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不作声地拿起一块软垫垫到了自己身后。
自损一千然后伤敌一万, 倒像是很符合萧玦的作风。
但那匹马并没有撞上来, 看样子那策马之人并非全无脑子。
马车外,唯译跟那坐在马车上的男子干瞪眼。
就这么看过去,那男子的年纪要比他更加大上一些,体格上虽算不上肥胖但也绝对称不上强壮或者匀称。身上的布料看着虽名贵却是一身骚包粉, 看着格外不伦不类。
不过衣品不好也就算了, 这人长相......
唯译抿着唇思考了一会。
若相由心生这个词是真的的话, 那这人大概是家里有十来个小妾还在外面花天酒地时不时干干强抢民女那种下流事儿的登徒子了。
他越盯着那人越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有差, 遂抿着唇点头给予自己肯定。
跟之前自己夫子检查好学生卷子时一模一样的神情。
但到底是少年不懂将心思藏在心里, 故而在打量对方后脸上露出来的讨厌与不屑简直一览无余。
方广盛看得太阳穴直跳。
试问在青洲,还没有谁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除非是生意甭想到这做了。
“哪来的没妈的贱小子, 知道本少爷是谁吗?!”他于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人一眼, “敢拦本少爷的路,找死么?”
唯译神色复杂, 看着方广盛的脸,生怕他唾沫溅到自己,连忙将身子往后仰了仰。
这若是以前,谁敢说他是没妈的贱小子他这会已经提着剑上去跟人拼命了。但现在不一样,他早在萧玦的训练下对这几个字无感了。
不过说来也好笑,这等欺霸百姓的恶话就算是很难听很没有水准,按道理来说对人应该也是有吓唬作用的。
但怎么说呢.....唯译就觉得这人跟说出来跟肾虚似的,声音尖细跟娘们吧唧一样。
他偏头,对着马车里面道:“陛下,成功跟方广盛撞上了。”
萧玦一脸不悦,淡淡嗯了一声。
他能悦吗?
来往消息的信件上明确说明了这方广盛是个没脑子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怎么的今日像是突然变聪明了?
他都已经挪好位置做好沈祁语直接撞他身上的准备了,怎么着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有撞上来。
他真的很不悦。
方广盛又开始叫,“本少爷跟你这贱小子说话呢,你后面这破烂马车里坐的什么货色啊,还不下来拜见本少爷!”
沈祁语听完这句话只觉得这人怕是不要命了。
她小心翼翼看了萧玦,“陛下,这人已经成功撞上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啊.....”
是啊,听唯译这话,怕是今日这个时辰进城都是刻意安排好的,就是为了跟这个方广盛撞上。
萧玦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语气随意到像是唠家常,“打算把他揍一顿。”
沈祁语:“......?”
萧玦一向不爱开玩笑。
像是想到什么,他又看向沈祁语,“还叫陛下?”
沈祁语一愣,随即甜甜一笑,“夫君。”
萧玦:“.....”
要命。
他微微红着脸,掀开马车帘子走了出去。
也就是这么点时间,那跑着追随自家少爷的几个小厮也已经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了,往那一站,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味儿便出来了。
周围又开始聚拢起看热闹的群众,一时间,议论声不绝于耳。
唯译拿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你这么黑能不能别穿这么骚的粉色啊?怪难看的。”
方广盛被气得不轻,“没眼光的臭小子,来人,给本少爷打!”
话音刚落,那马车帘子动了动,紧接着,一个身着青衣貌若神仙的男子便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明明什么姿势都没刻意去摆,也没做什么惹人注目的行为,可就是在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聚拢在了他身上。
虽说身上气势仿若不可靠近,但光看脸和身段,却真叫人挪不开眼。
将那粉色骚包压得严严实实。
偏偏粉色骚包最见不得有男子生得比他好看,他当即冷笑一声,“连着那个小白脸一起给本少爷打!”
