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待兄长回来了，让他过来一趟。”
前去北疆的途中，某一小镇，楼郁和小支队伍停下来休息。
他没有急着赶路，因此此刻离北疆还远着，但距离汴都也不算近。
比起人的行程，被特别训练出来的信鸽，反而更加可靠些。
入夜，他在窗前研读兵书，就听到窗外传来“咕咕”的声音。
这是留在汴都的人传来的消息，这个时间，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才对，没什么情报需要动用信鸽的。
他缓慢得的将纸打开，幽深的瞳孔猛地一震。
“叶女郎病重数日，未好转。”
消息是木涯传来的。
木涯会知道这件事，还是绿萝偷偷告诉他的，目的是借用府上的大夫。
原本之前楼郁都有派人盯着叶云舒，一是弄清楚她身上的秘密，二是保护对方。结果在知道官家可能早就注意到叶云舒后，楼郁立马把人给撤回来了。
木涯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也不敢直接将大夫借出去。他先飞鸽传书告诉了楼郁，再让大夫出门找个药堂坐诊，再让绿萝去请对方。
另一边，皇宫里，也有人将叶云舒病重的消息告诉了官家。
穿着一身明皇龙袍的官家半张脸都没入到黑暗中。
“这么说，他没有派人保护那孩子了？”
“回圣上，并无，这次叶女郎病重，镇远侯府那儿也没有动静。”
官家轻轻笑了笑:“果然，他的确不是会沉迷于儿女情长的人，之前是朕看差了。”
远在太子告诉他那日府衙发生的事情后，官家就有意无意关注起这个叶女郎，也派人调查了一番。发现此人和楼郁之间的确有互动后，就开始监视叶女郎了。
他的暗卫，百里挑一，个个是精锐，叶府和镇远侯府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线。
因此，比如像楼郁送人家女孩回家。再比如亲自去给叶女郎解围和通风报信，这些事，他都知道。
直到楼郁被停职待在府内，叶家女郎大胆的前去探望，他才确定，这两人说不定早就互通心意了。
那么问题来了，楼郁的隐疾，是真的吗？太医署的太医连番被派出去检查，结论是一致的，楼郁没撒谎，可官家的疑心病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结果当日，叶女郎就怒气冲冲离开，两人就此再也没有联系。
之后他又观察一个月，包括这次叶女郎重病，结论却是，楼郁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身为官家，毕竟是日理万机的。既然抓不到楼郁的软肋，他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费心神了。
“把人撤回来。”
“属下遵命。”
绿萝是办妥了女郎吩咐的事情后，才绕到药堂将大夫请回来了。她聪明，机灵，虽然一直未女郎抱不平，但总觉得将军前后态度变化太快，像是另有隐情。因此这次去求助，也有试探的意思。一个厮儿的态度大多时候代表了主子的态度。
将军果然有隐情，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请回了曾经给将军乳母医治的大夫。
回到叶府，来到揽月苑，通报的时候，她被拦下来了。
先一步回来的红书将她叫到一边，“公子下衙后回来，和女郎聊了几句后，突然把我们都赶出来了，似乎很生气。”
绿萝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乖巧等在外边。
叶星河很生气，他是个妹控，根本不会怀疑妹妹。妹妹说她极可能是中毒了，他也相信了，否则如何解释连宫中太医都拿这风寒无能为力？如何解释妹妹前段时间活泼健康的，如今只能躺在床上？
“妹妹，你放心，这件事我来查。”
毒一般有两种，口入或者鼻入，前者通过食物，后者则是各种气味。
叶星河当然要从叶云舒身边的人排查起。
妹妹每日的活动范围很规律，饮食更是规律，容易被人钻空子，却也好查。
等到他吩咐下去后，出了揽月苑，就看到了熟悉的大夫。
绿萝连忙跪下:“是小的自作主张，只是听说这位大夫擅长医治风寒，小的便将人请来了。”
养在镇远侯府的大夫，最擅长的可不是治风寒，而且骨头或是毒物，他是专门给军营的人准备的。
“不怪你，”叶星河让绿萝退到一边去，亲自将大夫带进去，“麻烦您给看看。”
事实证明，这位大夫还是很厉害的，他很快就医治出来，叶云舒中毒了。
“这毒摄入少量，表现得无风寒无异，的确容易误诊。”
能够让宫中太医都误会的，可见幕后人打算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他妹妹，叶星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大夫为宫中太医解释了几句，才说，“但我能够这么快发现，不仅是因毒长久未解，更是因为这些日子，女郎还在摄入这种毒。”
