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一个季五郎，叶云舒有时候觉得，自己和季家犯冲。
不过此时此刻，接受对方的邀请无伤大雅。
她带着女使上楼，门开后，就看到倚靠在窗旁的季霜眠。
此女有国色天香之貌，甚是明艳动人，穿着大红的衣衫，却一点都不俗气，还能将金线绣成的牡丹压制住，可见其容貌之美。
季霜眠朝着她笑了笑，眉眼间极为风韵。
“许久不见，叶女郎别来无恙呀！”
相较安平县平凡的初见，如今的季霜眠可谓是气势全开，一股奇怪的气场在他们之间流动。
绿萝和红书觉得不太对劲，再看女郎平淡的神色，又有些不确定。
季霜眠转身：“看，他们出来，个个都骑着马呢！”
第109章 芍药
叶云舒没委屈自己，快步走过来，微微扶着窗，很快就看到队伍最前边的几个人。
百官们似乎不是按官职排列，而是容颜。
打前边齐头并进的，正是汴都公子和汴都美人。
叶星河一双桃花眸足以让无数女郎尖叫。不过他的妹妹看惯了他的帅气，此刻盯着他身边的男子瞧。
却见楼郁身穿红锦团答戏狮子衫，镀金天王腰带，挺直如修竹，俊美的面庞依旧淡漠，神色在小娘子们的尖叫声中毫无变化，像是踽踽独行的过客，不为任何人停留。他的确戴了一朵芍药，不是正红色，却将那张仙人似的脸衬得更加不凡，连一旁的叶星河都逊色不少。
队伍很快到了他们这条街，叶云舒耳边充斥着不少尖叫声，刺得耳膜发疼。
怔忡间，她手里突然被塞了一枝花，是和楼郁耳旁颜色相近的芍药。
“来都来了，”季霜眠笑眯眯的劝道，“总该给谁扔朵花吧。”
叶云舒可做不来这件事，结果就看到叶星河抬头了，目光十分惊喜，似乎看到了她手里的那朵花。
季霜眠讶异道：“你兄长还真的在看你呢，不扔朵他可是会生气的。”
生气都不至于，可能会偷偷躲在一旁伤心。叶云舒下意识的将花举起来，在叶星河惊喜的眼神下准备掷出去。就在那瞬间，楼郁似乎有所察觉，也抬起头来，清冷的目光直接和她相对。
手一抖，那朵芍药就偏了准头，然后恰好落到了楼郁的怀里。
此时楼郁怀里有不少花，本来更多，但是他一路过来一路清理，显然是不打算理会任何一个小娘子，和把所有花都收集起来的叶星河是两个风格。
此时此刻叶星河也是这么觉得，他们已经走过来了妹妹在的那家酒楼。他和正在将怀里的花扔出去的好友打商量，“反正你也不喜欢这些花，不如把那朵给我？”
楼郁随手递过去一朵，叶星河没接，眼巴巴盯着他另外一只手，“不是，是你手上那朵芍药。”
楼郁装没听见，捏着那朵芍药，将其他的花全都扔出去了。
叶星河：“给我吧，回头你喜欢，我给你送个几十盆都行。”
他锲而不舍的劝到了两人分开为止，好友都没有将那朵花给他。
一时还没想过来的叶星河到家后都有些愤愤，最终跑到妹妹的揽月苑前，准备堵住回家的妹妹，然后让对方给自己个几十朵。
“我可是有几十朵的人，”他幻想那美妙的场景，嘲讽自己的好友，“羡慕吧？”
几乎是下一瞬，他的表情就变了。理智回笼，他才恍然好友独留一朵花的深意，立马冲出门，骑上马要去找对方说个清楚。
此时此刻，楼郁已经回家，在木涯欲言又止的神色里，嘱咐对方找个花瓶放花，自己则是拿个锦盒，将余下的药包装起来，也准备去堵人。
他比叶星河更加勤快些，驱马来到了拿到芍药的那条街。
这个时候，簪花的百官离开，御街上的人少了一些，不过人依旧算多，热热闹闹的迎接春季的到来。特别是淳朴的农民们，甚至会祈祷，待他们播种后，一年里一定要风调雨顺。
叶云舒还没离开，她扔错花后表情就有些奇怪，之后待底下人群少些后，便打算离开，结果被季霜眠拦住了。
这位有着国色天香的女子恭敬的给她倒了一杯茶赔罪，“我没想到幼弟会因和我之间的的矛盾找上你，陷害明星楼。”
她眼神很认真：“之后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解释清楚，且赔罪，不过你似乎一直忙于育儿局的事情。”
叶云舒盯着那杯茶没说话。
于情于理，这件事都和季霜眠没关系。她和季十三郎之间有恩怨，对方关注她的行踪而撞破她的身份很正常。至于后来季十三郎会被利用，也是因为她的明星楼让对方嫉妒了而已。
“你没错，这件事与你无关，”她没接那杯茶，神色淡淡，“不必向我赔罪。”
季霜眠仔细打量她的神色，顺从的将茶放下，随机亲热的上前来挽住她的手，“那这件事就掀篇而过了，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将手抽出来，叶云舒表情不变，杏眸像是随意的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看你怎么想了。”
对方立马美滋滋的笑起来：“那我们肯定是好朋友了，有机会我请你去我家玩，给你下帖子的时候你别拒绝哦！”
讲真，叶云舒来到这个世界半年了，还有接受任何一家高门贵族女郎的帖子，也没去那些赏花会诗会。这么不合群的样子自然会有流言传出来，父兄瞒着不说，她还是听到了一点。而自己是明星学院的院长明星楼的老板事情曝光后，怕是更会给那些女郎们增添话题。
