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慕再次尝试触碰贤妃,想看看事情会有什么其他的进展,诸如会不会被人发现。
但是她发现,无论怎么触碰,都是那几个缠绵悱恻的梦境来回转换。
越是这样,心中的不安就越重,锦乐宫里,她的身影出现的便愈发频繁,就连享受她连日伺候的贤妃都受不住了。
勾着沐雨慕的手指将人带了过来,侧首问道:“你何时这般听话过,我让你伺候你就伺候?”
沐雨慕手里还拿着贤妃湿漉漉的头发,闻言表情不变,只是道:“娘娘不喜吗?”
贤妃眯起眼,手指捻着她的指腹,“喜是自然的,但你太反常了,有话直说便是。”
沐雨慕抬眼,倏地攥住贤妃调皮的手指,在贤妃挑眉之际,她道:“娘娘非要去热河行宫?不去不行吗?”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贤妃懒洋洋道,“这自然不行,要去。”
“娘娘若是去行宫了,留我一人在宫中,就不怕我出些事情?不若,别去了。”
手指勾缠,贤妃抽手竟是没抽出来,索性起身,任由湿发披背,居高临下睨着沐雨慕道:“凌凤宴没同你说?你也要跟着本宫一起去热河行宫,本宫和他怎么会将你留在宫中。”
她也去?
不对,凌凤宴知道?
看沐雨慕眸子又睁圆了些,贤妃心喜,果然还是这样的沐雨慕有趣些,便抽出手赶她,又故意透露出凌凤宴。
“有什么话,你且去问凌凤宴,我能去的成,那可是凌秉笔帮的忙,作为交换条件,他让我放过你……”
沐雨慕被噎了一下,却还是为他解释了一句,“是他误会了。”
凌凤宴……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沐雨慕心中有些慌,很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推动事情到现今的地步。
她摸着手指上的水渍,终还是决定去寻一下凌凤宴。
陛下要去行宫,凌凤宴也跟着忙碌,但得到沐雨慕要来寻他的信,他还是推了一切的活赶了回来。
“司正今日怎么过来了?”
沐雨慕坐在他房间的圆凳上,直接开口问道:“你和贤妃娘娘做交易,让她去热河行宫?可否停下?”
凌凤宴给她倒水的手一顿,水险些倾撒出来,他垂下眼睑说:“陛下已经决定的事情,恐没有回转余地了。”
他将水杯放在她面前,“司正,怎么这么问?”
沐雨慕只觉身上满是无力感,她说:“为何要帮娘娘去热河行宫?是我主动选择娘娘的,娘娘与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可知……”
你可知让她去热河行宫,她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
凌凤宴沉默半晌,方才道:“可若有的选,司正还会选娘娘吗?”
他眉目清冷,便显得人有些疏离,沐雨慕看他这副样子,倏地起身,背对他道:“但我也不需要,你来为我做选择。”
说完,她头也不回迈过门槛出了门。
凌凤宴那句“这是娘娘最后一次出宫的机会”便也没能说得出来。
“啪”一声响,却是身后笔架上的青釉药瓶掉落在桌上,发出了声响,上面的绳断了。
第42章 还生气呢
金乌高跃于澄蓝的天幕之上, 尽显自己威能,天气一天比一天燥热,去热河行宫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敲定下来。
陛下将带着众大臣一起去热河行宫, 在那里避暑并处理公文, 北平这里交由内阁负责, 太子依旧在他的东宫里养孩子。
而后宫中, 他带上了贤妃及三个嫔。
主子出行, 下面的人自然也要跟着,六局一司中,唯尚食局与尚宫局跟随的人最多,其余各局几乎都如宫正司只派了沐雨慕一人一般。
