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灯的气很足了。
沈祁语放了手,那片橙红便缓缓离开她的侧脸,载着萧玦的愿望,缓缓融入了空中的祈福空间里。
太多孔明灯了。
承载着或悲伤或快乐的愿望。
萧玦的愿望又普通又特别。
是许给她听的。
怎么像个小孩似的。
沈祁语心想。
有些小孩就得让着。
砰的一声!
不远处炸开漫天烟火。
也不知道是哪个有钱人放的。
嬉闹声不绝于耳。
沈祁语朝着萧玦招招手,做出一副要同他说话的姿势。
萧玦极为自然地弯了腰,与此同时,他侧脸上印上一片温热。
沈祁语的嘴唇离开他的侧脸,“你的愿望实现啦。”
她道:“这次是认真的。”
第71章
以前总听闻人说陷入感情的人会变得不像自己, 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往对方身上想,就跟没有对方不行似的。
起初沈祁语还不相信。
直到萧玦跟长在她身上一样以后,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听老人言, 遂在这个时候有些吃亏了。
两人放的孔明灯早都已经没影了, 但萧玦仍旧沉溺于那日。
这学府还没有正式开学,沈祁语相当于有了点休息的时间。她这几日被折腾的都有些晚,每日都是颤着眼皮睡过去的,若不是萧玦的公务仍旧繁忙,她怕是已经陷于萧玦身下。
这点倒是挺好的。
在亲密一事上,两人都很有理智。
只不过有些苦了萧玦。
毕竟沈祁语是累了便翻身不认人的, 萧玦把她伺候得很好,遂到了后面忍着的往往都是萧玦自己。
但那也没办法, 沈祁语也不是没跟萧玦说过这个事情, 可这位顶天立地的大男儿即使知道做不到最后一步也仍旧孜孜不倦地选择开始。
自己作自己。
沈祁语也纳闷过,二人来青州就是为了新政一事,如今这个事情基本上都压在她身上,萧玦也不知道整日到底在忙什么。
还有那个以照顾为由被□□在州牧府的和风公主, 这么多天了, 也没见有什么消息或者动静。
又是一个大晴天。
如今已经算得上是完全入了夏了, 众人身上的衣服都开始趋于薄透化。
沈祁语是皇后, 身上衣服所用的料子都是上好的蚕丝, 即透气又轻薄。再加上萧玦跟把她捧在心尖尖上,房内的冰块一般都是没有间断的。
在沈祁语的视角里,她除了不会妖术, 也没有刻意勾引萧玦以外, 其他的真的跟封神榜里那个妲己一模一样。
不过她倒没有祸国殃民,她是个为国着想的大好人。
走廊的拐角处是一众拿着新鲜蔬菜等着做饭的厨子, 沈祁语瞧着那一众眼熟的脸,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
“笑什么?”非要陪着她出恭的萧玦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陪你出去方便一下这么开心?”
实际上根本没想着让萧玦陪自己出恭且拒绝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沈祁语闻言沉默了两秒,“萧怀陵,你以往有这样粘过什么人吗?”
萧玦摇头,很真诚地问了一句,“我这算粘人吗?”
沈祁语幽幽看她一眼,不太想跟他讲话了。
如果这都不算粘人,那什么算?
用现代话来说,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她和萧玦二十三个小时都在一起,剩下的一个小时是萧玦早上比她早起一个小时去外面练剑....
有点窒息。
如果这就是陷入热恋期的萧玦的话。
如今传到青州的信件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多了,萧玦也没有再如之前那般日日忙到深夜,倒是让他难得地安眠了几个晚上。
“不算不算。”她想到了萧玦往日的繁忙,到底是心软了一下,“随你喜欢吧。”
宠着吧。
没办法。
眼前的路绵延着通往着西南方的院子,大概是这些日子又开始有家仆往那边走了,路边的杂草有被拔起的痕迹。
和风公主住在那里。
说是心里难受,想住在以往好姐妹的院子里,给自己的心寻求一份慰藉。
沈祁语虽然无法理解,但是沈祁语尊重。
逝者已矣。
死在夺嫡之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什么死法都有。
到底是为他们感到难过还是快慰,看个人吧。
“这些日子我未见你去见过那个和风公主一面,你将人困在那里是想做什么?”沈祁语转头看向萧玦,“和风给紫嫣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她如今和萧玦说话很是随意,想知道些什么便直接问,眼里的情绪丝毫不加遮掩。
亦如现在,她眼里明晃晃写着四个字——
不许说谎。
“拿到了。”萧玦双手搭上沈祁语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换了个方向,“那册子上写着翼国皇宫的近况,以及南旭在青州是如何一步步发展自己的事业的,和我们猜的东西八九不离十。”
沈祁语被萧玦轻轻推着往前走,“这点东西也算重要?萧怀陵,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她背对着萧玦被他推着往前走,自然而然看不到她将这话说出来之后萧玦眼里一闪而过的厌烦和杀意。
当然,这份杀意和厌烦不是针对她。
是针对那份册子里所记录的东西。
也是他早有所预感,一直到现在对沈祁语只字未提的东西。
三国鼎立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再加之大绪新政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洲,大绪国力即将再一次往上走一个层次的事情如一把利剑悬在另外两个皇帝的头上。
急得他们寝食难安。
于是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没有。”他笑一声,“我还敢有事瞒着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笑自己怕妻子。
给沈祁语说得莫名其妙。
她还以为自己对萧玦做了什么呢。
不过倒也打消了她心里的疑虑。
按青州发展的情况来看,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东西需要瞒着她。
而且她对除了新政以外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毕竟那都是萧玦的事情。
如果什么事情都需要她参与一手,那还要那些丞相干什么?
