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同受苦受难的好朋友来了。
“荣宝,你在哪儿干嘛?”周灵愉快地呼唤道。
荣宝闻言瞬间僵直,果然,悟虚正是被不按常理出牌的不正常修行者周灵闹得头昏脑涨的时候,听得自己乖巧可爱的好儿子的名字,立即转头看向荣宝,伸出右手的两根指头,朝儿子勾了勾。
荣宝不情不愿地迈着小碎步从木屋后一步一步挪到了悟虚身前——他路过跑得飞快的周灵时幽怨地瞪了她一眼——谄媚道:“爹,荣宝最近修行十分勤快,能不在您面前练了吗?”
周灵不忍心听到悟虚残忍地回答,一溜烟地离开了山谷中。
说起这森林中适合修行的地方,又不要离恶人谷太远的,周灵只能想起上回自己找到的那小山包,可她在那儿被无辜的波及过,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林中哪个妖物的地盘,正在纠结之时,迎面碰上了白狰。
白狰一大早就出去了,只说有人召唤,急匆匆地模样,想来事情还不小,此时一见,果然是一脸凝重,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兽耳也无心伪装,向后撇去几乎贴在头上。
“怎么了?瞧着脸色很差?”在贤和镇上的经历拉进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周灵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白狰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林中又有亚成体的妖物失踪了,我打算去林子的边缘巡视一会儿。”
“妖物失踪?又?”周灵疑惑道,“这是常见的事情吗?他们是被?”
“随着陶玉,就是此处妖物的庇护者,日渐衰弱,妖物失踪的事情便时常发生,他们。”白狰不由自主地龇牙道,“通常都是被灵物捕获,挖其妖心,增加灵物的修行,治疗他们被魔气所伤留下的隐疾。”
挖心吃心,一时之间周灵竟然不知道谁才是“妖”谁才是“人”,她看了看白狰的脸色,建议道:“你需要帮手吗?我可以与你一同去。”
白狰摇摇头,金绿色的双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暖意,他笑道:“不必了,你比这林中的所有妖加起来都要珍奇,若他真是被灵物所捕,恐怕你还是不出现为好。”
是了,周灵有些失望地想到,妖被捉会被挖心,自己被捉也不会有好下场,她拍了拍白狰的肩膀,轻声道:“那我便不去添麻烦了,你自己小心。”
白狰点点头,便继续朝前走去,很快就走出了周灵的视线,继而连他的气息也无法感受到了。
大多数时候,自己都是很没用的,周灵握紧了自己的拳,心中燃起了不甘的怒火。
白狰说的没有错,她只能在凡人面前刷刷威风,若是正儿八经的碰上了灵物,周灵只有躲藏的份。
周灵咬了咬牙,挥散开这些搅合的人暴躁不安的情绪,按照原定计划去修行。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变强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而白狰追着鸿吠的气味,一路来到了十万大山的边缘,这里已经离开森林有一段距离,身边的树木尽是些矮小的种类,气候也有些湿热,已经快到无极宗的势力范围内了。
这意味着白狰走出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来到了人类的地盘。
鸿吠为何会一只妖走出十万大山?白狰细细回想着那天他在树上激烈质问他时的表情,他说,十万大山之外,也曾是妖的家。
他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家乡吗?
可他只是一个没有母亲庇护的亚成体犬妖,他甚至还没拥有自保的能力,便急不可耐的要证明自己。
真是弱小、愚蠢、又热爱探险啊。
白狰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丝一毫不耐地情绪,他只感觉到了一阵羞耻感,许多年前,他踏入人类设下的陷阱时,究竟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他已经努力地忘记了。
可鸿吠让他再一次看到了他刻意遗忘的那时候的自己。
白狰站在鸿吠最后留下气息的地方,到这里为止,便再也无法简单依靠气味来找寻他了,那只愚蠢又弱小的犬妖知道同类追踪的手段,改变了方式,将自己的气味彻底的掩藏了起来。
离人类的地盘太近了,白狰似乎已经能用肉眼,遥遥地看到在天的尽头,一座似乎与天际同高的城。
若是鸿吠已经被人类捕获,进入了那座城。
白狰不由得焦躁起来,那样的话,恐怕一切行为都为时已晚,即便能够再见,也只能与鸿吠的妖心相见了。
需要立刻把他带回来,之后的事情再论,白狰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自己的鲜血,让它滑落在地。
而后一道朦胧血雾,从地上显出了形状来。
它慢慢地向前爬去,径直朝向那座城池的方向。
白狰跟了上去。
与之不远的贤和镇上。
一道白光一闪,两位身着华丽长袍的仙人出现在贤和镇牌坊之下。
他们中的那位女子抬头看了看牌坊上的字,有些犹豫道:“我几个家人说是这边没错,可我为何没有感觉到门中道观的气息?”
