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弓!你快出来!”
蔺云婉心急如焚!
重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失态,她拍打着窗户,用母亲的身份来威逼他:“长弓,你要还认我这个母亲,你给我出来!”
她怕长弓误会,以为自己要抛弃他,急忙地补充道:“我不会留你一个人……”
她自然也为他考虑了后路的!
陆长弓掌心贴在窗户的小栓上,额头靠在窗户上,低声地说:“母亲,儿子知道您不会抛下我……”
“可是您一‘死’儿子也跟着走了,您的‘死’就不够天衣无缝了。”
“母亲,儿子不会有事的,您快走吧……”
“长弓……长弓!你不用冒这种危险帮我!”
蔺云婉焦急地想破窗。
可里面的人已经不和她说话了。
“夫人,您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身后的人一直催促着。
里面的陆长弓闻着烟火的味道,渐渐也听不到蔺云婉的声音了。
他做不了别的,但他必须要和“死了的母亲”留在一个屋子里。
与寿堂。
陆老夫人已经睡下了,但是睡不着,又起来念经。
“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一躺下就醒了。”
严妈妈摆好木鱼,坐过来说:“天气太冷了罢!”
陆老夫人嗯了一声,闭上眼念佛,心里莫名地不安。
院子外面有了些动静,严妈妈出去一看,陆争流过来了,还穿着出门的衣裳,身上散发着酒气,像是刚从外面刚回来。
“大爷,您怎么来了?”
这时候二门都锁上了,大爷到底怎么进来的?
严妈妈心里纳闷着,陆争流却不和她说话,往空荡荡的厢房看了一眼,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冲到陆老夫人面前质问:“祖母,您让葛宝儿和云婉一起去家庵了?”
他脸色沉着,十分难看。
陆老夫人放下木鱼,抬头看孙子一眼,皱眉问:“她说要去伺候主母,云婉自己也没把人赶回来,你急什么!”
陆争流怒问:“您就不怕她对主母做什么?”
“您难道不知道外面的人现在怎么骂陆家的,您还敢把她放到云婉身边!”
陆老夫人冷哼道:“你想太多了。”
她放下木鱼,解下手腕上的佛珠,一颗一颗地捻起来,道:“主母要是出什么事,第一个跑不掉的就是她。她不敢做什么的。”
陆争流还是气冲冲的,一肚子的火无处发。
陆老夫人便温声安抚道:“葛宝儿那玉佩,除了她还有谁能认出来?你?你都找不到,不如让她去试一试。”
“云婉不可能真的在家庵里住一辈子,她要是再不出来,长弓也别念书了,就去庵堂里一直陪着她。”
“我看她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会回来。争流,你不要想太多。”
陆争流才不这么觉得!
他猛然回头,盯着陆老夫人道:“祖母,万一这个关头陆家的主母出了意外,您准备怎么办?”
陆老夫人愣了。
万一……
真有万一,她也是没办法的!蔺云婉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我去接……她回来。”
陆争流生着气走的,明知接不回来蔺云婉,先把葛宝儿接回来也是好的。
严妈妈看着陆争流生气的背影,叹了口气,问道:“老夫人,是劝还是不劝?”
“算了。他说的也有道理,让他去接吧。”
陆老夫人心里还惦记着玉佩,很恼火地自言自语:“她到底把玉佩藏哪里了!”
也不知葛宝儿找到没有。
严妈妈又叹气道:“您别想了,先就寝吧!”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孙子这么一闹,她倒真有些困意了。
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入了卧室就寝。
她刚躺下来,还没睡着,二门上传来一声响。
严妈妈吓了一跳,说:“好像是云板的声音!”
陆老夫人顿时坐起来,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出事了!”
严妈妈手脚冰凉,三声云板是喜事,四声就是大凶之事!
可别真让大爷给说中了什么!
陆老夫人的心也是一沉,踩着鞋子站起来,道:“快扶我出去看看!”
主仆两个匆忙换了衣服,赶出去问明情况。
陆家庵堂里已经浓烟滚滚,白色的烟雾从瓦上飘出来,惊动了左邻右舍。
葛宝儿提了一桶油过来,看着眼前的火势,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都没来得及放火,佛堂怎么烧起来了!
难道蔺云婉自己失手弄倒烛台,引起了大火?
