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慕一把拥住她,将她的头抱在怀里,泪水打湿她的脸,所以你宁愿剖开肚子,用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你们母子二人的性命,也不愿留下他。
可是,不该这样啊,错的不是你,凭什么要你承担错误的后果。
她知道无论怎么劝,尹钰都不会同意的,索性违心的说了重话,“你有考虑过,堕胎中有个万一,你死在屋里,我怎么办吗?”
“尹钰,你想死可以,但你不能拖累我。”
“我可是宫正司的典正,结果和我同屋的女史,却犯了大罪,而我知情不报,尹钰,你不能这样对我。”
尹钰挣扎地动作停了下来,埋在沐雨慕怀中痛哭出声。
沐雨慕抚着她的发,“哭吧,尹钰,好好哭一场,哭够了,我们一起来想想,有什么解决办法。”
这一场哭,哭得尹钰筋疲力尽,哭出了她所有的委屈,哭得她沉沉睡去了。
沐雨慕一直照顾她到天亮,又将她的手腕重新上药包扎,这才起身上值。
她比往日里出发的还要早,先去尚宫局同负责掌管尹钰的郑掌薄处,替尹钰告假,又去了尚食局寻安米洛,让她给尹钰做些好消化的饮食,这才前往宫正司。
用自己的典正牙牌,调出宫正司的案卷卷宗翻看起来。
宫女秘密怀孕生子,这在宫内屡见不鲜,宫正司有过这方面的记录,她需得好好查看一番。
这一查,便又过了几日,她忐忑不安地等着凌凤宴的信,终于等来了一句准话。
他在熬药时说,让她放心,他会安排好那个孩子。
沐雨慕心下大松,拿着药急急忙忙就回到了西院,既然孩子有了去处,那自然是生下来稳妥!
可折返回屋中,便见安米洛比尹钰哭得还大声,反而现在是尹钰在安慰安米洛。
安米洛泪眼朦胧地看过来,沐雨慕伸手将门关上别好门闩,她脸上还带着喜气,惹得安米洛骂她没良心。
尹钰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她说,还是她自己来尹钰这来得勤,自己发现,尹钰迫于无奈告诉她的。
沐雨慕瞥了她一眼,“你叫嚷的再大声,整个西院都该知道了。”
安米洛狠狠擤鼻子,控诉沐雨慕,“你没有心!你冷血!你变了!”
尹钰拉住安米洛的袖子,“米洛,别这样说慕慕,不是这样的。”
沐雨慕没管闹情绪的安米洛,绕过她,递给尹钰药碗,尹钰乖乖听话喝了,看得沐雨慕心下一软。
她说:“我有解决法子了。”
话落,四只眼睛齐刷刷向她看来,她道:“我们把他生下来。”
尹钰脸色一白,安米洛更是如同个炮仗般开口反驳,“这怎么能行!沐雨慕我看你脑子不清楚!生下来怎么养?谁养?”
“听我说完!”沐雨慕冷下脸来,还是颇为渗人的,作为一个在宫正司掌管刑罚的典正,身上积累的气场冷不丁朝友人射去,便叫人招架不住。
安米洛委委屈屈坐了回去,握住了尹钰的手,两人互相支撑,等着她继续开口。
她冷静道:“谁说我们要生下来养了?”
两人不明所以,只听她冷冷开口:“这宫中,枯井、残塘那般多,随意一个地方,都可将他扔进去。”
她说得太过于平静,以至于浑身生出寒意的安米洛,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生下来那就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杀人?
沐雨慕看透了她们的心思,说道:“现下堕胎,他就不是一条生命了?只不过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我的方法,尹钰可以顺利产子,也不用负担心理压力,之后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两全其美。”
“至于那个孩子,我来处理,你们别过问。”
“不是你们做的,你们心里会更好受些。”
安米洛回头看尹钰,尹钰低头抚下小腹,对自己听都这个方法动心了而感到羞耻,可她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那慕慕你怎么办?”
沐雨慕看着她,说道:“我堂堂一个宫正司女官,手中都不知折过多少宫女的命了,不过区区一个婴儿,我还能怕它不成?”