叶星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这些日子了都是医治卧病在床，哪儿都没去的。”
叶云舒迷糊间听到这句胡，心里也是一凉，原来真的是她身边的人做的。
大夫又说:“我先配制几位药给女郎服下缓解，余下的，我再告诉您。”
去抓药熬药的人是叶星河的亲信，他现在根本不相信揽月苑的人了。绿萝红书注意到这一点，脸色也是大变，警惕的看着其他在揽月苑服侍的人。
第136章 巧妙设计
这大夫是真的厉害，对得起楼郁多年的栽培。
他仔细的给叶云舒检查一遍后，确定了这种毒物的来源。
叶星河:“南域？”
一个北疆，一个南域，都是大梁抵御外敌的屏障。北疆和北辽连接，因此总有矛盾。至于南域，又可称大梁最南边的几个州，其中一个州还有个王爷坐镇。南域这个地方外族比较多，很多人都会毒，也不算是蛊毒，更多的是那儿的植物很特别。
一下子和南域扯上关系了，叶星河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寻常大夫是治人的，可镇远侯府上的大夫，也是谋士。此人当然知道叶星河和自家主子的关系，就是叶女郎，也有几分特别，因此对这件事，他格外的上心。
“这种毒其实不算霸道，主要是让人的身体变得虚弱，如此一来，邪风极容易入体，久病不愈。”
叶云舒的理解就是，这种毒就是破坏人体的免疫系统。人的免疫力一低，感冒不容易好，手上破个口子都能够感染，这种缓慢的折磨反而更加可怕。加上难以察觉，简直是完美的杀人利器，谁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她？
她的兄长比她更想知道，直接带着大夫来到外间，“具体什么毒？可以查出我妹妹是如何中招的吗？”
大夫可以说出毒物的成分，也确定这是轻轻一闻就能中招的，但对方具体如何实施，不能确定。
“如果公子相信，可否允许在下在这儿转一圈？”
让一个男子在妹妹的闺阁里检查的确不好，但是，比起这点名誉，他更加无法容忍有心之人。
“您请便。”
叶星河让个厮儿跟着大夫，自己则是大步出了门，让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一个都不准放过。很多人慌张起来，有些怕，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公子如此严肃，那身戾气，就像是要杀人。
起初还有人窃窃私语，后来大家被看得头皮发麻，都低着头不好说话了。
绿萝早就猜出了原因，此刻愤怒多过其他。
叶星河看人准，他很确定，这些丫鬟厮儿表现得都很正常，每一个心虚的。
大夫还真的将揽月苑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连院中的花儿都不放过，盆子里的土壤都被他仔细的观察了。
最后，只剩下叶云舒的床没有检查过了。
大夫为难的看向叶星河。
“查！”
都到这一步了，没什么好忌讳的。三纲五常有他妹妹重要吗？
绿萝被点出来，去扶起叶云舒，大夫则是在枕头、被褥甚至衣服上检查起来。
最后，大夫将那个柔软的枕头拿起来，走到了一边。
看上去，事情还没结束，大夫又转到了香炉这儿。
绿萝介绍:“这是女郎常用的一种安神香，每晚都要点，已经点了几个月了。”
香炉也被大夫拿起来了。
很快有人拿了新的枕头，叶云舒实在没力气了，躺下后昏昏欲睡。
叶星河让大夫去外间，又将绿萝叫过去了。
大夫从来不认为能和楼郁来往的人是个软脾气的。
他主动介绍:“这枕头里放了东西，很淡，一般很难发觉。”
但他是研究毒物的大夫，嗅觉敏锐，还是察觉出来了。
枕头被划开，从枕芯里拿出了一个小香囊。
大夫让大家离得远些，将香囊打开，里边是一块很小的香料。
“没错，就是这个，这是南域那边的，用好些有毒的料熬成的。但是一般不会直接发挥作用，需要引子。”
叶星河沉眸看向一个香炉。
大夫拿出烟灰，仔细的闻了闻，又问绿萝其余的安神香在哪。
绿萝赶紧去拿过来，锦盒里的安神香都快用完了，余下的这点，也足够让大夫确定，安神香有问题，里边放着引子，只要每日枕着那枕头，再点这种加料的安神香，叶女郎的身体就会日渐虚弱。
“从开始吸入这种毒物到发作，再到叶女郎如今的状况，约摸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叶星河沉沉的目光落在绿萝身上，“这两样东西，从哪儿来的？有谁接手过？”
绿萝心中惊涛骇浪，暗骂幕后人的用心歹毒，面上还是努力回忆。她是叶云舒的贴身女使，这些东西一般都是她吩咐下去的。之前她跟着女郎在安平县，则是由红书负责。
“女郎用的枕头，多是从夫人的嫁妆里拿出来。”