如果不回汴都，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看情况吧。”
叶云舒没有一口应承下来，“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好吧，”季霜眠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配上那容貌，很容易让人心软，“我本来还想请你去太白楼做客呢！不过你的明星楼打理得这么好，想来也看不上我的太白楼了。”
一直当做壁画的绿萝和红书对视了一眼，没吭声，但直觉告诉她们，女郎的心情不会好了。
叶云舒似乎没有兴趣打机锋，都没敷衍几句，直接离开了。等出了这家酒楼，她才沉下脸来。
绿萝小心翼翼觑她的神色，回头看了眼，转过头时压低了嗓音，“女郎，季姑娘和在安平县的时候，变了好多呀！”
安平县时，两人初见，对方男扮女装，像是飞出笼子的金丝雀，单纯可爱，对什么都好奇，对人也没有防备心。和这样的女子相处，那几日，叶云舒也是愉快轻松的。
回到汴都后，对方来找过她一次，是自爆身份，还小心翼翼的说希望能和她继续做朋友。
再见面，就是这样的场景了。
她的确有把对方当做朋友的意思，但是，没有到情深义重的时刻，不觉得伤心，就觉得有些奇怪，甚至还有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会超出她的预料。
她沉思之际，耳边传来红书的惊呼声，“楼将军！”
叶云舒抬头，恰好望进一双担忧的眼眸里。
第110章 深入交流
明星楼专为楼郁准备的雅间里，两人相对而坐。
绿萝和红书站在雅间外，面面相觑。
叶云舒询问后，上了一些新品。
看到这些名字极为奇怪的新品菜肴，楼郁挑眉，“那些富商取的？”
叶云舒无奈的笑了笑，分别给两人倒茶，宽袖因为这个动作向后滑动，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和瓷盘相对，还要白上几分，格外的吸引心神。
直到手腕的主人将茶水递过来，他才回过神，听到叶云舒的解释。
“最初取名的时候还好好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后来确定他们的名字一定会被采用后，就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若非后来阻止了他们，他们估计还会将菜名和他们的商铺联系在一起。”
楼郁品尝了一口名为“窜天猴”的菜肴，细嚼慢咽后，认真说，“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收费，重金。”
叶云舒先是讶异，随即忍不住失笑，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跟着轻松愉悦起来，“将军你这是被我传染了吗？这么爱钱可不好呀！”
楼郁老神在在：“没什么不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也很认真，深沉的黑眸此刻如同星辰，“你爱钱就很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百官每一个能够做到你这样。”
“别给我这么高的评价，”自以为后脸皮的叶云舒此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是因为我不缺钱，赚了就只能花出去，如果我缺钱，我肯定都会留下来自己用。”
楼郁的目光顿时深了几分，这无心之言反而暴露的她的真性情。早知道，商人没一个会嫌弃自己的财富少，恨不得越聚越多，甚至不择手段，伤害他人。究其根本，是有人可以保住初心，有的则是迷失自我。
叶云舒还在解释:“不过其实，我开学院开酒楼只是兴趣而已，能够将书本上的内容学以致用，还能够成功，不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这种话说多了，她自己都信了。主要是能够用这话说服父兄，她自信心暴涨。
楼郁却是想到了朝堂上叶明辰对自家女儿的维护。他的确是寡言少语之人，又整日里板着张脸，让人不敢靠近，也就叶瀚之能够锲而不舍的和他逗趣。然而此时此刻，他居然能够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还饶有兴致的点评叶明辰在朝堂上的表现像是护崽的母鸡。
叶云舒倒是没有察觉到哪儿不对劲，甚至没来得及惊讶楼郁难得的诙谐之语，“不是吧，父亲未免也太两张面孔了。你是不知道，以前我只待在家里读书不肯出门时，他格外嫌弃我，总是拿我当犯人那么教训。”
