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小姐,我们这边.....”
沈祁语缓声打断,“我在问你,就此什么?”
那人:“......”
唯译:“......”
好爽。
“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规矩。”沈祁语无所谓地笑笑,“所以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道,“二位请同我往这边来。”
而在人看不见的角落,唯译朝着沈祁语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开什么玩笑。
那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种局面她生前确实没见识过,但问题是,她看过很多电视剧和小说,还是知道这种场面需要自己端着的。
装样子她还是会的,虽然很紧张,但一想到萧玦就在楼下.....
心里就安定了许多。
况且唯译不就在自身边么。
“你们这花魁倒是好看,很符合我的口味。”她边走着边装出思考的模样,“我若是想将这人赎走,需要什么条件?”
前面人的身影好像滞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小姐说笑了,我们怡红院的头牌,是不予赎身的,毕竟是招牌。”
沈祁语跟没听见似的,“她当真是长在了我的心上,我喜欢她喜欢得紧。”
说得跟真的一样。
“给个朝中官职的话.....”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行不行呢.....”
话落间,三人走到房间前。
里面人声乍起。
“这位小姐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第46章
钱是什么?
钱是垃圾。
是完全不值一提的东西。
要拿钱赎人那种想法, 对于怡红院这种地方来说,还是太没品了一些。
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听似柔媚,但若是细细品味过去, 却能感觉到一股隐匿于其中的狠厉。
——听声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但她沈祁语跟在萧玦身边这么久, 来这个世界也不是被吓到现在的。
离门一尺之隔,她笑得温柔,“阁下不来开门吗?还是说,这个门需要我亲自开?”
这招她跟萧玦学的,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让人害怕的话。
她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地位抬得比谁都要高。
也没别的,就是先为等会没话说铺垫一点退路。
那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沈祁语对上了一张带着金丝面具的脸。
两人身高齐平,光从门内透出来的一瞬间, 两人直直的对视在一起。
是一场无声地对弈。
谁先撇开视线, 谁在接下来的谈判里便落于下风。
唯译恨不得在后面给沈祁语鼓掌,只觉得她当真是上道,气势根本一点没落下。
“二位请进。”那人侧开身子,金丝面具下在烛光照耀下有点渗人, 但看她唇角勾起来的弧度, 大概是在笑, “在下给二位备了上好的茶。”
屋内确实漫延着一股茶香。
闻着味都知道, 那是晴山漫。
“宫里头那位喝的茶应该次次都走得青州内的官道吧?”沈祁语不碰那茶, “青州都快泛滥了。”
那人但笑不语,关了门缓缓朝着自己原本要坐的位置走去。
沈祁语就这么看着她,纵使带着面具, 可那眼里的轻浮与浪荡也可谓是藏都藏不住。
让人一眼可以看出她的心思。
她好女的, 而且好色。
“姑娘刚刚说对我们紫嫣感兴趣?”那女子笑笑,“是要拿官职赎人吗?”
沈祁语不回, 像是在盯着门外发呆。
其实古代的隔音做得已经算是可以的了,这若是平时,肯定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的。
但今日花魁出场,怡红院给的阵仗很大。一楼人满为患,往上的走廊也是挤满了人,时不时的尖叫确实是让人觉得闹腾得很。
为何在这样的盛况下还有心思和人去谈生意?
因为他们根本没把今日在座的各位当资源。
真要这么说起来,她才有可能是今日这怡红院里最重要的客人。
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沈祁语缓缓转过头,突然盯着那金丝面具笑了笑,“紫嫣姑娘可曾卖过身?”
