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徒弟小声说：“我猜师父是紧张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
这人比较年轻，对新事物接受得比较快。虽然有人觉得给百姓表演宛若伶人，有些掉面子，不乐意，但年轻人则是觉得，首先得有人愿意观看，他们才会愿意去了解，最后才会主动学习，甚至传播。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一口吃热豆腐，同样，一步都不愿意迈出去，五禽戏迟早会没落下去。
叶云舒笑了笑：“其实没事，我看过你们的表演，非常棒，加上统一的服装，配乐和解说，我敢打赌，你们绝对会一鸣惊人。”
那弟子：“院长你对我们太有信心了，师父就没有这么多信心，早上还骂我们来着，其实他就是怕。”
“我看你这个小兔崽子是找打！”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回头一看，杨世里已经举起了拳头。
一顿打闹后，唯一一个穿着蓝色道服的杨世里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瞥了眼叶云舒，“我知道你出了不少银子，放心，我会让你回本的。日后绝对不是李文那小子将场地让给我们，而是我们自己挣来的！”
叶云舒十分给面子的鼓掌，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做过什么，有压力才会有动力。更何况一个过了花甲之年的老者了，心态只会更好，就算紧张，多半是激动。
很快，在百姓的期待中，穿着统一服装的表演者出来了。
服装统一，在视觉上绝对是震撼的，加上这群人无论老少，精神面貌是真的好，双目炯炯有神，看着就让人舒服。
杨世里领头，抱拳，身后一群人也跟着抱拳。
“老夫杨世里，如今领着杨家班给大家来一出五禽戏，各位请看好了。”
第一遍是没有配乐，一切都是杨世里以及自己的徒弟发出的声音。
这不是快拳，因此一眼看过去，会觉得绵软无力。但一群汉子耍起来却虎虎生威，加上姿态标准，中气十足，很快就将还在执着于吃喝的人吸引住了。
“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
众人动作一致的换了姿态。
“鹿戏者，四肢距地，引项反顾……”
紧接着是熊戏，再就是猿戏，最后是鸟。
一整套打下来，打的人过瘾，看的人过瘾。
“我们是杨家班，还请指教！”
不需要人引导，百姓们“哗啦啦”的鼓起掌来，有的看得热血沸腾了，还喊着再来一个。
一群人肯定是不可能全部再来的，他们当中有的人还要表演下一场。
之前和叶云舒交流的那个年轻人站出来，随即在激昂的古筝声中来了一次快拳，打的还是完整版，看得人是酣畅淋漓。这和看戏或是听书不一样，那几样只需要欣赏就行了，情绪也是跟着主人公一起走。五禽戏，或者说类似的表演有种神奇的力量，让大家心生一种冲动，一种一起学着比划的冲动。
随后另外一人上来，来了次慢拳，有意将每个动作拆解得简单清楚，目的就是告诉大家，这些不难，想学就能学会。当然了，他们不会主动说，百姓们一时也领会不到这其中的用意。这种影响是在他们回家后，偶尔想起来的时候，看到宣传单的时候，听到人议论的时候，就会想起来一招半式，然后比划下。再见到别人也比划，肯定会交流两句一起来，后来发现有意思，大家又不会全部的，就回来明星学院学习。
当然，学习永远是第一步，这只会让明星学院投入资金，没有收入。真正有收入是在一段时间后，进行下一步时，才有的。若非明星学院真的有钱了，叶云舒也不敢这么玩儿。
杨世里和他的徒弟们轮流上台，确保了第一日的四场表演。粗略一圈，竟然是有过万的百姓看过五禽戏的表演了。整体来说，这五禽戏和戏剧说书不同，他们没有多少情感上的投入，倒是视觉很满足，同时也留下了印象。
说很好，肯定不现实，但说坏，那肯定也不对。
有人就问那些去过的人到底怎么样，那些人左思右想，回答不出所以然来，只能说，“还不错吧，具体你自己去看，我说不上来。”
大家就觉得很奇怪了，也就去了，去了之后感觉也好，说不上来喜不喜欢，好不好玩，就是总觉得身体难受，也想跟着动一动。
三日免费开放的时间结束后，想再去明星学院，无论是观看厨艺表演还是五禽戏表演，就要买票了。一个在美食馆，一个在健身馆。如果自己馆阁内的小厅容纳不了，就可以申请用主厅。
没能得到免费机会的人，还是会买票一探究竟，看完后就很少踏足健身馆了。随着热情和热度的消退，来健身馆的人越来越少。
很多人原本是无所谓的，本来嘛，会相信喜欢五禽戏的人就不多，这种冷淡才是对的。但他们每个月拿的例银不少，又用了明星学院的场地训练，却没法带来收入，心里过意不去，一起约着来找叶云舒。