这是叶明辰允许的，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用最好的。而白氏的嫁妆就在叶府的库房里，单独存放，管家和管理嫁妆的婆子都有钥匙。
绿萝甚至拿出了其他几个枕头。
“这几个都是从一个月前，小的亲自去库房拿的，回来后也是由小的亲自洗晒。后来虽然忙了些，洗晒的活计也是由红书负责的。”
大夫一一检查过，确定这几个里边都有香料。
绿萝又检查了一遍，发现枕头内衬的地方的针线很新。
如此一来，结论就很简单了。要么管事婆子动了手脚，要么经手的绿萝或者红书动了手脚。
叶星河没有马上发作，又问安神香哪里来的。
“也是在库房里拿的，是管家每个月亲自采购的，说是老爷点名要用这种安神香。”
个中缘由，叶星河知道，白氏生前就喜欢用这种安神香。
两种东西都出自库房，但是动手脚的，可能是那边，也可能是两个贴身女使。又或者，指不定哪一日有谁跑到内院来了。
查！还是得细细查！
叶星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一天之内就将这件事理得清清楚楚。如此一来，闹出的动静就很大了，波及到整个叶府，所有院子。
但其实呢，叶府虽然大，却只有几个院子住了人。叶父、嫡长子、嫡女、李姨娘、庶子各一个院子。叶父和叶星河的院子离得近，李姨娘则是和儿子住得近，叶云舒住的地方最偏，却也是精致最好的最幽静的。
管家需要配合，这不免会得罪人。但是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后，他为了洗脱嫌疑，也要忙活起来。
有的院子不怎么配合，拿出了长辈的威严，结果叶星河亲自去挑衅一番。
动静很大，效果很显著，对得起汴都公子的名头。
第137章 家贼
首先是揽月苑，所有人都必须保证有两个以及以上的人证明他们没有机会偷偷缝补或是靠近放着安神香的地方。
所有人都没有嫌疑，那就只可能是库房那里。
绿萝去给女郎煎药了，煎好后立马叫醒叶云舒，恨不得她家女郎现在就好起来。有问题的东西都被扔出去了，又喝了药水，也许是心理作用，叶云舒自己都觉得好了不少，才有精神询问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好像是管事婆子有问题。具体的我没来得及听，就过来煎药了。”
叶云舒回忆了下，确定这个管事婆子是白氏带来的，也就是之前白府的人。在白氏去世后，她原本是要照顾叶云舒的，后来叶云舒喜静，就被安排去看守小库房了。里边全都是白氏的嫁妆，数量惊人，里边具体有多少，反而是这个管家婆子清楚。
叶云舒:“如果是她有问题，最好再核对一次母亲的陪嫁。”
绿萝惊讶:“您是怀疑她中饱私囊？”
“有可能。”
这么多年了，除了上次叶云舒动用了里边的金银，其余时候，很少有人去动白氏的东西。那个管事婆子若是不安分，就很难守着财富不动心。
主厅，管事婆子跪下来哭着喊冤枉。这个老东西倒也聪明，知道抓住人的软肋。一会说自己当年跟着白氏是如何的尽心尽力，一会又说她是看着叶星河兄妹俩长大的。
白氏不是一个铺张的人，当年带的嫁妆朵，但是陪嫁的人不多。这么些年了，大多忍都被放出府，再不然就是孩子跟着叶星河兄妹俩长大，成为他们的贴身厮儿或者女使。
这些老人都很安分，除了这个守小库房了。
只要是在叶府动手脚，就不可能逃过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人出来指认这个管事婆子和哪个院子的人勾搭过了。
是那个便宜弟弟院子里的人。
叶舟会做这样的事情吗？一个大半时间都待在国子学的孩子，谁信？
在派人去请李姨娘的时候，叶星河捧着杯茶，神色淡淡的扫过管事婆子。
“管家核对了母亲当年的陪嫁名单。”
管事婆子突然一抖。
“除了送给妹妹的东西，其余的，按理来说没人动半分。”
但是现在，小库房里少了好些东西，有字画，有金银首饰，看着不起眼，也不符合叶府人的喜好，但都很贵重。
大梁并不容忍仆人偷盗主家东西的行为，罪行非常严重。加上叶家老爷是工部尚书，就算不打点，送到官府后，这个管事婆子起码也会被判个流放。
“流放北疆，山高水远，务必请你保重。”
管事婆子顿时软了半边身子，几息后，她涕泗横流的爬过去，哀嚎，“我说！我说！是李姨娘让我做的！她让我将那些枕头拿给她！”
李姨娘此刻正满脸不情愿的走进来，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白了，来不及反驳时，她迎上了叶星河的双眸。
那双桃花眸里布满了寒霜，杀意在主厅里弥漫，李姨娘也软了腿肚子。
按理来说，叶星河是没资格管理后宅的事情的，在这之前他都觉得叶府是个不错的地方，妹妹生活得也很自在。李姨娘虽然有些不安分，但是并不过分，他能够容下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