那女子一愣。
门外欢呼不断,有人为了看那台上的人一眼,跳起来之时因为挡了别人的视线就这么被人从二楼推了下去。
几米的高度,见不着血。
砰的一声,被淹没在欢呼声里。
萧玦举着杯,开场时还老老实实放在地上的右脚此刻已经踩在了椅子上。他看着好像喝多了,眼神有些迷离,看向台上女子的眼神放肆到不加遮掩。
慕林今日好像有些沉默,明明早上已经喝了那么多了,现在仍旧一杯一杯往嘴里灌着。只不过那目光从未离开过台上的女子一分一秒,分不清是贪色还是可惜。
像是有什么心事。
一切的一切被人尽收眼底。
“许大人。”
旁边像是忽然有人喊自己,萧玦眯着眼,上看看又左看看,像是找不着方向。直到肩膀被人从右边拍了一下,他这才笑了笑,“哎呦,我这,有点糊涂了。”
那人笑得温和,“许大人怎说这种话,在下南旭,是翼国过来的商人。”
萧玦反应了一下,随即瞪大双眼。但也就在那一瞬间,他仿若反应到自己的失态,又变成一副心机沉沉的模样,缓缓举杯:“久仰南公子大名,今日见得真人,当真是一表人才。”
南旭回之浅浅一笑。
眼前这人好像觉得自己演技不错,硬要给自己套上一层很聪明的皮囊。某些表情在酒精的烘托下其实一览无余,偏偏他还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
看吧,和这种的人的谈话就得等到他上头了才好发生。
是不是说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毕竟这人不可貌相,若是只看他周身气场和长相,还真以为他是什么高洁廉静的好官。
其实也是花重金到这怡红院欣赏花魁的浪荡子罢了。
“许大人今日可玩得开心?”他又给萧玦倒了杯酒,语气亲昵仿若二人已经相熟数年,“这晚上来这种地方,不怕被家中娇妻骂啊?”
萧玦被他说得一愣,眉头紧紧皱起,“娇妻?”
南旭神色一怔,随即了然。
他早接到消息,大绪有位自萧玦篡位起就极为支持萧玦的公主。
心思细腻但狠毒,好的是女子。
大绪新政在青洲试点的消息虽不算人尽皆知,但对于青州这边的人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很新鲜的消息。
前不久,那位公主貌似招了个貌若潘安的驸马,外面的百姓都在说他们般配。
却无人知道那位公主只是招了个驸马当幌子,在背地里其实一直在玩女子。
但当驸马肯定也有当驸马的好处,这会新政监察的官职不是已经加在他头上了吗?
虽然这官职是那位公主要来青州玩才加上的,但吃软饭嘛,谁还在乎什么方法啊?
萧玦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又看向台上舞得正欢的女子。
周围仍旧热闹。
沈祁语盯着那女子的目光也仍旧灼热,“我若是要赎她,需要向你们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她越说越兴奋,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她现在知道为何萧玦说他给她做后盾了。
那就是字面意思。
是萧玦给她做后盾,而不是下面正坐着看花魁的许大人。
她无论做什么,都有萧玦妹妹的称呼兜着,找她麻烦不就是找萧玦麻烦吗?
你看他,纵使人不在自己身边,却也还能依仗自己的身份让自己在这场生意里好好发挥一把。
不过这做生意嘛,那自然是要有个可以做生意的身份。
“你此番过去,只需要说自己喜欢女子便好,我给你安排了个公主的身份。”
沈祁语又想起萧玦的话。
“唯译知道吗?你给我安的这个身份?”
“他不需要知道,他那张脸上兜不住事。”
于是三言两语之间,这厢房里的谈话好像忽然就变了味道。
沈祁语虽然戴着面具,但其实也跟坦明身份没什么区别了。
但她就是很享受,这种给她一点线索她自己慢慢去挖掘的感觉。
纵使错了也没关系,因为她背后有萧玦,无论怎么样,她都有人兜着。
她甚至都怀疑是萧玦在培养她。
“公主说笑了。”那人也没再就着身份绕弯子,“此番公主不是来做生意的吗?怎得又将视线放到那籍籍无名的花魁身上了?”
却将沈祁语弄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人好像不上勾。
可她是来套话的,她若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今天估计也套不出个什么。
那她岂不是落后萧玦一步?
她眸间神色由浅笑转为凛冽打量,反问,“本公主现在难道.....不是在跟你们做生意?”
“做生意?”萧玦就着酒劲,将原本规整的领口拉了拉,像是感兴趣,“南公子要同我做个什么生意?先说好啊,矿产生意我可没兴趣......”
