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现在可以讲故事么?”她拉开床头柜简单翻看。
头顶突然传出“刺啦刺啦”的噪音,紧接着诡异的纯音乐与电话中的回复同时响起:“当然可以……”
传声筒中的白噪音让人心神不宁,但并不妨碍姜楚觉得故事很无聊。通篇下来,更像是对于伯爵丰功伟绩的琐碎吹捧。
她从柜中翻出本英文小说,压在空白的扉页做了简单的细节记录:
“伯爵惧黑,因此古堡常年照明不熄”,“热情待人,对客人与需要帮助的人来者不拒”,“伯爵衷心王室,做事极其有条理,侍从也绝对听从指令”。
那边陷入沉寂。
姜楚点了点笔尖:“没有了?”
“跑,快跑……不,不对,怎么都跑不掉的,不管躲在哪里ta都会找到你!!!”
尖叫声与撕心裂肺的哭声迭起,头顶的灯也跟着闪了下。
听筒中的电流音盖过一切,如同巨浪卷走所有声响最后回归平静:“很抱歉,由于岛上信号不稳,刚刚似乎串线了。故事已经讲完了,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没有了,谢谢。”
床头布偶的后背硌手,姜楚拨开它杂乱的金发将其凑近光源,有明显的切开又用热熔胶封口的痕迹。
撩开背部缺口,一个小罐子映入眼帘。
取出,又继续拎起下一个娃娃,最终桌面排了长长一列拇指般小巧的瓷罐,七个罐子装了截卷成团的纸条,纸条上清晰地刻着几个数字,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姜楚举起唯一装有空白纸条的瓷罐看了看,指尖抚过瓶底时察觉到轻微的凹陷。
是日期。
那个空瓶的年月日就是今天。
『我靠,是今天就是死期的意思吗?』
『我是来看恋综,不是来体验恐怖片拍摄现场的啊』
『别看了楚姐,我真的会怕!等到八点老老实实去舞会吧我求你了』
大多嘉宾在房内都处于坐立难安但又战战兢兢不敢轻举妄动的局面,姜楚这边直接带着床头的煤油灯和空着的小瓷瓶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屋内仅有的一盏灯吊在床铺的正上方,光线刚好停在洗手间外。
将覆盖在半身镜面的红布揭掉,姜楚耐心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姐,你真的听懂了怪谈规则吗?』
『快跑啊楚楚,好诡异』
三十秒后,卧室的灯灭了。
与此同时,镜面上浮现出一张狰狞的泛着暗蓝色光辉的畸形面孔。
『妈呀!鬼啊!!!』
『啊啊啊救命』
在满屏祈祷各路神仙保佑的弹幕中,姜楚忽地凑近了些,而后抬起手,朝镜面晃了晃——
“导演,晚上好。”
第13章
“导演晚上好”宛如千万利刃反复在导演的心头戳来戳去,直播间顿时笑开了花。
『哈哈哈好像真的有点像』
『导演:上期拆我鬼屋,这期我亲自出马还拿不下你?事实证明,真拿不下』
『这特效都能认出来,楚楚好眼力』
下巴透着蓝光的导演面色僵硬,很快恢复如初:“如果你愿用手上的剑作为交换,我可以用「是」或「不是」回答三个问题。”
“我先问?”
那张五官变形的大脸露出得逞的笑:“当然可以。”
姜楚也笑:“公主在城堡里?”
“是。”
“八点准时参加舞会就会安全地活下去?”
“是。”
姜楚偏头拿起之前的红布,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又盖了上去,然后提着靠在墙边的剑离开了。
导演:?
『好家伙,来这卡bug了是吧?』
『哈哈说好三个问题换宝剑,可也没问三个呀』
『导演:气死我算』
【洗白进度:49】
重新回到卧室,姜楚在拨号盘上按了“2”。
对面很快接通:“你好?”
“你好祁昉,我是姜楚。”
“嗯,我知道。”
“看过镜子了吗?可以问两个问题。”她抬眼望向正对着床面的摄像头,“正确答案是相反的回答。”
与她隔空对视的导演笑得想哭,自己卡bug就算了,怎么可以撺掇别人一起卡?!
祁昉捏着剑柄挑开床头的壁画:“想问什么?”