恰好这日叶云舒在明星学院，听说了他们的说辞后，笑着安抚，“没事，正常现象，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之前女郎你投入那么多，现在一点回报都没有。”
叶云舒：“谁说没收获？你们去大街上看了吗？看过之后你们就知道了，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次投入没有白费。”
一群人不明所以，干脆结伴一起离开别院，去徒步走到汴都城。
第124章 恶心发言
最近汴都城有些戒严了，巡视的衙役和禁军明显多起来了。
春闱向来是国家大事，大梁又以文为先，文人地位高，这选拔文人的事可不就很重要了吗？
特别是最近街头总是出现了互相比划拳脚的百姓，闹得禁军和衙役们心很累。
这会，一班禁军在巡视的时候，就听到前边出现了骚动，担心出事，他们赶紧整装冲过去。
拨开围观的人群一看，居然是两个老者。这两个老者看上去挺精神的，都做着奇怪的动作。
其中一个说:“我这个才是正宗的虎戏！”
禁军:什么虎戏？他们怎么听不懂百姓在说什么？
另一个人嗓门很大，说句话半条街的人都能够听到。
“xx 你个虎戏，人家宗师知道了怕不是要哭出来，我这个才是正宗的！”
然后两人就吵起来，吵起来还不算，还一边比划，越比划越像是要打起来了。
一名禁军赶紧拦住两人，“老人家都消消火，没什么事严重到需要打一场的，伤筋动骨了可不是好事。”
话音落后，这个年轻的禁军就发现周围百姓的眼神很奇怪，怎么说，有点像是他母亲看家里那条蠢狗的眼神。
两个老者立马瞪向他，“小孩子家家的，谁说我们要打架？我们是在切磋！”
年轻禁军:“切磋也是打架！”
周围百姓发出善意的笑声，“哎哟，怎么这些年轻人反而不知道了？这是五禽戏，每天没事练练可以强身健体的！”
“对啊，就那明星学院里出的，看表演还要门票呢？早点学会还不用花钱了咧！”
几个禁军互相对视了眼，觉得这件事有点严重。怎么说，无论是教导人拳脚功夫，还是给人传教，都是危险的事情，需要朝廷派人考察的。
确定两人不会打起来了，禁军才离开，让人遣人去了府衙，让人知会府尹，最好是去明星学院看看，这种事，可大可小的。
就在禁军离开后不久，叶云舒一行人到了城内。杨家班的人发现，街头巷尾经常有人没事比划下五禽戏，虽然姿态不怎么标准，还虎头蛇尾的，但看上去这群人接受良好，像是挺认可五禽戏的。
再往前走，就发现正在争吵的两个老者，以及闲着没事围观的百姓们。
也不知谁眼尖，认出他们的衣服，又休息属于“明星学院”的标记，立马喊起来。
瞬间，这群人就被围住了，两个老者缠着他们不放，非要争执个高下。
最后莫名其妙的，杨家班人就在街头表演起来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闹得禁军和衙役过来看了好几次，象征性的驱赶了下。
再说另一头，消息到了府衙。白士策开始忙于春闱的事情，当然了，具体准备事宜肯定是礼部那边负责，他也就只能够负责个治安问题了。
官家的这道圣旨让他面于受罚，白士策还挺开心的，但和沐南王府的来往，他也没有断。
这会听到明星学院可能惹上官司，顿时就来了计策，决定亲自去会会叶云舒，打算从这个人这里入手。
他轻装出行，带了几个随从，才到了主街，就发现有一处很热闹，也在人群里发现了叶女郎。
他心里对这个外甥女是有些不屑的，身为大家闺秀却整日里抛头露面，没怎么能嫁个好人家？
叶云舒被请出人群，到附近的清茶坊和白士策见面。
对方用的是府尹的身份，又说明星学院惹事了，她才愿意过来的。结果开头白士策就一堆乱扯，引导她认为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又说他身为舅舅，其实是有意放外甥女一马的。
叶云舒气笑了，起身就要离开，“若是五禽戏怎么祸国殃民，到时候府尹秉公处理即可，我没有任何怨言。”
她做出计划前当然会打听清楚朝廷的态度，这又不是现代，更何况现代如果举行聚众活动，也是要提前去公安那里报备的好吗？
白士策有些埋怨叶明辰将儿女教出了和他一样的性子，没有半点他姐姐的温婉。
“舅舅说笑了，这件事可大可小，到时候舅舅肯定是据实处理。”
他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难得和你见一面，你都不愿意和舅舅喝杯茶吗？”
喝茶是假，旧事重提是真。
“怎么说，你父兄糊涂，你却是聪明的。早知道你一个大家闺秀整日里抛头露面，怕是未来夫家不喜。难得世子喜爱你，不嫌弃你的种种出格行径，你也不该将这么好的姻缘往外推。”
大梁很少有男子会整日将姻缘这些事挂在嘴边，白士策不一样，也是因此，越显得他的嘴脸可恶。