也就是说……老天爷都在帮她!
葛宝儿欣喜若狂,可是看到手里提着的一桶油,心里有点慌了。
现在用不着她自己动手,可也不能让人看到她提着油过来。
得赶紧走!
葛宝儿提着油一转身,看到了一张冰冷的,黑沉沉的脸。
“阿正哥……你……你……”
你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陆争流看着她手里的桶,闻着油的味道,声音都在颤抖:“葛宝儿,你在干什么?佛堂里有没有人?”
葛宝儿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里面当然有人,她亲手锁的门,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走水啦走水啦!”
老姑子和小姑子看到火光冲天,锣打鼓惊动左邻右舍帮忙灭火。陆家住得近的族人看到家庵着火,纷纷爬起来满屋子找水桶。
第109章 逝世
“云婉在里面?”
陆争流看着葛宝儿,抱有一丝期望地问。
他多希望她能说个“不”字!
葛宝儿只是笑了笑,油桶早就倒在了地上,蔓延出一片深黑的痕迹。
陆争流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然后变红。
“救命……救命……救命……”
屋子里竟然有人在拍门!
陆争流箭步冲过去,木门已经滚烫了,他一靠近都觉得肌肤有种灼伤感。
“锁了!”
大门从外面上锁,难怪里面的人出不来!
陆争流用蛮力都拽不断铜锁,一脚踹开了门,火舌吐出来,差点烧到他身上。
“父亲,父亲……”
陆长弓趴在地面上爬出来,后背已经着火了!
“长弓!长弓!”
“水!水!水在哪里!”
陆争流咬着牙,把孩子先弄了出来,老姑子提着水桶过来,哗啦啦一桶水倒在陆长弓身上,灭了那些火。
陆长弓趴在地上,手背已经烧伤了,疼得发抖。
“救救母亲……救救母亲……”
他扯着陆争流的衣角,哀求着。
“云婉……云婉她——她在里面?”
刚开了佛堂的门,里面烧得更旺了,已经不可能再进人了!
老姑子和小姑子匆匆忙忙泼了水,劝道:“大爷,您快让让!火要烧出来了!”
她们怕陆争流出事,推了他一把。
陆争流踉跄着后退,看着一点点烧毁的佛堂,呆若木鸡。
葛宝儿也傻了。
这么大的火,那蔺云婉……不可能再活下来了!
她看着地上的陆长弓,疑惑地抿了抿嘴唇,明明她走的时候,陆长弓根本就不在,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怎么没把他也一起烧死!”
葛宝儿腹诽。
她们母子要是一起死了,那才是最好的,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庆哥儿了。
“她……她终于死了……”
葛宝儿松了一口气,所以笑了出来。
陆争流冷眼看着她,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一双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红的滴血。
“贱人!你害死了云婉!”
“啊……”
葛宝儿轻轻叫了一声,就说不出话来了。一张清秀的脸,涨得紫红,几乎要被掐死!
“我……我……我是……兴国公府……嫡女……”
“阿正哥……你……你……真的要……掐死我……”
兴国公府?
陆争流醒了神,一点点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葛宝儿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她难道就是仗着她那还未确信的身份,对主母动手?
“贱人!”
“你这个贱人!纵火烧主母——”
陆争流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咳咳,咳咳咳。”
葛宝儿头晕眼花地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出来,不知是咬破了舌头还是喉咙里流的血,一嘴的血腥味儿。
“住手!”
陆老夫人和严妈妈一起赶了过来,她听到云板的声音,又看到庵堂冒烟,都没问是什么事,立刻赶了过来。
竟然真的出事了!
“什么谋害主母!争流你冷静一点!”
陆老夫人指着旁边的油桶道:“你看不见?油还没泼进去!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
她说得直喘气。
陆家的族人都快到了,要是扣上一个谋害主母的名声……
想想她都心慌。
怎么会这样!葛宝儿真是胆大包天了!
陆老夫人气急败坏地瞪了地上的葛宝儿一眼。
她却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抹去了嘴角的血,冷笑道:“大爷,您有功夫在这里拿我撒气,还不如去找一找玉佩。”
“现在人多手杂,要是谁私底下捡了玉佩藏起来……”
陆家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个都留不住了。
陆老夫人心里一紧,顾不上问罪,急急地和陆争流说:“你还不快去帮着灭火,找人,找玉佩。活要见人,死要见——”
陆争流听得不那个“尸”字,转身去了。
陆老夫人低声吩咐严妈妈:“把她给我捆回去!”