他不问为什么,只问姜楚想做什么。
姜楚因节省了解释的时间,眉眼间的冷淡散了些。
“拿到别墅大门的密码是否就可以安全离开,以及,这此次计划的始作俑者……”她顿了顿,思虑良久才接上,“是不是国王本人。”
“要来我的房间么?”祁昉从挂画后抽出一张破旧的纸条,“第二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
海城王国历史悠久,因三面环海极少被战火波及,但在受到处于高位的伯爵背叛后,王国死伤惨重,王位的继承者更是血溅当场。
为此,一个以保护王国安危为唯一信仰的组织“影虎”出现。
但在经历了血与泪的教训后,“影虎”的存在并不能让国王安心,反而反向滋长了怀疑的种子。
年复一年,国王终于找到了百分百服从命令的、可以替代“影虎”的存在。
祁昉发现的那张纸条佐证了姜楚目前的所有猜测——
「不要相信任何人,谁都会杀了你,我是说包括你自己!还有,国王已经疯了,逃出去,然后,活下去!」
“背面写了编号,他是9,我们是第16批。”祁昉的指尖点了点模糊不清的字迹。
“既然王国依旧祥和,说明他没有活着回去。”姜楚起身,走到镜前问了第二个问题,“宝剑是国王权威的象征之一,所以只要保持剑不离身,我们就是安全的?”
镜子里蓝绿交错的脸回答:“不是。”
“咚咚咚——”
时针不偏不倚地指向了“6”。
祁昉从蓝领结的侍从手中接过了餐盘,朝身后的姜楚示意:“是奶昔,喝完了再继续?”
草莓奶昔的颜色漂亮,是昏暗环境中难见的暖色,姜楚扫了眼托盘中唯一的玻璃杯,摇头:“不用,我的应该也送到了。”
“没关系,我不喜欢这个。”祁昉并未关闭房门,将奶昔递给她,“况且,你也没办法再回去了。”
斜对面的“姜楚”标牌不知何时被撤去,来时关严了的房门此刻微微敞着,里头透出来的明光像是地狱里诱惑凡人进去的明媚假象。
祁昉在她看去的下一秒,侧身挡住,轻声道:“喝吧,有点冰。”
“谢谢。”
姜楚转身后,祁昉眼底的笑慢慢暗了下去。
再回头时,隔着走廊与门缝后的红领结对视,ta的手里……还提着一只被姜楚取走了瓷罐的空心布偶。
『最后的对视,梦回吞枪自刎前挑衅世界的那个电影画面』
『脑子要烧起来了』
待确认的问题不多,两人没做无谓的停留,径直上了三楼。
路过二楼的楼梯口时瞥见了一间同样被抹去铭牌的屋子。
“刚刚的那间,是苏向青。”
祁昉敲门的手顿住:“你的意思是……”
“抛去生死,你觉得他现在是哪一方的人?”
两人对视间,门从里头打开,玄柏惊讶:“楚姐祁哥?你们怎么也来了?”
也?
姜楚朝里看去,沙发上坐着的宁菁笑得端庄。
“她是和向青一起来的。”玄柏松开门把手让两人进来,“我刚刚被送了小饼干,你们要吃不?”
“谢谢。”祁昉从盒中抽了两袋递到姜楚手里,“苏向青呢?”
“去隔壁喊建瓴了,他说人多一点比较安全。”
玄柏的剑靠在床边,姜楚走近时与宁菁对视,屋顶的光倾洒而下,将她领口处的暗红勾勒得隐隐生辉。
是红色领结。
“祁昉!”她捞起剑柄就往外跑。
祁昉立刻会意,将玄柏推出门外,两人领着处于懵圈状态的玄柏一路狂奔。
玄柏:“怎、怎么了?”
“宁菁,苏向青还有高建瓴被「杀」掉了。”姜楚无法解释太多,跳过楼梯东边的苏向青的房间,开始一间一间地敲门。
“怎么可能!宁菁还在我房间坐着呢,向青也……”后领被祁昉拽了下,玄柏在楼梯扶手的空隙间与站成一排的三人对视。
诡异的寒流在三人离开扶手后瞬间蔓延,玄柏想哭:“姐、姐!他们下来了!”
蒲辰的姓名标牌还在,但房门虚掩着,姜楚轻扣两下没收到回应后缓慢推开,靠在门边的木剑“咣当”落地,她与捏着玩偶脑袋的红色领结的服务生碰上视线。
Npc的耳麦中传来导演热情高涨的指导:“拿下她!抓住她!快快快!!!”
姜楚在那人歪头冷笑的瞬间关上门,攥紧把手,不让里头的人出来:“去敲另外两间!蒲辰可能下去了,应该已经和一楼的那个碰上了。”
玄柏小腿发抖,拍着最近的一扇门道:“周思雪!我是玄柏,快开门!”
木板嘎吱作响,他们此刻像是笼中困兽被围在二楼封闭的长廊里。
门里的npc力气大的出奇,姜楚的胳膊都被震得发麻。
在木门再次被拽开一道半掌宽的缝隙,手侧突然一热,祁昉的身影从后方笼罩下来,伸手拉住门把手的末端将其用力往外一带。
“砰”地一声,门被严严实实地关上。
“他们快追上来了!”听到屋内物品落地的动静,玄柏声嘶力竭,“我知道你听见了,周思雪,开门啊!”