这里可是青州,他爹可是青州州牧。
这里没人敢忤逆他。
萧玦抬头往周围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吓得那一众即将围上来的小厮停了脚步。
沈祁语刚掀开帘子便瞧见这一幕,“......”
而她这一出现,周围的议论声便更大了一些。
青州从未出现此等姿色的男子与女子,哪怕是再见多识广,也从未见到过。
沈祁语哪管得上这些,只觉得萧玦当真是气势不减。
他这一眼,便与当初沈祁语刚穿来这个世界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眼神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了。
不屑,令人胆寒。
但她并不在意这个,她下来是看萧玦揍人的。
单纯凑热闹而已。
可方广盛已经眼睛直了。
被沈祁语的美貌狠狠抓住了眼睛。
不得不说唯译的眼光某些时候确实准得有些可怕。
青州地区其实很大,而当地州牧所处的地方,则是青州的正中心,称之为梨幽城。
而方广盛则是以好色且横行霸道在当地尤为出名,貌美女子一般不敢出门,深怕被玷污了清白。
于是萧玦的心情被他这眼神弄得更加不好了。
他冷着脸笑了笑,将沈祁语挡在自己身后,抬抬下巴,道:“下手重点。”
唯译嘻嘻两声。
惨叫过后,街头街尾响起一阵又一阵惊呼声。
两排身着铠甲的官兵将这里围起来的时候,方广盛几乎已经没个什么人样了。那些官兵能将他认出来,全凭着那身不伦不类的骚包粉。
三人被“请”到了州牧府里。
看着异常配合的萧玦,沈祁语忽然萌生一个奇怪的想法——
与方广盛的冲突大概是萧玦一早就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被“请”到州牧府里。但那方广盛没用那种眼光看着自己,这顿毒打想必原本是可以不用吃的。
她突然觉得好笑。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跟预料中的似乎有些偏差。
他们这一请,竟然不是被请到州牧府里,而是被请到了当地衙门的地牢里。
周围环境昏暗,地上的干草因为常年没换而有些生霉。
三人被关在三个相邻的房间里,被指着鼻子骂了几句,随后那地牢又恢复了安静。
沈祁语倒是有些慌了,她有点怕那个方广盛暗中命人将她带出去。她也没个什么可以防身的本领,这么被带出去,大概没什么好事儿。
但很快她的顾虑便烟消云散了——
萧玦和唯译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直接撬开了自己房间的锁,然后直奔她而来。
几个眨眼的功夫,三人由不同的牢房变成了同一个。
唯译甚至特别贴心地又将那锁锁了起来。
沈祁语:“........”
好秀。
但是然后呢?
在这牢房里干嘛?
好烦,她又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扯了扯萧玦的袖子,沈祁语像是有些不开心,“把你接下来的计划告诉我。”
萧玦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袖子,笑笑,“半个时辰之内,当地的州牧会来求着我们出去。”
沈祁语不解,“为何?”
萧玦答:“因为我们气度不凡。”
沈祁语就这么看着他。
“......”萧玦道:“他干了要诛九族的事,日夜草木皆兵。我们一行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做生意的,他身边的人自然会像他汇报。”
沈祁语一怔。
能被萧玦称之为亏心事儿的,大概是新政进度的欺君之罪。
但她看着萧玦的神色,觉得有些不对,试探性问道:“什么事儿?”
萧玦微微一笑,朝她勾勾手指。
沈祁语眉头一皱,狐疑着将头凑过去。
温热气息轻轻洒在耳边,也不知道是谁没有控制好距离,两人脸颊竟蹭在一起。
柔软,温热。
潮湿地牢竟也能生出暧昧。
唯译见此,偏过头啧了一声。
他怎么感觉自己成了那两人调情的一环。
萧玦全当没听到这声啧,他垂眸看着唇边的小巧耳朵,弯起嘴角。
脑门上都漫上燥意,沈祁语轻打萧玦胳膊,像是娇嗔,“磨叽什么,快说呀。”
萧玦没忍住笑出声,可抬眸间又微微露出杀意,他道:“通敌卖国。”
.......