原来是一路随着婉莹与萼茵从青池山而来的江琴,她身后站着懒洋洋地庆山,随意道:“或者你家人说错了呢?毕竟这小镇早已经不属于你们家了,听说是因为没什么油水,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便又被放弃了?”
原本一开始,他们二人还能远远坠在那师徒二人身后,可到底是婉莹的灵器,真是一日千里的上品,渐渐地,江琴二人便失去了她们的踪迹,无奈之下,只得自行前往任务所在地,恰好这里又是江琴出生之地,修为浅薄的灵物们,宗族观倒是略微深厚一些,江琴便从几个家人口中问清楚了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底就是玄清门中内部争夺地盘罢了!这贤和镇和其余一二小镇,原先本是身处祁玉峰长月仙长的势力范围,可近些年来,长月仙长渐渐对凡间事务失去了兴致,恰巧又碰上如一仙长对凡间事务暴涨的关注度,自然而然的,这一片地方便倒戈去了如一哪儿。
只是如一实在是事务繁忙,许多年也不来查看一回,这便教原来那些人心思活络起来了,即便是底层的灵物,面对上天之骄子如一,在利益面前,还是教人按捺不住。
他们便想着要借这几处玄清观,私自饲养魔物,导致魔气泛滥为由,重新又从如一手中夺回这块地方的控制权。
若是没有私底下这些暗流涌动,恐怕这座小镇数十年都没有仙人会踏足。
当然了,私自饲养魔气,到底近些年大家关起门来都在做,扯到明面上来是让所有人面上都不好看,这报上去的缘由,便成了魔气侵扰,凡人不堪其扰罢了。
江琴从家人口中得知了内幕,自然心中有数,不过是要门中派人来查看一番,若是个不知内情的愣头青——一般这样简单的任务多时让新弟子来做——把这饲养魔物之事捅上去了,江琴的家人们便能得渔翁之利了。
在江琴心中,萼茵确实像是那个会将事情都捅上去的愣头青,这事交在她手中倒也合算,只是她和庆山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萼茵前来,便打算自己先来探探。
只是一开头便撞上了怪事。
这贤和镇,既没有魔气,也没甚灵气,这镇中原本所在的玄清观哪儿去了?
第五十五章
只是站在牌坊之下朝小镇内看出, 这里还是一座有些人气的小镇,远远地梯田上有许多身影正在埋头干着农活,镇上的小路也时不时有人赶着小毛驴匆匆朝里头走去。
只是。
江琴眯起了眼睛, 镇中地势最高的那处空地上,原本似乎应该有什么建筑存在, 而此时却是一片废墟, 废墟上有几个镇中居民正在忙忙碌碌地在里头翻找着什么。
这座废墟原本是什么建筑?它占据了镇上最为中心第一块土地,据江琴所知,她的家人在修建道观时, 最为青睐这样的地方了。
这就是贤和镇中玄清观曾经矗立过的痕迹了吧,不知什么时候,不知被谁, 无声无息地拆成了一堆砖头瓦砾。
这里确实是一个若是没有事情,数年内都很少有仙人会踏入的地方,若不是因为江琴,贤和镇上消失的道观不知需要多久才能被发现。
她的心跳的很快,有些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在她脑海中划过,若是抓出了,也许能变成江琴的机缘。
江琴示意摸不着头脑的庆山跟着她,率先来到了那片瓦砾之前。
她一眼便看见了那堆废墟之中,凌云艳丽的泥塑碎成了许多块,在废墟的最上层, 他的半边脑袋上还勾起了似笑非笑地嘴角。
这必然是玄清观无疑了!
