楼就空了下来。
屋子里,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得室内日光融融,桑月给莲镜端了早饭过来,顺便帮他上药。
莲镜靠坐在雕花床板上,垂着一双眸,日光打在他病态发白的面孔上,平添了几分孩童气。
此刻的他虽已醒过来,可是脑袋依旧胀痛得厉害,他抬起长长的眼睫毛,看向对面正在收拾血衣的少女:“桑姑娘,昨晚……你又回来过吗?”
“嗯?”桑月抬起头来,“没有啊。怎么了?”
莲镜看了她一会儿,轻摇头:“没事,就是问问。”
昨晚,那真的是一场梦吗?
梦里,他好像抱着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轻柔地拍他的背,用柔软的语气安慰他。
他的手抚向自己的胸膛,他还记得她的唇好像贴在了这里,很软,很暖。
那只是个梦吗?
“月姐姐,你在楼上么?”楼下突然响起桑榆的声音来。
桑月一听,立刻将手中的衣物藏进衣柜内,对莲镜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匆匆跑下楼,拉住正在往楼上走来的人:“桑榆,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到处找你,没找到,心想你是不是来这百月潭了,对了,你在楼上干嘛呀?”她说着便要往楼上走来。
“没干嘛,我就是上去看看潭下的妖兽有没有异动,你知道的,我平常就喜欢来这儿看妖兽。”桑月笑着将她往下拉,“妹妹,你到处找我是为了何事啊?”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昨日的那些公子,你心仪哪一位啊?”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这座阁楼。
莲镜站在木窗前,望着她们走远的背影,目光暗沉,昨夜轩辕琨没有找来这里,说明他暂时安全了。
下午的时候,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他以为是桑月,可没想到竟是桑榆。
“莲公子,是我。”桑榆轻声轻气地说话。
“你怎会来?”莲镜眼眸微眯,警惕地盯着她。
“莲公子,你别担心,我悄悄来的,没人会发现。”
莲镜迅速反应过来,问道:“昨晚那人是你?”
“昨晚?你记得昨晚?”桑榆大吃一惊,那个丫头不是说他不记得吗?
“记得,不多。”莲镜握紧了拳头,那不是梦,是真的。
他昨晚抱着的人竟然是她?
他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气,桑榆走了过来,拿出袖口里的柔绢,像昨晚那般为他擦汗,可是莲镜却以极快的速度躲开了,眉宇轻皱:“你做什么?”
“擦汗啊,昨晚我就是这样给你擦汗的。”
莲镜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昨晚她竟然还给他擦过汗?
他下了床来,转身就朝着窗口走去,桑榆不解地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回去。”
“回去?你现在不是还受着重伤吗?”桑榆拉着他不让他走。
莲镜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桑二小姐,昨晚的事,是在下陷入梦魇之中,绝非故意为之,请你把这事忘了吧。”
“啊??”桑榆以为他说的是他推自己那一下,随即摆手道:“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在做噩梦,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这样便就最好了。帮我转告桑月小姐,承蒙她的照顾,我改日再谢,今日便先告辞了。”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从窗户跃了出去,跃上了百月潭上的陡峭高山。
“哈??”
这就走了?
桑榆努努嘴,她都还没跟他说上几句话呢。
莲镜回到了小沥寨,却没在屋子里见到涂铃想,他顿时冒出一股火来,拉起一旁的霍心:“那死丫头呢?”
“公子,你昨晚没回来不知道,那个桑家的二小姐送了信过来,说是请涂姑娘去古月小寨做客,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古月小寨?”莲镜目光一划,松开了手,怎么她也去了古月小寨?
“这死丫头真是一点都不安分,现在又搭上古月小寨的人了。”他恼怒地上了楼梯,并道:“让魔医上楼来。”
“是。”
***
涂铃想回到小沥寨的时候,已经接近天黑了,桑榆说莲镜走了,所以就把她送了回来。
关于昨晚的那件事,听桑榆的口气,莲镜似乎记得一些,但是应该不全。
她内心无比惶恐,不知道莲镜记不记得那个人是她呢?
她回到小沥寨里,霍心立刻跑了过来,低声说:“公子在等你呢。”
“等我?”