她看着尹钰心绪不平地抚肚子,便知她心动了,她垂下眼眸,是她骗了尹钰,她和凌凤宴想法一样。
既然尹钰已经决绝到,宁愿死也不要这个孩子,那就不要让她知道,孩子可以活下来。
到时候,就让她以为那个孩子死了,让她可以继续她的生活,她则将孩子交给凌凤宴,让凌凤宴给他找一个稳妥的家人。
事实上,她其实也不知道凌凤宴会将孩子带给谁。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她们谁都不知道后续,那便是最安全的。
她闭了闭眸,复又睁眼肯定道:“我觉得此法可行。”
尹钰眼神也慢慢变得坚定起来,里面有了生的希望,“我也赞同。”
安米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泄气似地一瘫,说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眼见着尹钰的肚子就要大起来了,天也热了,总不能还穿着冬装啊。”
沐雨慕只有两个字:“多吃!”
“将自己吃胖,平日里走路,多揣着手,用琵琶袖遮挡一下小腹,至于马面裙,”她想了片刻,“我手里有尚服局不少女官的秘密,我会以此为威胁,让她们做几条宽腰马面出来。”
“尹钰你就放心养胎,一切有我们。”
尹钰重重点头:“好。”
她们这里定下计划,便开始了尹钰的养胎之路,安米洛变着法的用尚食局的食材给尹钰开小灶。
沐雨慕则用自己的宫正司身份给尹钰扫清一切障碍。
期间,凌凤宴还隔帘为尹钰把了次脉,再次将药方调整的更加温和一些。
尹钰认真吃饭、喝药,吐了就继续吃饭、喝药。
短短一个月,她脸上就开始挂肉了,成功换上了夏装,看着她下巴上的软肉,尚宫局还有女官语重心长劝说她少吃些,这都胖的快要认不出来了。
对此,尹钰是欢喜的,真的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肚子。
三个人共同为尹钰的肚子忙活,谁都没理会宫中的暗潮涌动,大人物的事情,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因而,她们也不知晓,宫中又有大事发生。
太子妃有孕了,因之前未到三个月,所以一直瞒着,如今胎儿坐住了,便将这喜事分享了出来,东宫上下一气得了三个月赏钱。
陛下得知当天,便摔了他最爱的一套杯盏。
太子妃有孕,他自然不能用太子无后为由废太子了。
内阁坚定拥护太子,太子为人谦逊有礼,将会是不可多得的仁君,至于二皇子,内阁重臣摇摇头。
本等着儿子当太子的刁贵妃自然是不依的,和陛下好一番吵闹,陛下焦头烂额,反倒让贤妃闲适了下来,喜滋滋的看了几个月的乐子。
而凌凤宴也趁机添了把火,自宫宴后,他便开始利用自己在宫内铺设的太监网,去搜寻二皇子的罪证。
将其在宫外的种种行径,透漏给了一批敢于直言的谏臣。
谏臣在这个节骨眼上上奏二皇子欺男霸女,每每出行,如恶霸过市,等等罪状不一而足,彻底点燃了陛下的怒火。
陛下一人,对抗整个内阁、太子、谏臣,心神俱疲,还要想法子保护二皇子,将他派去南方赈灾,又怕他完不成,派了自己最信任的高大伴一同前去。
前朝无论闹得多凶,对后宫的影响都不大,但二皇子和高深一走,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都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而等二皇子和高深动身后不久,尹钰就开始发动了。
沐雨慕和安米洛像两只无头苍蝇,在屋里乱转,无论之前做了多少准备,当尹钰开始生产时,她们都有些手足无措。
第34章 难产哭泣
屋内房梁上垂下两根绳子, 尹钰便抓着这两根绳子,站在地上用力,地上则铺着厚厚的棉被, 若孩子出来, 便可直接掉落其上。
“嗯……唔!”
她用劲, 但除了疼就是疼, 孩子根本下不来, 血水已经快把身下的棉被都打湿了,她还不敢发出声响,只能自己默默忍痛,一副快要力竭昏厥的模样。
安米洛急得不行, “怎么办啊慕慕。”
沐雨慕用手擦了把脸, 擦了自己一脸血, 她目光在屋中查看, 一下看到桌子, 喊道:“过来,我们将桌子推到尹钰身前, 让尹钰抓桌子。”
尹钰松开绳子,扶住桌子, 人倒是有了施力点, 比之刚才好受多了,但依旧生不下来。
“这可怎么办?”