南旭笑了笑,“这矿产生意有什么好做的,在下是想拉着公子做一笔好玩的生意。”
萧玦眼神放光。
周围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放荡了,从刚开始的只是带着暗示性意味到如今的明目张胆,流动的音律将周围绝大部分人听得躁动难忍。有些忍不住的,随便挑了个怡红院的女子便直接入了厢房。
慕林不为所动。
这种曲子对他这种常年习武的人来说,丝毫撼动不了他的心神。
他有种赌输之后满盘皆输的破败感。
他不该把希望放在这个来青州监政的人身上。
当代皇帝萧玦向来以“以国家为优先”响名大绪,自登基以来的每一条新的政策都以百姓国家为利益点,仅仅三年,他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这样一位明君派到青州来监政的官员大概也会是清正廉洁的吧......
纵使他只是入赘于皇家公主,那若是没有一点本事,想必陛下也不会将如此大任交付于他。
可他费劲心思,将人拉来怡红院之后却只看到了他那浪荡风流的样子,丝毫没有为官之正。
他能成为公主的驸马,大概是,凭着他这张脸了。
他如何会帮助自己....赌错了罢了。
烈酒下肚,他忽然又想起那位姓萧的公主说的话。
“不如也加上我的位置如何?”
慕林虽笑着看着那舞台正中央,但手中瓷杯,隐见裂痕。
“我不懂公主在说些什么。”那女子神色清明,“怡红院做生意向来只是茶酒食住方面,好像和公主的意思不太搭边。”
沈祁语啧一声,抬手将那茶杯举到唇边,闻了闻似乎觉得不好,烦躁之下竟直接将连茶带杯甩到了地上。
“你以为本公主来青州是来干嘛的?”她不耐,“跟你到这里绕弯子的么?”
其实背后已经紧张到冒汗了,心里也直犯怵。但眼前这人实为谨慎,若不拿出点什么东西,怕是根本套不出任何话出来。
她回忆了一下紫嫣和慕林那十分相似的眼睛,脑子里的猜测快要化作风雨出现在自己嘴里。
萧玦可是说好出什么事儿都给她兜着的,那她这番若是打草惊蛇了也不能怪她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与兴奋,缓声道:“要么你将紫嫣给我,要么你再拿十个未经人事的美貌姑娘给我。”
“此话当真?”萧玦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认真,“真的十个?”
南旭收起扇子,缓缓点头。
这话是他开着扇子在萧玦耳边上说得,嘈杂音量下也不怕这对话被左右第三个人听到。
仅仅只需要拿出十个未经人事的姑娘便可以在青州再获一枚有力棋子,这等划算买卖他当然是愿意做的。
“南公子想从本监察这里得到什么?”萧玦又拉了拉自己的领口,像是被那音乐弄得有些受不了,“公子也是知道的,本监察呢,有权无实啊,也不知道能帮到南公子什么。”
南旭笑得和善,拂过身去,又在萧玦耳边说了什么。
二人相视一笑。
舞台上的表演进入到尾声。
或许是因为太久了有些累,紫嫣说话的声音有些喘。而台下的男人们在某个时刻的默契终于到达了顶峰,在紫嫣开口的那一刹那,全场寂静无声。
门外突然安静了,于是衬得这厢房的安静更加诡异。
虽都带着面具,但对面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异还是被沈祁语抓住了。
后背的冷汗虽然还没彻底干下去,但好在心是安了下来。
她赌对了,这怡红院,大概还做着什么买卖人的勾当。
她与唯译在这青楼里逛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这里的女子,好像都格外的年轻。
明明娇弱貌美,但周身好像就是透着一股子死气。
一个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女子就算是再美丽,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是会衰老的。可能年轻时候名气大能积累一些老顾客,不至于被青楼里的老鸨赶走,往后也能混混日子。
但这里是青州,几乎每一天,这里都有新的商人来有旧的商人走,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积累老顾客的说法。
这样地方的青楼,不可能有不漂亮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