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筠伸手抚了抚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的心口,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江蕙兰,只见她蓬头散发,衣衫不整,哪里还有半分千金小姐的样。
江蕙兰此刻委屈得想哭,从小到大,谁敢这么和她对着干,还抓她的头发,她气道:“嫂子,我不是说,我做什么事你都别插手么?”
苏灵筠无奈道:“我不插ʟᴇxɪ手,让你被人抓秃?你是想当尼姑么?”
听到‘尼姑’二字,江蕙兰眼眶一红,伸手往发上一抓,便抓下一绺头发,她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当尼姑,我要杀了程清清。”
苏灵筠见她哭得厉害,便上前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细语地道:“蕙兰,你可不要说打打杀杀的事了,你是个千金小姐,和人打架这事传出去不好听,你母亲知晓此事,就算你有理,她也不会赞同你这么做。”
江蕙兰闻言心生惧意,薛夫人喜欢她当一个大家闺秀,她一向按照她的要求来伪装自己,要是薛夫人知道她行为粗鲁,一定会生她的气,而且是她先抓程清清头发的,她有些心虚,“底下的人都看见了,她们一定会告诉母亲,母亲到时肯定会怪我。嫂子,母亲她喜欢你,到时你一定要帮我说说话。”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听得苏灵筠不禁有些感慨,有些无奈,她微微一笑,“放心,我会帮你说话,只是你千万再和清清闹了,不然事情闹大,我也没办法了。”
江蕙兰没想到程清清是个硬茬子,哪里还敢和她去闹,她连连点头,保证不会再闹,“嫂子,你是个好人,我先前错怪你了。”
苏灵筠但笑不语,谁知道她是不是一天一个态度,今天她是好人,明天她就变成了恶人。
把江蕙兰劝好之后,苏灵筠回了自己的屋,却从素竹那里得知,江怀谨刚刚回来,这会儿在房中与程清清说话。
苏灵筠站在门口,她忙着应付他的情人和妹妹,他回来得倒是刚刚好,她冷着眉眼,没有犹豫地跨进门槛,往内房走去。
刚至内房门口,就见程清清扑进江怀谨的怀中,低声抽泣着,江怀谨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还怜惜地告诉她:“别担心,脸上的指甲痕,只要涂了药就没事了。”
苏灵筠面色阴沉地站在原处,并没有上前打扰他们。
程清清一抬眸,看到了苏灵筠,眼底蓦然闪过一丝惊讶,赶忙从江怀谨怀中离开,“表姐……”她声音透着几分心虚。
听到程清清的轻唤,江怀谨并不意外地抬起头看向苏灵筠,眼里的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尽的冷漠,“你回来了。”他淡淡道。
第25章 (三更)
◎她很好奇,中药之后的他会是怎样的模样?◎
苏灵筠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处,与江怀瑾冰冷幽深的眼眸对视着,而后唇边挂上抹温婉的笑容,“夫君,你回来了也不早点说,我差点要让人去寻你回来了。清清,你们不必顾及我,尽管说话,我让人给你们拿些茶点。”
没理会江怀谨和程清清此刻是什么神色,苏灵筠含笑转身走了出去,面色这才冷了些许,冲着素竹低声斥道:“就知道傻站着,也不知给姑爷他们送上茶点。”
素竹看出来苏灵筠脸色不大好,也不敢反驳,不情愿地应了“声”是。
苏灵筠定定地站在门口,看了眼天上的云,又看了眼庭院里的绿树,感觉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后,才回身进了内室。
江怀谨和程清清已经分开,各坐一头,也没说话。
“都是一家人,怎么我一回来,你们反而拘谨起来了。”苏灵筠看了眼程清清,又看一眼江怀瑾,若无其事地打趣道。
程清清转头往江怀谨看了一眼,见他目光落在苏灵筠的身上,不觉蹙了下眉头,她转过头,甜甜地笑道:“表姐,你不用为我和江哥哥忙来忙去的,你今日忙了一日,去歇息吧。”
我和江哥哥……苏灵筠唇边的笑容不易察觉地滞了下,她这句话倒像是在说她和江怀谨才是一对,而她是外人。
她让她去歇着,她如今占了她的床,她去哪里歇着?
苏灵筠脸微偏,看向江怀谨,对上他阴鸷的目光,大概他也不满她出现打搅了他们的好事。
苏灵筠唇边笑意越深,“无妨,我不累。”言罢走到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昨夜江怀谨给自己的那瓶药膏,随后走到他面前。
“这是你昨夜给我的药,用着很有效,应该对清清脸上的伤有用。”她看向清清那边,暧昧地笑道:“清清,你要我帮你涂抹,还是让你的江哥哥来帮你涂抹?”