而在瓦砾上挑挑拣拣的小镇居民, 江琴原本以为他们是在清理废墟, 可靠近了以后才发现, 他们各自背着背篓,里头装着许多从瓦砾之下捡来的物件。
江琴乍看之下, 发现都是些生活物品,道士们用来束发的发带,一些保存完好的贴身衣物,这里东西深深埋在砖头瓦砾下,好似物品的主人在毫无防备之时便失去了踪影。
什么人,摧毁这道观之时,甚至没有给里头的道士留下一点逃命的时间?
江琴知道,这些看似普通的道士们,虽然不能引气入体,无法使用灵气和法诀,可仙门为了让他们在凡间安心办事,都会按时赐下各种凡人都能使用的灵气、符纸,只要不是碰上怀着要将他们瞬间毙命的仙人,冲突不太严重时,至少是可以保住性命的。
若是他们保住了性命,自然会立刻向仙门求助,可仙门这些时日内并没有受到这样的求助信息。
江琴的背上沁出一些冷汗来,她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她快步上前,揪起一个一见她出现便立刻跪在地上求饶的男子,呵斥道:“这座道观为何变成了这样,是谁做的?”
男子本也不想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他说是一位从天而降的女仙人,将这道观打碎,又将道观后院中魔物拨除后,便消失在了十万大山之中。
“一位女仙人?”江琴的瞳孔一缩,脑中立刻回想起自己被凌云搜魂的痛楚,那一次,便是因为一位女子。
她因为兴奋开始喘息,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将凡人男子勒得满面通红,直到身后的庆山出声道:“喂,大姐,你没什么想问的了吗?就这么把他掐死好吗?”她才反应过来。
江琴松开了凡人男子的衣襟,急切道:“那位女子,是不是长得高鼻深目,头发是褐色?”
男子迟疑了一会儿,犹豫道:“仙人饶命,小人实属不敢直视仙人们的面孔,小人只知晓那是位女仙人,她或许是褐色头发,但小人不敢确定,当时天色还没有亮,小人夜间看不清东西。”
此言一出,江琴更为暴虐,几乎想就此将这男子毙于掌下。
而另一位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下地男子,在用余光瞧见江琴的行为后小心翼翼的出声道:“仙人,小人当时离那女仙人离得近,偷偷看见了她的面容,确实是像您所说,高、高鼻深目,褐色头发。”
江琴放下手中几乎软掉了男子,转身看向出声那人,双赤红,十分可怖,她轻声道:“你确定吗?你当真看清楚了?”
后出声那男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嘴唇嗡动道:“当真如此,小人当时想要问那女仙人讨回女儿,真的看清了她的容貌。”
“哈。”江琴不再搭理他们,看向面色终于凝重起来的庆山,笑道:“看来这一趟,咱们的收获颇丰啊。”
庆山皱着眉头道:“你想怎么,现在联系门中吗,把这个消息交上去?”
江琴冷哼了一声,嗤笑道:“你胆子怎么这样小,若是那样按部就班的把消息交上去,谁知道何时才能被上面看到,我们可没有什么好师父,到时候算下来,这功劳又轮得到我们吗?”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直接联系掌门,立刻告诉他这件事!”
庆山大惊失色道:“你如何能联系上掌门,掌、掌门又凭什么听你这小弟子说话?”
江琴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小鸟,朝着它轻吹一口气,那小鸟立刻活了过来,在她掌中蹦蹦跳跳,歪着头看向她。
“这是,婉莹的传音灵器?你从哪儿来的?”庆山更为吃惊了。
江琴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他。
与贤和镇相聚不过百里之处的一处树林中,白狰站在那里,细细的观察林中的种种。
他用秘术追踪鸿吠到了此处,这里离临仙城不近不远,也仍处在十万大山的边缘,不知鸿吠在想些什么,从十万大山深处出来以后,他便一直在临仙城与十万大山的交界处活动,向前走一段,便要折回来一些,仿佛故意留下了破绽,在引诱什么。
白狰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这胆大包天的亚成体,难道以自身为诱饵,不想当猎物,而想做个猎手?
他在捕猎人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白狰便生出来一额的冷汗,鸿吠太小了,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若是一个对上一个,犬妖不一定会输,可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