涂铃想一听,吓得脸都白了,拉着他问:“等我做什么?”
“这我哪知道?你快些上去吧。”霍心将她往楼上推。
她扶着栏杆上楼,上面不知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她走着走着竟发现自己腿软了。
怎么办?怎么办?
反正莲镜昨晚不清醒,她打死不承认就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举步走上了三楼,轻扣了三下房门,屋内响起莲镜那不咸不淡的声音,“进来。”
她推开房门,努力扬起笑脸,走进去道:“公子,我回来了。”
屋子里浓浓一股药味,莲镜坐在床上,孱弱得像一枝嫩柳,瘦骨嶙峋的手上端着一个白瓷碗,正在低头喝药。
“公子,你受伤了?怎么又在喝药?”她夸张地跑过去,担忧的神情在脸上显露无疑,伸出手来,“公子,你这么虚弱怎么能自己喝药呢?我喂你吧。”
莲镜抬起蝶翅般美丽的睫毛,幽若古井的眸子看向她,少顷,将那碗药递给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涂铃想被他的沉默搞得不知所措,双手接过那个药碗,低头轻吹了吹,然后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难闻的中药汤喂到他唇边。
他始终保持着沉默,安静地一勺又一勺喝药,像个听话的小孩子一般。
涂铃想心想他该不会受伤把脑袋伤傻了吧?
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纯良无害?
一碗药汤很快就见了底,她试探地问:“公子你没事吧?”
怎么不说话呢?
而且也不责骂她昨晚不回来的事,这不符合他的个性啊。
“你想我有什么事?”他反问道。
“没啊,我就是担心你嘛。”
莲镜的眸光落在她脸上,良久,才启唇道:“我昨夜出了好些汗,你去打点水来,给我擦身。”
“??!”
第16章 招亲大会:比试
擦身?
她没听错吧?
他之前不是还不让她伺候他沐浴吗?今日怎么肯让她擦身了?
“刚刚不是还说担心我吗?怎么让你做点事就那么磨蹭呢?”莲镜露出不悦来。
“是,公子,我这就去。”
她立马跑出了房间,去提了一桶热水上来,问道:“公子,热水来了,要我给你宽衣吗?”
他轻应了一声。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去,颤抖地伸出了手,耳边听到他说:“只脱上衣。”
她松了好大一口气:“是……”
他想来是真的伤得很重,整个人都透着倦色,他的身上就只搭了一件雪色的锦缎里衣,她很快为他脱了下来,眸光瞟过他的左胸膛,昨夜的那些黑印好似浅了许多,臂膀上的几条深浅不一的血痕,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饶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看到他半裸的身躯,她也不禁红了脸。
看着很瘦弱的他,实则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结实的胸膛在昏黄的烛光下起伏不定,看得她的眼睛都直了。
她拿起打湿的帕子,拧干了水渍,为他擦试宽阔的背脊。
“别碰到我伤口。”莲镜闭着眼眸,说完后就安静地坐着。
“是。”
哎,苟命可真难。
还要替大反派擦身。
好在莲镜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擦擦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擦完了背和手臂,然后重新打湿了帕子,来到了他的身前,颤抖着把手放上去,轻轻地为他擦拭胸膛。
一路往下移去,她的手停在了他紧实的腰腹处,脸颊红得像个水蜜桃,草草擦了两下就打算离开。正要逃走的她,却被莲镜擒住了手腕。
就像昨晚那般。
莲镜睁开了眸,黑浓的长睫翘起,喊了她一声:“小奴铃。”
“嗯?”
她讶然地抬起头,见他目光灼灼生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正中央处,道:“亲我一下。”
“哈?”
涂铃想目瞪口呆,吃惊到下巴合不拢。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那命令般的话语在她脑海里响了一遍又一遍,他怎么会提这么无礼的要求?
这也太过变态了吧!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朝着他裸露的胸膛靠近,看着他蓬勃有力的胸膛,一颗心砰砰直跳,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太过于羞耻。
莲镜垂眸看向她,脸上的神情始终淡淡,见她的脸朝自己贴来,两只露在发丝外的耳朵就像被热水烫过一般,红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