还未等程清清开口说话,江怀谨的大手蓦然握住苏灵筠的手腕。
苏灵筠僵了下,程清清目光也死死盯着江怀谨的手,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江怀谨一路滑向她的手背,随后从她手掌心中夺过了药瓶,冷冷睨了她一眼,“不麻烦你。”
程清清见两人的手松开,这才松了口气,她看向苏灵筠那边,脸上暗暗浮起抹得意的笑。
苏灵筠看了落空的手一眼,随后如无其事地垂下手,恬淡一笑,与江怀瑾道:“对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清清应该告诉你了吧?”苏灵筠看了程清清一眼,见她脸上浮起惭愧之色,正要继续说下去,程清清担心江蕙兰会恶人先告状,急忙开口道:
“表姐,我真的不知晓我怎么招惹到江妹妹了,她一进屋就找我茬,还扯我头发,我疼得没办法才出手反制的。”
苏灵筠点点头,“我方才在蕙兰那边,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肯说,只一直在哭,我好不容易把她安抚住想回来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夫君却回来了。”
苏灵筠转头看向江怀谨,无奈地道:“夫君,这两人一个是你亲妹妹,一个是你爱重的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此事了。”
江怀谨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唇角勾起抹轻淡的嘲讽,“此事你不必管了。”
江怀谨长身而起,目光往她身上冷冷地扫了一眼“我先送清清回屋,今日辛苦你了,你歇着吧。”
他和她说这句话时语气十分不近人情,可当他与程清清说话时又变得无比温柔,“清清,走吧。”他说着,搂着程清清出了屋子。
苏灵筠没说话,微笑目送着两人离去,知道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她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湮灭,表情变得僵硬,冷凝。
素竹端着茶点回到屋里,却见屋中只剩下苏灵筠的身影,其余两人不知去了哪里,她望向呆呆站立的苏灵筠,有些不安,有些担忧,“小姐,这茶点……”
“放下。”苏灵筠淡淡地回,待素竹把茶点放到桌上后,她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坐下,拿起一块米糕,自顾自地吃起来,糕点太干卡在嗓子里,她端起茶,也不管茶是否滚烫就这么喝了下去。
素竹见她眉头也不皱一下,内心愈发担忧,连忙劝道:“小姐,您慢点吃,别噎着,这茶有些烫,您好歹吹一吹再喝。”
苏灵筠像是没听见素竹的话,默默地把手里的米糕吃完了,随后端起茶来喝,当她看向那淡绿色的液体时,目光忽然一凝,某个念头在心中逐渐浮起,而后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傍晚时分。
苏灵筠早早地沐浴了一番,便坐在榻上盘算着事情,她方才从底下丫鬟那里打听江怀谨把程清清送到客房没多久就出来去了江蕙兰那处,之后就去了书房,没有再去程清清那里。
苏灵筠还以为他趁着薛夫人不在,明目张胆地和程清清卿卿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蕙兰,他才没有这么做。
江怀谨甚是宠爱他这妹妹,江蕙兰和程清清闹了这么一通,他要是一直待在程清清那处,只怕江蕙兰又要闹,说他偏袒程清清了。
苏灵筠思来想去都只想到了这个原因。
不过,就算他今日不与程清清发生点什么,之后肯定也会发生,毕竟他打算先斩后奏。
厨房做好了饭,苏灵筠让人在自己的屋里安排了一桌,又让人送一份饭菜去程清清的房间,随后让素竹去书房请江怀谨回来用晚膳,并让素竹告知他自己有事与他商量。
苏灵筠静静地坐在饭桌前等待江怀谨的到来,脸色控制不住地有些僵凝,她置于膝上的手微微收紧着,她的袖中藏着薛夫人给她的药。
她打算今日就把药下在他的吃食里,先前苏灵筠害怕与他行房,就一直拖到现在,而今她不想再推迟下去。
脚步声响起,苏灵筠不觉站起身,看到门口出现修长挺拔的身影,苏灵筠内心忽然变得十分紧张,她尽量露出柔婉的笑容,“夫君,你回来了,先用晚膳吧。”
江怀谨目光紧攫她笑意盈盈的眼眸,有些不解她为何突然间变得这般殷勤,方才不是挺阴阳怪气的么?“你有什么事要与我商议?”
“夫君,先用了膳再说啊。”苏灵筠微笑道。
江怀谨眯了下眼,想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于是走到面盆架前,洗净双手,而后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并不知晓身后的人正紧张地盯着他看。
苏灵筠目光落在ʟᴇxɪ他的背影上,他身材高大挺拔,浑身隐隐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如同白玉雕塑,如墨般乌黑的长发逶迤在华袍上,说不出的优雅与尊贵。
她很好奇,中药之后的他会是怎样的模样?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他关在屋子里,看看他药物发作,狼狈难堪,凌乱无助的样子,那样应该能够解去她心头些许的恨意。
可惜的是,她的目的不是这个,她也不能够这样做,否则事后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苏灵筠有些抗拒又有些害怕,新婚之夜的他已经很可怕,中了药,他可能会更凶猛。
江怀谨一扭头,对上苏灵筠似羞似惧的目光,眸光一暗,一边朝着她走过去,一边思索她方才的眼神是何意。
第26章 (四更)
◎“姑爷在沐浴呢,小姐在里面伺候,表小姐等一下再来吧。”◎
江怀谨坐下后,苏灵筠站起身,“夫君,我给你盛一碗汤。”
江怀谨本想说不必,但她已经拿起了碗,修眉皱了下,便只是淡淡道了句,“多谢。”
苏灵筠走到放汤的长案前,动作从容地拿起汤勺舀了碗汤,暗暗将准备好的药粉撒在里面,用汤匙搅了几下,若无其事地端着汤碗回到饭桌前,把碗放到江怀谨面前,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夫君,你尝一尝这鲫鱼汤。”
“嗯。”江怀谨垂眸看向那浓白漂浮着葱花的汤,拿起汤勺正要舀,忽然又顿住。
苏灵筠暗暗看过去,见他忽然停止动作,心口不由一跳,她连忙收回目光,脸色平静地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青菜送进嘴里。
“娘子先说说有什么事与我商议吧。”江怀瑾放下了汤匙,笑看着苏灵筠,好像对此很有兴趣似的。
苏灵筠缓缓放下筷子,为了不让他怀疑自己,她早就想好了借口,让他以为自己有求于他,才对他这般殷勤,“听雪院有很多用不着的空房子,我是想问一下夫君,我能否收拾一间屋子作为我的书房?”她期待地看向他,“不过,夫君若是不愿,就算了。”
江怀谨没在她脸上看到任何不妥的地方,他扬了下眉,“就只是为了这件小事?”
