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她早前被他刚抓到时,亲口所说。
“可你死了!你已经死了!”桑情用力挣脱束缚,对着他大吼。
莲镜指节发白,将他桎梏住,浑身的气息如同刚从潭水下起来般,冻得人发怵。
他指着床上的人,道:“死了又怎样?你看过她的背了么?那上面刻着的是我的印记,永生永世她都只能是我的人。”
桑情喃喃地问:“什么印记?”
“不仅有印记,我告诉你,她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我都了如指掌,之前在小沥寨的每一个晚上,我们都睡在一起。”
“莲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桑情发起狂来,两眼通红,“你这个禽兽!禽兽!”
不仅是桑情疯了,莲镜自己也疯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为了让他嫉妒自己,他已经开始编造谎言了。
他不能承认自己在疯狂嫉妒他,凭什么她只给他做桂花糕?他嫉妒得要发疯了,她竟然还亲口承认了她喜欢他,她竟然真的喜欢桑情,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桑情为她送漂亮衣裳的时候?还是来蛊生谷给她送糕点的时候?
他永远都记得那天,自己剪碎了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后,她冷漠的表情,她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喜欢别人了吗?
不可以!
她是他的!
她只能是他的!
“呵呵,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呢?我告诉你,她喜欢着呢。”
他发了疯一般在桑情耳边说着谎话,他要让他嫉妒,像自己嫉妒他那样嫉妒。
只有他内心才知道,她根本不喜欢他,就连那次,两人唯一的一次肌肤之亲,都是她迫于生死符的压力,不得以而为之的。
她才不愿意呢。
她只会掉泪,碰她一下她就要哭上好久。
她一点都不想跟自己有半点瓜葛。
桑情闻言,满目不信,骂道:“她不喜欢!她才不喜欢!都是你强迫她的!她之前跟着你做奴隶,一点都不开心!她要是喜欢,又怎么会在你大婚那天逃走?莲镜,枉你是桐花寨少主又如何,你连一个姑娘的心都抓不……”
他话音未落,就被莲镜一掌拍晕了过去。
莲镜雪白的孤影立在墙壁边,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永远别再跟我提她逃走那天的事,我怕我控制不住杀了你。”
他转眸看向床上晕睡过去的少女,发红的眼尾在月光中仿若一朵妍丽的芍药花,而他两颗通红的眼珠子就像是红宝石般,直勾勾地注视着少女的脸庞,红唇开合:“你听听看,所有的人都在嘲笑我,你得意了是吧?你逃走你很有能耐是吧?你哪一天逃走不行,非得在我大婚那天逃走,你想让我记你一辈子是不是?”
他中了邪一般地走到床边,俯下身去吻她的唇,暴戾,狂躁,掠夺,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拆吃入腹。
她口中弥漫出的甜馨味让他疯癫痴狂,他埋在她的唇间,像是跌入了一个鲜花烂漫的花丛中。
身下的人陷入昏迷中,无法回应他,而他就好像是在狂吻一个没有感情的尸体般,那张唇,并不欢迎他。
可是,他仍旧着了魔的喜欢。
他变得越发不可控制,恨不得撕开她那层碍事的衣物,恨不得让她死在这张床上,那样往后她就只能是他的了。
尸体、傀儡都好,只要是他的就够了。
只要她不再跟别人跑,永永远远都做他的奴隶。
身下的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听起来好似要哭了,他抬起头来看她,才发现自己擒住她臂膀的力气太大,都快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
他扫了一眼她被自己吻得红艳艳的嘴唇,吓得往后退,跌落在床下,他猛摇着头,告诉自己不行,他绝不能让那个预言之梦成真。
他转身拎起地上的桑情,化作一股风逃出了房间。
第67章 桐花寨:剧毒
翌日涂铃想醒来时, 桑情早已不在了她的房间,她以为昨晚那是个梦境,便没再多想, 她全然不知那盘糕点里下了令人昏睡的药物,因为那个药,她将桑情看成了莲镜。
桑情醒来时是倒在莲花池旁的,他愣了好久,头昏脑涨,全身酒气,回忆起昨晚的事情来, 他惊恐地跑到了桑云的住所。
“三哥,三哥!”
“一大早嚷嚷什么呢?昨晚到底如何了?”桑云打开门从房间里出来,笑得意味深长。
谁知桑情却一把冲到了他的面前,抓着他的衣襟恐慌地道:“三哥,我昨晚见到鬼了!”
“鬼?”
“是鬼!一定是鬼!我见到莲镜的鬼魂了!他还在这古月小寨里飘荡!哥,咱们快把他驱赶走!”
“你说什么?莲镜的鬼魂?”桑云吃惊地抓起他的肩膀, 看着他惊慌不定的眼睛,知道他定是没有说假,他被吓得不轻。
“是,三哥,真的是莲镜的鬼魂!他就在这寨子里!”桑情大声地重复。
桑云问:“你昨晚在哪里见到他的?”