如此, 沐雨慕、安米洛、尹钰, 都要随行。
与沐雨慕可以跟着贤妃坐她的马车不同, 安米洛和尹钰都要和女官一起走。
马车自出了北平后, 行进速度便慢了下来, 即使是官道也走得并不平坦,颠的人难受。
贤妃与月莹这两个十多年都没出过宫的人没事, 反而是沐雨慕晕车晕的脸色都发白了。
车队在北平时,贤妃还想让沐雨慕抽空回家去看一趟, 她一直都在给家中弟弟寄银钱考科举的事情, 贤妃也是知道的。
可沐雨慕却拒绝了,她的弟弟并不在家中,一直在顺天府府学学习,且脱离车队多有不便。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藏着事,出北平没多久, 她便晕车了。
待行进了半日,晌午休息时, 更是连马车都没能下的去,贤妃去陪陛下用膳,还是月莹端着她的饭菜上了马车。
沐雨慕强挣扎着起身,虚弱道:“多谢姑姑。”
月莹扶她起身,将饼子和粥递到她手里,“好了,就别跟我客气了,吃完休息下,就下马车溜达溜达,能好些。”
“嗯。”沐雨慕小口小口喝了粥,饼子说什么都吃不下,便放下了,人也没下马车,一直在马车上难受的想吐。
等车队继续行进,一直到天色黑了,方才停下,沐雨慕整个人都已经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惹得贤妃都要去给她找太医了。
“娘娘,别,我无事。”
谁能想得到,她竟然晕车晕到这般地步。
晚间的晚饭要丰富一些,月莹甚至给她拿了条鱼上来,但鱼腥味一冲击,沐雨慕彻底忍不住,奔下马车,哗啦啦吐了。
等被月莹搀扶着回去的时候,偷溜出来的安米洛给她手里塞了一把肉干,“慕慕,不吃东西不行,你先吃这个,等我明日给你做些止吐的食物。”
沐雨慕点头,回马车上用肉干磨牙,肚子里有了东西,倒是让她好受了些,须臾,月莹再次返回,手里还带着一包酸梅子果脯。
梅子偏酸,却是她这个时候最需要的,舌下压一颗梅子,便没有那么想吐了。
月莹好笑的看她,“如何?”
沐雨慕珍惜地将梅子放好,接下来的日子,她可就要要这些梅子过活了,“好受多了,多谢姑姑。”
“可别谢我,”月莹伸手捂嘴,“这是凌秉笔晌午发现你没下马车,晚间特意托人给你买来的,你且放心吃,吃完了,保准还有。”
睫毛轻眨,沐雨慕微微张口,没说什么,手却悄悄攥上了装着梅子的荷包。
马车继续摇摇晃晃,也不知是内心充实,便没那么想吐了,还是已经适应了马车晃动的频率,沐雨慕的晕车大好了,人也能时不时下马车转转了。
眸光轻扫,并没有在车队中发现凌凤宴的身影,他同贤妃一样,都要伴随陛下左右。
几次下来,沐雨慕反倒形成了习惯,下了马车后,第一时间找寻那个,她寻不到的身影。
吃下一颗又换了样子的梅子,沐雨慕看着翠绿的树叶愣神,自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后,便一直没有过说话了。
她抿唇,却是先迎回了贤妃。
陛下那里还有其他的嫔妃和美人相伴,贤妃便先行回来了,越是靠近热河行宫,她身上便越发多出一种沉闷感。
可那种沉闷在瞧见马车旁的沐雨慕时,便消失殆尽,她旁若无人,像是没感受到大家隐隐窥探的目光一般,掐住了沐雨慕的脸蛋,“这是等我呢?”
沐雨慕无奈,娘娘总喜欢这样逗她,也不怪她们都传,她是她的“入幕之宾”了。
她拿下娘娘的手,“娘娘,别闹了。”
余光一扫,大红斗牛袍映入眼底,却是凌凤宴也跟着出来了,遥遥相望,他依旧如松如雪,如山间明月。
反倒是她,自惭形秽般下意识松开贤妃的手,贤妃回头睨了一眼,美眸一转干脆利落当着凌凤宴的面,贴上了沐雨慕的身。
香气扑面,沐雨慕浑身一激灵,“娘娘?”