安米洛问得也是沐雨慕想问的,她看尹钰都快要将嘴唇咬破了,赶忙给她换了个汗巾咬着,自己则疯狂在脑中想着, 她还有没有谁的把柄,可以再这个时候用一下。
实在不行, 她就去找司药,用自己的典正身份做威胁。
此时,西院突然有人奏乐,琴声、笛声混合交织在一起,还有女官的欢笑声。
安米洛擦了下眼泪,“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奏乐?我真想冲过去扇她们一巴掌!”
沐雨慕也是听得烦躁不已,但她还不能乱,只能安慰安米洛,不要受她们干扰,并道:“她们奏乐也是好事,万一尹钰受不住叫嚷出来,也传不出去。”
“也是。”安米洛又道,“尹钰你再加把劲。”
尹钰痛苦摇头,吐出嘴中的汗巾,“我,我不行,好痛,我,我生不下来。”
她泪眼朦胧,似交代后事一般道:“我若去了,烦请替我书信一封送回家中,就说我,全了他们的生养之恩了。”
“我,我对不住你们,我死了,你们可怎么办?”
“若我真死了,你们,你们就把他从我肚子里剖出去,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好了,别说了。”沐雨慕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为尹钰擦着额上的汗,嘱咐安米洛,“你照顾好她,我去找司药。”
尹钰抓住她的手,“不行!”
沐雨慕却坚定道:“我可是宫正司典正,她若想活命,就得给我过来给你接产,她若是敢往外说一个字,我让她再也出不了宫正司大门!”
“慕慕!”
她甩开尹钰的手,让安米洛按住她,还没走到门口,房门被骤然拍响。
外面顾典正令人生厌的声音传进来,“沐雨慕开门!你在屋中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我和黄司正要查看一番。”
“沐雨慕,开门!”
沐雨慕用手按了按额角,她真的是要绷不住了,气已经到了脖颈,咽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她敢肯定,顾典正是故意叫黄司正过来的!
眼看着人就要冲出去,身后安米洛急忙喊道:“慕慕,等等,你的脸!”
终是受不住了,沐雨慕大力将汗巾摔在地上,深呼吸了两次,人才折返回去,用冷水将脸上的血洗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方才和安米洛一起拿屏风挡住门,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一张脸冷如寒冬腊月的寒冰,刺得人生疼。
她就站在门外,挡住她们一切探究的目光,问道:“何事?”
顾典正道:“你最近行为诡异,我与黄司正怀疑你做了什么危害宫正司名声的事,你现下就让开,让黄司正查看一番。”
沐雨慕勾起唇角,没理顾典正,对黄司正道:“黄司正都是宫正司的司正了,怎么还不知道,宫正司拿人也要讲证据,你们空口白牙一句我有问题,我就要让你们两人搜查?”
“我乃宫正司七品典正,就算你六品司正要查我,也得先拿上证据,问过丁宫正的意思。”
黄司正自上次被沐雨慕落过脸面,就一直记恨此事,这回听顾典正说沐雨慕最近行事诡谲,当下就过来了,又见她百般推脱,更是认定她有鬼。
便笑道:“证据?你管我要证据?真是天大的笑话,等你进了宫正司大牢,证据自然就有了,现在,我以司正的身份命令你,让开。”
“你若执意不让,也行,那我就先将你抓进监牢,再破门而入。”
沐雨慕就靠在门边上,能听见屋内尹钰隐隐压抑的痛苦声,实在不想和她们掰扯,说道:“既如此,那想必黄司正也做好,会惹恼贤妃娘娘的准备了。”
“怎么?黄司正难道不知,娘娘对我多有喜爱之情,你信不信,只要我去娘娘面前掉一滴眼泪,迎接你黄司正的,都是万劫不复之地。”
黄司正面色一变,沐雨慕喝道:“给我滚开!”
顾典正见势不妙,赶忙道:“司正别听她胡说,都说娘娘对她信赖,可最近,娘娘可没叫她去锦乐宫。”
沐雨慕挑眉,这才将视线投到顾典正身上,一身怒意就要蓬勃发出,西院中的乐音骤停,整个西院沉寂了下来。
“吱呀”一声,在门口对峙的三人,齐齐看去。
只见对着沐雨慕房门的屋子内,相继走出尚服局秦尚服、尚食局殷司药、尚宫局郑掌簿。
尚服局的秦尚服,上下睨了一眼沐雨慕道:“这可不是我认识的沐典正,沐典正收拾我们尚服局的时候,那手段可厉害了,怎么面对自己司里的人就胆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