叶云舒在心里冷笑，却也忍下来，他想知道，白士策到底能够为沐南王府做到什么的步。更想知道，沐南王到底看中了叶府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
白士策将她的沉默当做是意动，更加卖力为世子说好话。
“世子不仅不嫌弃你的出格，还允许日后你继续经营明星学院和明星楼，就是吧，他怕你累着，可能也会搭把手。”
哦，看来不仅想拉拢他的父亲，还贪图她的钱，她的营生。
明星学院崛起很快，不到一年里积累的财富是有的富商几十年拼搏都达不到的数字。学院里的表演或者培训，明星楼的新品，百里香的调料，这些带来的不仅是钱，还有民意。尽管叶云舒一直避开了这一点，但她必须承认，明星学院的口碑很好，很得百姓的喜爱。更别说那些因此有了一技之长的人，恨不得将明星学院当做再生父母。
那么问题就来了，沐南王要钱做什么？要民意做什么？拉拢朝臣做什么？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她不相信官家一点都不知情。
知情就意味着反对，叶云舒直接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向错愕的白士策。
“我便是出家，也不会嫁给世子。以及，别再自称舅舅了，你不配！”
但也许，白士策关于她婚嫁的观点，是很多人的观点，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对比之下，父兄的维护才是可贵，楼郁的理解支持才是难得。
第125章 人言可畏
另一边，尽管楼郁极力避开了沐南王在的场合，对方还是找到法子堵住他，然后邀约一起去喝茶，去的还是花茶坊，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俩来往似的。
手握兵权的将军和一个王爷，只要传出去，两人都不会有好果子。
看着对方的笑脸，楼郁想，这人要是一直装成这个样子，那城府就够深了。
不要脸王爷的称号不是白来的，沐南王似乎不知道脸红为何物。之前他不要脸的想请官家赐婚，这会又能够试探楼郁对婚嫁的想法。
大意就是，他宠爱女儿，女儿又仰慕他，这不，只能舔着脸来问问他的意思了。
楼郁端着茶杯，没喝，“王爷莫非不知我身有隐疾？”
这个弥天大谎撒得他自己都要信了，也多亏了那位继母在各种场合隐晦的提及这件事，让他的疾病成为贵族圈子里一件流传最久的事情。没人忽略这事也意味着没有谁会把女儿嫁给他。
而真有人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守活寡的，那也不是爱女儿，是别我图谋。
沐南王哈哈笑：“本王当然知道，但太医不也说有救吗？也许过几年就能够治好。”
“若是治不好呢？”
“康宁说了她不介意。”
郡主介不介意他不知道，他自己挺介意的。
他说话一点都不圆滑：“楼家的祖训不允许我做这种事。”
楼家祖训严这事大家都知道，沐南王又笑着插科打诨过去，心里却是想，他就不信这个男人不敢动康宁的不介意，此刻不过是嘴硬罢了，过些日子就知道结果了。
两人分别不久，就有人将叶云舒那边的事情告诉了楼郁，顺带说了白士策那些恶心人的话。
楼郁眸色一寒，直到有些事需要提前做了。沐南王之心未免太明显了，想拉拢叶明辰，就算不拉拢，也想要叶女郎的钱，又打算将女儿嫁给他，是想要他的兵权。
要这些做什么？
木涯也听到这些事，心惊不已，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属下斗胆多嘴，将军您待叶女郎极为特别，只是这监视对方一举一动之事要是被女郎知道了，那可就……”
熟识了之后，他也看出来，叶女郎也就是看着和气温婉，真要是发起狠来，不输给他们将军。难得见将军对女子如此上心，要是因为错误的对待方式让他们日后生来了嫌隙，未变也太可惜了。
楼郁却是微微柔和了神色，“他知道这件事？”
“叶女郎知道？”
“嗯，上次我提醒他白士策去叶府了，当时没多想，事后发现不能这么说。”
而以叶云舒的聪慧，估计已经回过神来。不过怕是叶云舒以为他只是普通的监视保护。
木涯有些迷茫：“叶女郎不生气？唉，不懂，属下实在是不懂。”
楼郁才不管他懂不懂，他也没后悔暴露了，也算是在提醒叶云舒日后行事小心，否则日后只会越来越多的人像他一样察觉出蹊跷，然后调查她。
这个女子是有秘密的。
有秘密的女子又找她哥告状了，将这位风流才子气得爆了粗口。
叶星河：“必须得修理他，否则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特别是他总是拿舅舅身份说话，不知情的百姓日后说不定还会觉得你不尊重长辈。”
他私心觉得，就算妹妹不嫁也没有关系。但不代表他真的希望妹妹没有一个追求者，大家对她的印象也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