贤妃半搂着她的纤腰往马车上带,“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啊,不对,他都不是男人,就更别看了,走,回马车,月莹给我买了许多戏剧本子,你来念给我听。”
她回头,那边凌凤宴已经侧过了脸,距离太远,她感受不到他周身的冰寒,也无法看清他眸底酝酿的阴冷。
上了马车,贤妃就恢复成了懒散的模样,瘫在马车上,伴随着沐雨慕念戏剧的声音,睡着了。
沐雨慕掀开车帘,本意是想再看一眼凌凤宴,却在找寻到他身影,看见他身旁之人时,定住了。
那人同凌凤宴走在一起,若不是长相不同,倒是会叫人误会两人是兄弟,他们身上都有一种读书人的清高之气。
是襄王殷祺羽。
回头瞥了一眼贤妃,几缕发丝被风吹拂在她脸颊之上,睡着的贤妃,纯真又美好,然后悄悄下了马车。
她这位宫正司的司正,自出宫后,就一直窝在马车上,每天不是在晕车,就是在晕车,甚至都没有行驶过自己的责任。
这次她该承担起来了。
欢声笑语、偷懒闲聊,这些在她出现审查后,通通消失不见了,从六局到宫女,她将所有人涉及到的事,重新梳理。
虽未处罚,但发现的事情,当即就让她们改正,便又迎来了一波,伴随着害怕和尊敬的“沐司正”声音。
她目光时不时落在襄王与凌凤宴身上,从安米洛嘴里听到了最新的消息。
据说,襄王是特意来寻陛下的,还排演了一出戏剧想要陛下一同看,陛下欣然接受,但因现下场地有限,说让襄王陪他一起住到热河行宫去,在那演出。
戏剧……沐雨慕不屑勾唇,还真是精准踩中娘娘的喜好。
等她再次返回马车上的时候,马车里已经点上了蜡烛,透过车窗剪影,她能瞧见月莹正在同贤妃说着什么。
刚刚睡醒的贤妃脸上还残留着粉嫩的睡痕,整个人迷蒙又颓废,细看去,便能发现她眼中的抵触。
作为陛下最宠爱的妃子之一,襄王到来,陛下要宴请,自然要让她出席的。
在自己心上人的面前,同另一个人恩爱,更甚至要伏小做低,极尽讨好,任谁也受不住。
而月莹身为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如何会不知道主子的心。
见沐雨慕回来,月莹立刻住了口,笑着关心了一句,又劝贤妃,“娘娘,奴婢给娘娘重新梳妆可好?”
贤妃剜了她一眼,十分不情愿,“随便弄一下吧。”
沐雨慕坐在马车一旁,手里还拿着月莹塞到她手里,示意她闭嘴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看的杯子。
手指转着杯盏,长睫将她眼中神色遮掩,她在贤妃衣衫半褪之时开口,“刚才臣出去时,已经在彤史那为娘娘记录了身体不适,无法侍寝,且请了太医过来看。”
衣衫垂在贤妃指尖,她指尖一缩,便滑落在车厢内,纵使是盛夏,夜晚也有些凉意,汗毛根根竖起,她看向沐雨慕。
沐雨慕缓缓睁眼,直视贤妃眼中的惊疑不定,继续说道:“娘娘身体有恙这事,我也已托人透露给了,如今伺候在陛下身边的太监。”
“想来陛下应已知晓,所以不会来寻娘娘的,娘娘可以睡下了。”
当然,告诉的不是凌凤宴,凌凤宴更多的是负责替陛下处理奏折之类的活计,她命人告诉的,是高深留在宫中的,自己的干儿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高深的干儿子也爱钱啊。
半晌,贤妃捡起掉落的衣衫穿好,侧首道:“沐雨慕你真是,有时聪慧的令本宫不知如何是好。”
沐雨慕浅笑,笑意不达眼底,“臣,不知娘娘何意。”
然后她起身,留出时间给贤妃做即将看见襄王的心里准备,“臣外面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先去那边了今晚不回来了。”
夜色如水,她往女官所在方向走了没多远,身后便跟上了人。
回头便见是凌凤宴,她问:“不用去陛下身边守着?”
凌凤宴嗯了一声,又道,“又襄王在。”
见她沉默,他并排走上去,“司正还生气呢?”
沐雨慕摇头,她气得其实不是他,而是无能为力的自己,原以为当了司正她也算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谁见了她,不得客客气气一句,“沐司正。”
可结果,她不过是被娘娘保护在羽翼下的雏鸟,虽鸟喙锋利,可却无法保护娘娘。
“司正。”
“嗯?”沐雨慕停下,仰头看他,嘴里便被塞了一颗甜腻的果腹,忍不住蹙了眉。
他唇边绽出笑意,将手插入她的手间,说:“司正可看出来了?是娘娘很想出来走走,娘娘的父亲过世了。”
沐雨慕微愣,只听继续道:“蓬丽国可能会迎来势力洗牌,新的贡女即将入宫,这是娘娘最后一次出宫了。”
“所以,司正别气了?”
沐雨慕仰头看他,瞬息间便将所有的事情串了起来,更甚至懂了贤妃为何会那样荒诞行事。
她看着他问道:“明日,便要到寺庙了吧?”
“正是,明日晌午到寺庙休憩,下午便能抵达行宫。”
沐雨慕缓缓收拢手指,握着他的手指道:“那你帮我个忙吧,届时,替我支开一些太监和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