休想让她当自己不感兴趣事情上的免费劳动力。
就这样吧。
她心想。
房内的烛光燃得很盛,萧玦刚洗的墨发因为还未来得及用细葛布擦拭,正往地上稀稀拉拉地滴着水。
这是头一次他处理公务有些不太认真。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公务上遇到了难事,沈祁语也没打扰他,只是坐在一旁拿着话本自己看。
这倒是和之前他们在京都的的模样很像。
只不过那个时候沈祁语是为了在萧玦面前刷存在感,日日闲着无事便只能以此度日。那个时候,双方心里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如今倒是难得的和谐。
她是自愿陪在萧玦身边,萧玦也丝毫不会担心沈祁语会做什么。
而且纵使她真的做了什么。
他也不会追究。
他知道沈祁语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话本没意思,来看长得不像奏折的奏折。”萧玦忽然出声。
但沈祁语拿着话本的手却狠狠一顿,“什么?”
萧玦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是沈祁语的第一反应。
难不成她真的要成为人们口中祸国殃民的妲己了?
不能吧?
不能。
“我这每日看奏折看得我眼花缭乱,身为我的妻子,便为我分点忧如何?”他将还没拆开的信封推到沈祁语面前,“想必祁语肯定也是心疼我的。”
听上去像是没怀什么好意。
沈祁语脑子短路了一瞬。
起初她是以为萧玦是不是又是想试探她,可是转念一想,她如今干政还不够明显吗?萧玦脑子有病吗多此一举。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萧玦是认真的。
“我是皇后。”沈祁语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萧玦不回,只是反问,“所以你现在在青州是在干嘛呢?如史书记载那般替皇帝解闷,给皇家开枝散叶吗?”
他们都觉得不可为的事情。
沈祁语为得很欢。
她早已经开始干政了。
沈祁语盯着那几封信,好半天没说话。
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萧玦也不催,只是在一旁很温和地看着她。
铁了心一样。
蜡烛发出滋滋声,融合屋外的蝉鸣声,显得二人之间更为寂静。
许久,沈祁语很利落的拆开了最上面的那封信,就这么在萧玦面前极为大方地看了起来。
是经过了许久的考量。
她说过的,不会把自己的退路放在萧玦对自己的喜欢上。
她虽然不知道萧玦为何会忽然让她涉政,但仔细一想,这对她并没有什么坏处,反而是为自己日后的生活多铺了一条路。
毕竟没人知道新政的试点是否能成功。
这是一段很漫长的岁月。
她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没有强迫萧玦,也没有使用什么手段。
是萧玦将这样的机会双手奉上。
“是看在你可怜的份儿上才帮你分忧的。”沈祁语视线停留在纸张上,她微微扫了几眼,随机又把视线放在萧玦已经批阅过的那一沓信件上,“给我看看你批阅过的是什么样的,我学习一下。”
语气平淡无波。
萧玦不说话,只是笑着将自己批阅过的信件放到了沈祁语旁边。
说什么便做什么。
听话得很。
沈祁语笑他一声。
再然后,这声笑成了后面几个时辰里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人声。
人一旦专注地投入到什么事情里,便很难再去注意到外界的动静。
沈祁语觉得惊讶。
她惊讶于萧玦的能力和思想。
在萧玦批阅过的奏折里,每一条看似短小的批注实际上字字都戳中问题要害。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对于每一件事情的见解与看法都包含了很多方面。
不仅仅只是提出方法如何去改进,更多的反而是根据当前状况提出意见,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需要将什么和什么结合起来才可以改变现状。
沈祁语看了很久。
直到萧玦为她披上了一层外衫。
她像是如梦初醒。
“这么认真。”萧玦道:“被我的字迹迷住了?”
沈祁语抬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被称为明君了。”
她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萧怀陵。”
明明都看了那么久的奏折了,可她抬头说话的时候,眸中光亮仍旧灿若星辰。
没有哪个男人能抗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对自己这般夸奖。
萧玦也是。
原本就高大的人如今站着,娇小的人坐着,双方视线在平视之下,看到的就不是对方的眼睛。
沈祁语被余光里逐渐膨胀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她沉默两秒,“萧怀陵。”
萧怀陵不说话。
她又喊一声,咬牙切齿,“萧、怀、陵!”
这次萧怀陵终于弱弱回应一句,“怎么了。”
她将手中的信啪的一下仍在萧玦身上,“别拿你的正面对着我!”
“.....哦”萧玦说。
屋内蜡烛终是熄了。
而此时,州牧府西南方向。
和风盯着眼前人手中的白绫,有些虚弱地、自嘲地笑了笑。
“萧玦说保证我的安全,但还是让你走到了我面前。”她嘴角还有溢出来的血,声音有些碎,“他如何能想到你竟然从未出过青州。”
“他想没想到我并不在乎。”南旭笑了笑,“我只问你,紫嫣的东西,你给萧玦了吗?”
“给了。”和风很直接,“哪怕我死了,也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