苏灵筠点了点头,心中却忖,这怎么会是小事呢?她嫁过来也有一个多月了,但始终没有归属感,听雪院里原有的东西她从不会乱扔乱拿,她知道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十分贵重,她就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他的东西惹他不高兴,她也赔不起。
她虽是出身书香世家,但她家并不是十分富贵,论钱财,她家真比不上他家一根毫毛,这是她嫁过来之后深有体会的。
江怀谨摇了摇头,立刻像是没了兴致般,淡淡道:“以后这些事你不必找我商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我妻子,又不是客人。”
苏灵筠怔了下,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话,便听他又道:“内室夏橱旁的箱笼里有一朱红色雕花匣子,里面有条钥匙,你进去帮我拿一下。”
苏灵筠不喜欢他命令的口吻,但还是起身去了内室,根据他的指示拿到了他说的那条钥匙,出来时,她不由得往他面前的汤碗看了眼,看到里面的汤已经见底,她内心瞬间加速跳动起来。
她面带微笑地走过去,把钥匙递到他面前,“夫君,你要的钥匙。”
江怀谨只是淡淡瞥去一眼,并不伸手去接,“钥匙你留着,这是后头一间屋子的钥匙,那屋子里面很宽敞干净,摆设齐全,你可以用作书房,明日我会让黛青带你去看。”
苏灵筠有些惊讶,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说一句,“多谢夫君。”言罢收起钥匙,回到座位坐下,她目光掠过他面前的碗,“夫君喝完汤了?”
“嗯。”江怀谨刚拿起碗,苏灵筠便殷勤地夺过碗,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的饭,递到他面前,又问:“夫君觉得鱼汤如何?”
江怀谨看了她一眼,“鲜美可口。”
苏灵筠含笑点点头,“我方才也喝了一碗,的确很鲜美。”她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的面上,他此刻还没有任何反应,听薛夫人说,这药大概要半个时辰才能起效,现在还早。
两人一问一答后就都沉默下来,各吃各的。
苏灵筠偶尔往外头看一眼,外头已被暮色笼罩,屋内光线也暗了下来,便把素竹叫进来点上了灯。两人用膳结束,大概过了两刻钟。
江怀谨起身时与苏灵筠道:“今夜我去书房睡。”
苏灵筠心咯噔一下,他之所以想要去书房睡,是为了方便与程清清幽会吧?她不能让程清清毁了她的计划,在江怀谨要往外走时,她忙道:“这天气热,夫君身上也出了汗吧,我让厨房烧了热水,夫君可要沐浴一番再去?”
江怀谨看着她闪烁的眸光,默了片刻后,才颔首说好,随后坐进一旁的椅子等待。
苏灵筠出去让人去抬热水,回来后见江怀谨笔直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后面是敞开的窗子,在渐浓的夜色中,他整个人莫名给人一股高深莫测的感觉。
苏灵筠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张椅子前坐下,然后往他那处偷看,不知道是否是感知到了苏灵筠的窥探,他忽然睁开眼眸往她这边看来,目光相撞,苏灵筠不动声色地错开目光,内心却打着鼓。片刻之后,苏灵筠暗暗瞟过去,他已经收回视线,又阖上了双目。
没过多久,底下的人抬着热水进来,把浴房里的浴桶倒得半满,苏灵筠待底下的人都退出去后,才起身请江怀谨进去沐浴。
江怀谨从椅子上起来,从容地走到浴房门口,忽然回头与苏灵筠道了句:
“你可要一起去?”低沉的语气给人一种隐含深意的感觉。
像是某种暧昧的邀请。
苏灵筠蓦然抬眸朝着他看去,被他那深邃的眸光弄得心一慌,难不成他体内的药发作了?她盯着他的眼,里面依旧清明,不像是药物发作的样子,便道:“我等一下再进去伺候夫君更衣。”
江怀谨听懂了苏灵筠的婉拒,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便径自进了浴房。
苏灵筠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总觉得他方才笑容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