又看着地上的陆长弓,说:“扶大少爷回去看大夫。”
听到陆长弓口中还在喃喃念着“救救母亲”,她心都凉了一截。
佛堂烧了这么久,她那孙媳妇还活得下来吗……
“总算灭了。”
集结左邻右舍和陆家族人之力,灭了佛堂的火,整条街上的人全都醒了,巡街的指挥使带着手底下的兵士也围了过来。
直到天亮,无关者才离开。
蔺云婉坐在出京城的马车上,也是满脸的疲倦。
她不知道长弓会突然冒出来,也不知道他会那么做!
车夫在官道上停了马车休息,不多时阿福带着人赶了过来,和另一辆马车里的齐令珩说了几句话。
齐令珩闻言颔首,下马车和蔺云婉道:“夫人,不必担心。你的养子已经无虞了。”
阿福派过去的人,混在灭火的百姓里面,亲眼看到陆家的人带走了陆长弓。
也看到陆长弓身上的伤,不在要害,还看到他成了“蔺云婉”烧死的人证。
真是这一场大火里锦上添花的一笔。
有了他作证,再也不会有人怀疑死的人不是蔺云婉。
毕竟没有儿子会认错自己的母亲,也没有会怀疑一个十岁孩子说的话。
蔺云婉闭上眼,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幸好长弓没事!
她睁开眼,不由自主想和齐令珩说话:“那孩子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齐令珩笑了笑,道:“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孩子。”
蔺云婉笑得很勉强。
要是别人家孩子像这样有勇有谋,她必然要夸的,换成自己的孩子,真不是滋味儿。
“好了。孩子没事,夫人你也可以安心去江潜了。”
蔺云婉道:“多谢王爷。”
齐令珩点了点头,顿了顿才说:“时间紧迫,来不及为夫人找更合适的身份,林家嫡女——暂时先委屈着夫人。”
蔺云婉连忙道:“何谈委屈!要不是您,我怎么还能正大光明地活着?我谢您还来不及。”
齐令珩很温和地说:“夫人到了江潜有什么事,都可以让惜若丫头先去找我舅舅。”
“我尚未辞别父皇母后,不能送夫人一程了。”
蔺云婉已经不想麻烦他更多,说她自己去也无妨,让他不要挂心。
只是她还惦记着一件事。
“不知王爷想让我帮您什么忙?”
她一个内宅女子,现在又失了蔺家嫡女的身份,还有什么可以给桓王的?
齐令珩笑而不语。
蔺云婉顿时明白过来,王爷根本没想让她帮什么!只是怕她当时不领情才那么说的吧!
“夫——林姑娘,后会有期。”
齐令珩微微一笑,恭贺蔺云婉有了新身份,一个未出阁的大龄姑娘,林云婉。
蔺云婉十分感激地在冲他福身,道了别。
丫鬟惜若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继续走官道。
蔺云婉靠在马车里,捏了捏腰间的荷包,逃离陆家,离开京城,她什么都没带,除了那块豹子尾巴的玉佩。
她就算“死了”,也不能让陆家靠着兴国公府再翻身!
第110章 后事
武定侯府议事厅。
陆家的人都坐在里面了,等佛堂里的消息。
大管事汗涔涔地进来,和陆老夫人、陆争流说:“……大奶奶已经找到了。”
陆老夫人连忙问:“人怎么样?她还……还……”
还活着吗?
大家心里都想问,可谁都不敢说出口。
大管事低着头,悲伤地摇头说:“大奶奶已经没气儿了。”
说完用袖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卫氏和竹青两个,一听都快晕倒了。
陆老夫人也是呆愣了好一会儿。
“死了……”
她的孙媳妇怎么能死了!
不该现在死!
震惊之后,陆老夫人就有些说不明的情绪,死的太不是时候了!哪怕再晚个半年……
这下子怎么办?
她怎么和陆家族人交代,怎么和蔺家和外面的人交代?
“争流。”
陆老夫人看过去,孙子的脑袋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伤心到极致了!
很快的,议事厅里有了第一个哭泣的丫鬟,再有第二个,第三个……渐渐地哭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