“在阿铃的房间……”他垂下了眼皮, 昨晚被莲镜拍的那一掌, 现在头还是晕的。
“在那儿?”桑云更加震惊,迫不及待地问:“他在那里做什么?”
桑情吞吞吐吐, 那些话他难以启齿, 莲镜对涂铃想那强烈的占有欲让他都感到害怕,可是现如今的他是他的姐夫啊, 他喜欢的人应该是姐姐才对,他怎么可以说出昨晚那些话来?
“我也不知道,但我撞见他了,三哥,咱们快点请人来把它的鬼魂赶走。”
桑云阴狠地说道:“光赶走怎么够?必须得让他魂飞魄散才行。”
涂铃想被关在吊脚楼里,并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不知道他们正在请人来寨子里捉鬼。
桑捩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却恐慌不断,莲镜的鬼魂若是在这古月小寨,那么,他会不会钻回他的身体里?
要是钻回去的话,那他岂不是就复活了?
不行!
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莲镜的房间从今天起也被人上了一把大锁,不过他却毫不在意,这一整天,他都缩在这间阴暗的房间里,脑海里回荡的全是昨天夜里的事情,他变态地咬着嘴角,直到鲜血长流,眼底全是阴毒之色,后槽牙磨得滋滋响:“小奴铃,你别想再嫁给旁人,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公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突然闪现在屋内的霍心见他如此状态,吓得赶紧蹲下来看他,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莲镜这样过了,从前他在魔域养病的那段时间,也常常这副模样,独自一人坐在屋子的地上,抱膝蜷缩在一团,肌肤被他抓出血痕来,那是他独特的发泄方式。
不过今天的他并没有抓自己,而只是在咬下唇,他劝道:“公子,别咬了,都流血了。是不是又想起那些蛊了?”
莲镜以前会这样的原因,都是因为回忆起被那些蛊虫噬咬的时候,所以他以为他今天又是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
莲镜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看着地上,他感觉心口的疼痛,比那时候被那些蛊咬得还疼。
她怎么可以喜欢桑情?
脑海里一幕幕重现当时她给桑情做桂花糕的画面,她脸上的笑,还有她跟着他一起去铜锣市,一想到这些,他就感觉嫉妒到要发疯。
“公子,你看我这次在七月城发现了什么,是你茶壶上的那只鹿诶。”他手中摊开一只清韵亮泽的小青鹿。
莲镜眸光扫向他的手,眼眸一惊,拿过他手里的鹿,问:“你哪儿来的?”
“我在当铺发现的,当时它摆得可显眼了,我一眼就瞧见了。”
“当铺?”
莲镜的脸色瞬间变化,那时候涂铃想在楼梯上对他说的话再次浮现,她说:“我就当这是公子送我的。”
“呵呵呵!”她竟然把他送给她的鹿拿去当铺当掉!
他手腕抬起,作势要把那个玉砸掉。
“公子?”霍心的高声呼喊阻止了他的动作。
壶已经被他砸了,这个鹿要是再砸,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停了下来,问:“还有一只呢?”
霍心都替那只玉鹿捏了一把汗,答:“这个我不知道啊,老板那里只有这么一只。”
莲镜握紧了那只鹿,又坐回了地上去,霍心很担忧他,“公子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去让大公子看看?”
“不必。”他可不想让哥哥看到他的笑话。
霍心摸不透他到底发生了何事,但知道他情绪很低落,迟疑了会儿才道:“公子,古月小寨的人在到处寻你的魂魄,咱们何时才现身啊?”
莲镜垂着眸:“快了,再等等。”
霍心领命:“是。”过了会儿,他又问:“那……那个涂铃想呢?公子打算怎么处理她?”
莲镜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又皱了起来,反问:“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她之前害死了公子,后来又莫名其妙跑回来找你,对于这样一个隐患,公子还是不要再留在身边了,我怕她……会害了公子。”
“那……杀了?”
霍心觉得他说杀了那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的寒冷。
虽然他也不太想涂铃想去死,但是他不希望下一次公子再被她气死。
“公子,天意宗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你复活了,却迟迟按兵不动,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他们正在图谋着别的大事?涂铃想待在你身边,也许就是为了迷惑你呢?”
莲镜心道:是啊,我还被迷惑得不轻。到底哪里出了错了呢?我怎么可能会被她迷惑?
“放心,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
第二日,桑月被桑捩叫了去,当她看到桑捩的脸又变回了之前那副皱纹横生的模样,吓得惊声尖叫:“爹爹,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变回来了?”
桑捩捧着头,这满头的银丝比之前还要疯长,他无法忍受白发苍苍的自己:“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了错?”
“爹,我不知道啊,九命昙是我亲自摘下来的,不可能有问题啊。”
“你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说给我听。”
桑月把当时所经历的事情,全部重复道给他,桑捩的眉头越锁越深,桑月道:“会不会是这九命昙根本就没用?”