地牢外传来嘈杂声音。
方广盛被两个小厮扶着,一瘸一拐进了地牢。
他此番被打得鼻青脸肿,实在是觉得心中恶气难出,一听几个人被抓来了地牢便非要来亲自“问候”一番。
最重要的是,他对沈祁语心心念念,只觉得这是个将美娘子带回去好好把玩的好机会,一石二鸟,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这前脚刚踏进去,便看到美娘子正坐在那揍他的罪魁祸首身上,看上去甚是亲密。
难得他那肿成包子一般的脸上竟然也能看出来怒火,看得人直觉得好笑。
沈祁语当然还没与萧玦亲密到这个地步,只是想着那人对自己心思不纯,但自己却也不能像萧玦那般揍他一顿。想了想,便是气一气他也是好的。
自己心心念念的美娇娘坐在揍自己的人腿上,想想就觉得很炸裂吧。
于是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便直接坐在萧玦腿上了。
唯译见状,转过脸闭眼叹息。
有点饱。
都是陛下与祁语姐之间的情趣罢了。
“泥萌!泥萌!”方广盛指着几人,却因脸肿无法正常发音,“不几年此!”
沈祁语:“.......”
好像个狗头。
她本想起来,可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环住了。
她转过去看萧玦一眼,“......”
萧玦状若无事般将手拿开。
方广盛气急败坏,狠狠推了推某个狱卒一把,又指了指隔壁的两间空房。
很明显,在问为什么不把三人分开关起来。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各自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
不对啊!他们明明将三个人分开关了啊!
几人跑去将那锁检查一遍,眼底惊恐神色更甚。
沈祁语却一下子没忍住笑。
而这一笑,又将方广盛惹得看痴了。
仿若“指点江山”,没两下下达完命令,方广盛哼哼两声,立马有两名狱卒开了门,上来就要拉沈祁语。
却被萧玦和唯译一人一脚踹了出去。
但地牢里怎会只有这两名狱卒,没一会的功夫,狭小的空间里便聚了一大群人。
看样子似乎是准备用更强的。
萧玦啧一声,唯译缓缓将手背到了身后,仅一瞬间,摸到了一块硬物。
而就在一众人蜂拥而上的瞬间,地牢门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混账!还不住手!”
唯译缓缓将那柄软剑插了回去。
第42章
青州州牧名为方仲源, 看上去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平日日子并不算节俭,他保养得还算不错,看上去中气十足。没有表情的时候, 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
说白了, 不像电视剧里那种贪官长相。
这与他儿子相由心生的长法完全背道而驰。
但萧玦说他通敌卖国。
几人被从牢里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州牧府入座——这次是真请,连一句话都没说,便已经被准备了上等的好茶。从香味上闻上去,那是皇宫里才可以品得到的东西。
御用的茶,他拿来招呼客人。
要不然怎么说他有滔天的胆子去犯诛九族的死罪呢。
沈祁语轻抿一口,垂眸间若有所思。
此刻的战场倒是跟她没什么关系, 捧着个茶杯安心看戏就行。
只是.....
她又抬眸朝着萧玦看过去一眼。
以往微有疑问的事情此刻倒是有了些思路。
大绪国土面积庞大,新政试点的地区定于青州的理由以往有些迷糊, 但现在看来, 却完全是刻意为之。
一石三鸟。
第一是单纯的为了突击检查,他大概很早就已经察觉到往日青州传到京都关于新政顺利实施的消息是假的,以至于决定亲自过来盯进度。
第二便是为了朝堂里的某些狐狸露出尾巴,一路上二人遇刺绝不是巧合。很有可能下江南队伍里的帝后是冒充的这个消息都是萧玦亲自放出去的, 为的就是日后回到京都后可以有下手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