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也是为你好。”
叶隆将军说完这句话后,便摇头叹息,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坤宁宫。
叶岚虽然想哭,但依然硬生生地憋回去眼泪,直到仪潜来的时候才决堤。
仪潜刚进殿内,就见叶岚挂着两行清泪,他顿时慌了手脚。
“姐……皇后娘娘,您……您不要伤心。”
仪潜跪在地上,想给叶岚拭泪,却又不敢伸手,只好结结巴巴地说着他不熟悉的官话。
叶岚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只留下青青和仪潜。
然后,她才哇哇大哭起来。
“姐姐……你别哭……告诉仪潜,到底怎么了?”
仪潜跪在地上,平日里好用的脑子直接宕机,慌得完全没法思考。
他只知道帮对方擦眼泪,却又不敢过于冒犯,心痛的无以复加。
“仪潜……我……我没事……”
叶岚哭得一抽一抽。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看到仪潜和青青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心里那么难受?
仪潜忙问青青什么情况,对方却也只是抹泪摇头。
直到哭了一会子,叶岚才逐渐平复了心情,抽抽噎噎地喝了口仪潜递过来的水。
“姐姐,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仪潜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叶岚。本来让他起身的,但他不愿意起身,只想这样跪着。
因为只有这样跪着,才能稍微减轻一点点,他心里的愧疚。
如果当时他早点发现忠王的不对劲就好了,如果当时他不去跟踪忠王就好了,是不是叶岚就不会被萧鸿越囚禁起来?是不是他就能带叶岚逃离皇宫?
他现在非常非常后悔,他没想到萧鸿越居然下手那么快,直接立后!
不过……不过就算他救下叶岚又如何?自己这肮脏的人,终究也是不配叶岚。
他不由自主地,卑微地蜷缩起来,凌乱地碎发垂下来,遮住他眼底的绝望。
叶岚不知道仪潜在想什么,但她知道对方这副样子,定然是又在难过,连忙反过来安慰他。
“没事!没事的,仪潜。”
她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安抚道:“你们能来陪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仪潜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抬头望着叶岚,见她强颜欢笑的模样,他更觉愧疚。
这时,一个太监进来,仪潜慌忙收起自己握着叶岚的手,膝行后退一边。
“皇后娘娘,可要传膳?”
叶岚左右看看,突然道:“先不用了,所有人都退下,我不让你们进来都别进来。”
“是。”
太监退出去后,把殿内外的人全都带了出去。
叶岚一手拉住青青,一手拉住仪潜,眉眼弯弯:“难得我们都在,陪我做件事!”
坤宁宫里不一会儿便传出来大呼小叫,外头的太监以为出了什么事,想进来,却被叶岚一嗓子给赶出去。
“咳咳!咳咳!这宫里的柴火怎么这么难烧?”
叶岚摸了一把脸,被烟雾熏得小脸灰扑扑的,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姐姐,让我来烧火,你和青青去切菜吧!”
仪潜赶紧接过叶岚手里的火勾子,往灶里添了两把秸秆。
“好,好吧,交给你了!”叶岚点点头,带青青跑去案板鼓捣。
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三人才从烟熏火燎地小厨房钻出来,一人端着两盘菜,放到院内的石桌上。
“呼呼!好烫!”
叶岚跺跺脚,捏着耳垂看向身边的两个人,只见他俩脸上好几条黑乎乎的灰痕,直接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你们俩就跟花猫似的!”
青青和仪潜抬头,看着叶岚顶着个花猫脸说他们,也忍不住笑。
“小姐还说我们!您更是大花猫!”
叶岚听了,连忙跑去荷花水缸前一照,果然。
“哈哈哈,那还挺应景的!今天我们这三只小花猫就一起吃糖醋鱼!”
几个人刚刚在厨房忙碌了半天,就是为了开小灶。
叶岚不爱吃宫里的饭菜,因为她在吃太医开的药,所以全是些清淡的,简直就跟吃草似的!
所以趁着今天人多,她就想偷偷做点爱吃的,所以什么糖醋鱼,青菜炒牛肉都弄上了!