“可是之前明明就恢复了,说明是有用的。”
他突然抓住了桑月的手臂:“你把剩下的九命昙拿来给我。”
桑月跑了出去,急冲冲取来了那朵九命昙,桑捩见她不停地抓挠自己的手腕,卷起她的衣袖:“你怎么了?”
结果却看到她的皓腕上长出了许多红痕:“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变得很痒,可能是碰到什么东西了吧。”
这朵昙花上剩下的花蕊已经不多了,桑捩摘了一片下来,嚼碎吞咽,叮嘱她:“这昙花千万不能死,快拿去好好养着。”
“是,爹爹。”
她望着这朵昙花失神,之前她也吃了一片,是爹爹让她吃的,她一直不明白爹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要让他们都吃一片这昙花花蕊。
她问过他,可是他却让她别问。
桑捩吃了那片昙花后,也依旧无用,头上的发丝仍是银白色,脸上的皱纹也没有消散,渐渐地,他的皮肤也开始发痒起来,他忍不住地挠,挠得全身都血迹斑斑。
他受不了这种感觉,戴上帷帽跑了出去,桑月就守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他出来急忙奔过来,“爹爹,你怎么出来了?你现在这样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桑捩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径直朝前面走:“带我去找莲镜。”
“啊?找他做什么?”
这一路又碰上了桑云与桑情,他们正执着地在寨子里捉鬼,但是两天过去,却一无所获。
桑捩一脚踢开了房门,动静不小,震得阁楼下的灯笼都在晃动。
屋内,少年笔直地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檀木椅子上,一张朱砂符纸贴在他眉心,挡住了大半部分的脸,青丝披肩,白衣整洁,就好像一幅挂在墙壁上的美人图。
桑捩走了进去,吩咐桑月道:“月儿,拿刀和碗来。”
桑月慢吞吞地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递给他,而桑云快速跑出去拿了一个碗进来。
桑捩握着匕首朝莲镜走去,抬起他的胳膊,拂开白袖,一刀划开了他的血管。
“嘶……”才赶来的桑榆见到这一幕,发出了一声声音,那一幕,光是她看着都疼。
不过,莲镜是个没有知觉的尸体。
他手腕上的血汹涌往外流,桑云捧着玉碗在莲镜身边接着,等鲜红浓稠的血装满整只碗时,桑捩端起那碗血就大口猛灌了起来。
“爹……”桑月在后面担忧地唤他,死人的血能大量饮用吗?
桑捩咕隆喝完一碗后,眉目生疑:“这死人的血怎么这么好喝?”
他着了魔似的还想再来一碗,桑月拉住他:“爹爹,先不要再喝了。”
桑捩却用力甩开她,桑月被他的大力甩去了地上,而他却一点都不顾她,朝着莲镜又走了去。
“呵呵,女婿,没想到吧?你死了都还要被我取血。桐花寨少主又如何?还不是要为我桑捩供血。”
他扼住他的手腕,拧了一下,像拧鸭脖子似的,将他的血管对准下面的碗。
“能为岳丈大人出力,小婿求之不得呢。”忽地,一个邪魅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吓了众人一跳。
桑情惊吓道:“是莲镜的鬼魂!他出现了!”
所有人都在抬头四望,寻找着莲镜的鬼魂,桑捩大声喝道:“莲镜!你躲在哪儿?出来!”
“岳丈大人,我没躲啊,我不是一直都在这儿坐着的吗?”他的嗓音里夹着笑意,听在众人耳里却是悚然惊魂。
大家都在恐慌时,是桑月的手指向了座椅上的尸体:“他……他……在那儿。”
其余人朝着莲镜看去,只见他符纸下的两只眼睛缓缓睁了开,如同两颗透亮的黑曜石。
“他怎么睁开眼睛了?”离得最近的桑云吓得连滚带爬,手里的碗也摔去了地上,鲜血在地板上流散开,透着诡异的美。
“是鬼魂入体!”桑情惊悚道。
座椅上的莲镜抬手揭开了自己眉心上的符纸,一张脸清韵中又生出邪气,透着一种不和谐的美艳。
“咳……咳……”桑捩扶着心口大咳了起来,竟是咳出了一丝血,不仅如此,他身上的痒意更加加剧了,痒得他疯狂挠了起来。
莲镜从檀木椅上站起来,伸出那只还在淌血的手腕,极为好心地问:“岳丈大人,还要喝血吗?”
他如凝脂般的手腕上躺着一条不长不短的血口,血珠子还在往着地上滴落,而他就好像感受不到疼一样,耐心地询问着。
桑捩往后大退,后脚跟撞到门槛,整个身体朝外跌倒了去,跌倒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莲镜嘴角那阴鸷的笑,脑中一道精光乍现,他惊恐出声:“莲镜,你早就醒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