长廊里的房间间隔较大,周思雪又刚好住在中央,照目前状况来看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她压根没有开门的意思,玄柏急得几乎想要破门而入。
“玄柏?”走廊的尽头,谢千绮探出头,奇怪地看着痛哭流涕的玄柏。
“楚姐!这里!”玄柏的眼睛亮了下,抬手去指谢千绮的方向时,看到了站在二楼西侧楼梯口的沈映溪和蒲辰。
两人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领口还别着一抹暗红。
祁昉松了右手让出空间,“你先过去。”
蒲辰和沈映溪的动作很快,在指尖要碰到玄柏的刹那,姜楚提着木剑横在他的面前:“玄柏,进去。”
原本扑过来的两人动作一滞,而后像是表达尊敬般微微颔首。
……
走廊恢复了平静,三人围桌而坐。
谢千绮云里雾里地听完解释后,抓了抓蓬起的头发:“所以我睡了一觉后就只剩下我们四个了?”
玄柏冷哼:“隔壁还有一个,不过不知道是哪边的。”
祁昉瞥了眼挂钟:“要七点了,我们必须八点前出去。”
“八点不是要去花园参加聚会吗?”
祁昉:“聚会无法带木剑,会「死」。”
“那我们就待在房间,哪也不去。”
“也会「死」,八点是一个安全的界限,八点之后宝剑防身的作用大概率消失,总会有东西找到你。”
玄柏蔫蔫道:“这规则怪谈到底图什么啊,横竖都是「死」,我们没救了。”
“倒也不是。”姜楚从镜前离开,拿起电话听筒,按下“8”,“现在开始,规则由我们来定。”
如果每个房间按顺序排列,那么先前那通“4”的电话来自地下室,而“8”则对应的是伯爵的书房。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管家先生,我遇到了些困难,可以请您过来一趟么?”
“好,请稍等。”
挂了电话,姜楚交代:“他敲门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给你?怎么打?”玄柏奇怪地问。
“2,3,4都可以,我需要听到信号。”木剑别在腰后,姜楚提着煤油灯挡住祁昉要跟上来的动作,“我自己去。”
“姜楚。”
“我去赌一把,半小时后没回来你们就另想办法。”她顿了顿,看向祁昉,“尽量把管家留住,拜托了。”
“……好。”
一路上顺畅无比,没有遇到第二个「人」。
长廊内灯火影影绰绰,姜楚靠在墙边垂眼等声音。
她刚刚在谢千绮的房内问了镜子两个问题:国王是否在进行类似于条件反射的训练,试图培养绝对服从命令的「新特工」;「新特工」是否只在有光的条件下处于激活状态。
镜子给出的答案都是“否”。
思绪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拽回,她直身,踩在松动的木板上,推开了原本应该封锁的地下室的大门。
走廊的光透进完全黑暗的空间,姜楚顺着那抹亮,与熟悉的几人依次打了个照面。
黯淡的光不足以让他们对她动手,姜楚立于其中,地下室的深处忽地传来沉闷的声响。
瞬间白光乍现。
七点了。
地下室的灯亮了。
它们,要出来了。
第14章
『我去,这是捅了红领结的窝?』
『有木剑应该没事吧……?啊啊啊可是有这么多真的没事吗』
『好勇啊姜楚』
姜楚面不改色地提着剑柄穿过二十多个红领结,最终在墙角站定:“找到了。”
木剑将别墅照明的总闸勾着往下,黑暗顷刻间吞噬一切。
姜楚径直上了三楼,此时书房的木门半掩着,她推了一把,居然纹丝不动。
卡住了?
夜视的直播画面中,一道瘦削娇小的影子后撤半步,然后猛地抬腿踹开了房门,侧身闪进了房间。
守在监视器前的导演嘴角抽搐:门没开是因为有道暗锁没破呀小祖宗,我绝妙的设计居然被踹了啊啊啊!还好没烂,还能再……
“姜老师……”
姜楚回头,扛着摄影机的大哥指了指自己:“我进不来。”
她点头,给了他一个后退的手势。
“砰!砰!砰!!!”
木门摇摇欲坠地歪在一边,身材魁梧的摄像大哥笑得不好意思:“谢谢姜老师。”
没有预想中精妙的剧情与开锁方法,甚至只眨了下眼的功夫门都没了。
镜头外的导演轮番换手指头掐人中:烂了,毁了,全完了。
书桌中央的老式磁带机正循环播放管家在沙滩上弹奏的那首童谣。
姜楚一边听,一边借着煤油灯的光线凑近书架翻找,忽然她停下动作,快步走到桌前将磁带倒回。
来回听了两遍后,眉头舒展。
别墅大门的密码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