这是记忆里原来叶云舒的遭遇，不过现在，她们的记忆完美融合了，时而让她产生她就是叶云舒的错觉。
“后来我大病一场，想通了后就老是出门走走，学以致用，他又责怪我不肯回家，心野了。真是的，他这种年纪的就是说一套做一套，怎么都不会满意的。”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唇角是翘起来的，怎么都拉不平。
看穿了她的本意，楼郁还真的顺着她的话，批判了句，结果被可爱的姑娘瞪了一眼。
被瞪，这也是新奇的体验。
两人又聊了几句，主要是针对育儿局的事情，后来就说到了武学里的那群学生。自从参考了叶云舒的体质后，那儿的的学生再也没有休息的机会了。以前他们是觉得太闲，后来则是觉得太苦。只是现在负责教育他们的是楼郁，大家的对他又敬又怕，哪里敢提意见？
楼郁:“几个月过去，他们的实力有了很明显的分成，有的更擅长排兵布阵，有的则是身手更出色，还有的就是平淡无奇了。”
叶云舒随口说道:“这个时候就要分班教育了，有的人是天生的帅才，有的只能做军师，还有的就只能听从号召，最后一种也不是不能有出息，可战场上，打败敌人的前提条件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是吗？等到他们经历的战争多了，有经验了，实力自然就上来了，这是武学里教不了的东西。”
其实楼郁已经准备向官家提议分班教学的事情了。这群学生的基础课程还是一起上，而当他们的天赋展现后，就该分开教导了，这和科举有进士科、明经科一样。不过折子才写好，没来得及往上递。
他诧异的是叶云舒的那句无心之言，“很少有人说要先保住性命，我自幼在战场，教导我的将军和前辈都说，上了战场，就一定要胜利，如果我们输了，敌人就会入侵我们的国家，烧杀抢掠，百姓们会流离失所。因此，就算是死，也要拖住他们的脚步。”
至少北疆那边的战士，上战场时都跟不要命似的，威猛无比，让敌人惊惧。
叶云舒睁大眼:“这并不冲突，在夺去胜利的基础上，尽可能的保住性命。这就需要大家的身体更加强壮，身手更好，可以抵御马背上的民族。也需要领军的人更加擅长排兵布阵，以减少伤亡获得胜利为目的去布局，而不是白白叫人去送死。”
她认真的说:“一个愚蠢的刚愎自用的将士，往往会比敌人害死更多的自己人。”
雅间里一些沉默，叶云舒有些不自在了，是不是自己说了不得了的事情，所以触动到了楼郁？
良久之后，楼郁突然笑了笑，“你是在告诉我教育的重要性？大梁应该发展武学？”
叶云舒缩了缩脖子，睨了他一眼，不肯吭声了。
楼郁这才收敛了气势，微微压低声音，“抱歉，不自觉就把你当做是我的士兵了。”
聪敏的姑娘撇嘴，不过还是很认真的发表自己的观点，“对于武学，教育真的很重要，大家到了边关不缺乏实战的机会，可是前期的学习，多少人是用无辜将士的性命去换取的？如果在上战场前让更多的学习到一些。这么多人，总有那么几个不是纸上谈兵吧？”
“反过来，科举就不一样了，大家一辈子都在学习，一朝成了进士入朝为官，直接就拿百姓们下手，造成了多少无辜人的不幸？大家就该在读书的时候多下乡改造下，让他们体验民间的疾苦，等到他们成了父母官就该知道，有很多事情不是想当然的。”
楼郁:“这便是你当初提议我带楼沉阁去见识的原因？”
第111章 画蛇添足
叶云舒摸了摸鼻子:“不哦，当时我只是想借助你的手教训他，他如果再不收敛，迟早会是下一个季十三郎。”
十三岁的季十三郎娇惯跋扈，稍有不顺就残害他人性命。十二岁的楼沉阁只是仗势欺人，可迟早有一天，他会变成那种伤害他兄长拼死保护下来的百姓的人。
叶云舒:“你知道明星学院的阿富阿贵兄弟吧？他们今年也十二，将来也要参加科举。固然大家出身不一样，因此教育环境不同，吃的苦享的福不同。这无可厚非，有的人就是要吃苦，有的人生来就可以锦衣玉食。但是不可否认，他日他们同朝为官，阿富阿贵能够更加体会民间疾苦，因为他们如今小小年纪，就已经主动帮助那些孤儿。拿出自己的例银，送出自己的书本，还主动给那些孩子开蒙。可是，他们自己都是孩子呀！”
大概明白楼郁是能够听进去的人，叶云舒也的确被大梁某些事情给压抑到了，当她将这儿当做归属的时候，她想做些什么。因此得到系统的提示，她立马去开了一家育儿局。事实上，她完全可以留下这笔钱，不去算计富商，当做不知道那个图纸，不完成隐藏任务，毕竟这些和她的主线任务无关。
“其实我哥就是另外一个例子，他出世时和我父亲不同，已经可以锦衣玉食了，但是因为某些教育，让他成为了好官。”
但她也清楚，楼沉阁还有一个母亲，而定国公的教育方式比楼郁还粗暴简单。
“我就是有感而发。”叶云舒干笑了几句，开始给自己灌茶，不敢再看楼郁的神色。刚刚那一瞬间，楼郁的脸色变得好可怕呀！
接近尾声的时候，楼郁将锦盒递给叶云舒，“是药包，用了四副，林婶如今已经大好，余下的还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