三人趁热一起吃得开心,却没注意到影壁外有一人。
萧鸿越下了朝便来看看叶岚,知道她见了叶隆将军不太高兴时,还有些担心。
但当他看到现在的情景,便放下了心。
叶岚自从进宫后便很久没笑了,现在却难得展露了笑容……
萧鸿越心底有些嫉妒,但又怕打扰到他们,只是在暗处看着,默默感受叶岚的快乐。
良久之后,他才落寞地转身离去。
叶岚他们吃饱喝足后,仪潜就道自己该离开了。
“仪潜,你走之前,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叶岚把青青仪潜叫到一起,偷偷耳语。
“……此事需要机会……容我回去想想。”
仪潜听完叶岚的计划,秀气的眉毛拧紧了。
叶岚伸出右手,如同对待合作伙伴一般,郑重道:“越快越好,仪潜,拜托你了。”
仪潜看着她伸出的手,心脏乱跳,珍视而小心地双手回握。
“放心,我一定会带你逃离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叶岚:爱情只会阻挡我跑路的速度。
晚更一天不好意思,搬新家后一直休息不好,楼上白天黑夜疯狂扰民屡教不改,还得忍半年才能再搬家……想想自己搬家也脑壳痛(扶额)……
第58章
叶岚解开束缚后,便开始撒欢。
上次萧鸿越的作死行为,虽然让她担惊受怕了两天,但她到底心大,几天没见对方,转眼就把这事忘到一边去了。
这段日子,仪潜常来宫中议事,总会来看看叶岚,而叶岚呢,在承欢殿无聊,便也常常带他和青青去做些有意思的事。
比如钓鱼,比如放纸鸢,比如爬树……总之不会呆在殿内,而且刻意躲开前朝各殿,生怕碰到萧鸿越。
仪潜每次来宫中也会带些市井玩意儿给叶岚逗趣消遣,昨天是蝈蝈将军,今天是鲁班锁九连环,明天是竹编塑泥人……每次都不重样。
叶岚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倒是让她能用来打发这无聊的深宫时光。
虽然被困,但她也知足,在萧鸿越这后宫里,起码不用搞什么宫斗。
白江月那边永远锁着殿门,从来没有来给身为皇后的她请过安,也没有搞什么争宠的戏码,就好像宫里没有这个人似的。
叶岚心里其实也想过去跟她见一见聊聊天啥的,毕竟都是女孩子,但每次路过殿门前就退缩了。
忠王府和将军府说起来算是对头,萧鸿越和忠王好像关系也微妙,自己上赶着去找白江月,万一被人认为是别有居心……
叶岚想了想,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就没去打扰她。
总之,这段时间,叶岚在宫里吃喝玩乐过得清闲自在。
至于萧鸿越,也不知道是因为上次的事尴尬,还是初登帝位前朝事务确实繁忙,这段时间居然都没有来过承欢殿。
叶岚乐得不见他,反正有青青和仪潜陪着,她更自由。
仪潜今日来宫中,脚步匆匆,到养心殿时额头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御前太监连忙迎出来:“仪大人,皇上正与左都护和张统领议事,请略等片刻,奴才去通报。”
仪潜点点头,在太阳地底下站着等了一会儿,里面的太监出来,引他进去。
仪潜进去,就见屋里还坐着叶隆。
“微臣参见皇上。”
萧鸿越挥手赐座,对他道:“如何?”
仪潜扫视一圈现场的人,简短汇报了自己调查忠王的结果。
养心殿内一位帝王,三位武将,只有仪潜没有官职,一身素衣白袍坐于下首。
萧鸿越没有赐他官职,一方面是为了让他替自己办事而不引人注意,另一个方面则是想考验他,没有一兵一卒怎么完成自己交付的任务。
听着仪潜的汇报,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赞赏,在座的人也对这位年轻人刮目相看。
仪潜却没有关心这些,他摸着袖中藏着的鸟哨,这是他给叶岚带的小礼物。
“有了这些罪证,就可以抓捕忠王了……但想杀他,还不够。”
萧鸿越看向仪潜,却发现他若有所思,便问:“仪潜,你怎么看?”
仪潜沉吟片刻道:“奸党可杀,反贼可杀,无论何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其中意思,仪潜是替萧鸿越说的——他要让忠王死,用什么理由都可以。
“仪大人一针见血,那不知安个什么罪名合适?”
仪潜:“通敌卖国和谋反。”
大家面面相觑:“什么说法?”
“忠王曾在仇池,意图谋害皇上。”
这句话出来,所有人噤声不语。
大家都知道萧鸿越曾落陷仇池之事,没想到居然和忠王有关!
萧鸿越沉声:“你很聪明,仪潜。”
仪潜迟疑,随后摇摇头:“不只是我的想法。”
“哦?那是谁的主意破了此局?”年纪轻些的张统领按耐不住好奇。
仪潜微微一笑,轻握着手中的鸟哨:“佳人良计。”
萧鸿越目光复杂,他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谁。
枫叶渐染,池水落花。
叶岚突然打了个喷嚏,青青赶紧给她披上件衣服。
“小姐,天气有点凉了,您还是进屋吧。”
叶岚摆摆手,继续摆棋谱:“不行不行,我约好了仪潜下棋呢,上次他跟我大谈什么奸臣忠臣的,我都没下尽兴呢!”
“奴婢见仪公子最近天天宫内宫外频繁奔波,也不知道忙什么事。”
叶岚放好最后一颗棋子,起身勾住青青的肩膀,笑着解释。
“你不知道我知道!仪潜足智多谋,又知根知底,萧鸿越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个忠臣良将的,估计是派他做什么棘手的事情吧。”
“姐姐冰雪聪明,果然瞒不过你。”
仪潜的声音响起,叶岚回头望他,只见对方安静地着站在亭子廊下,双手背在身后,一派清风舒朗的模样。
“仪潜!你终于来啦,等你好久了!”
叶岚兴冲冲地走下台阶,站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
“久等了,这个给你。”
仪潜有些害羞地撇开脑袋,举起手朝上翻转,一个精致的红色鸟哨躺在他的掌心。
“这是……哨子?”
叶岚拿起来这小巧的物件,研究了一下,问他。
“嗯,是鸟哨,只要一吹,就可以传音千里,吸引很多燕雀,你可以试试。”
闻言,叶岚嘟嘴吹了一下,哨声清脆,灵动悦耳。
接着,果然有小鸟扑楞楞地扇动着翅膀,飞到亭子的屋檐上,来回蹦跳,叽叽喳喳直叫。
“真的过来了,好玩!谢谢你!我很喜欢!”
叶岚又吹了几下,觉得特别有意思。
仪潜望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自己也开心,但是他这次来并不只是带哨子,还有更重要的事。
“姐姐,接下来的几天,我估计就不能来了,朝中有事。”
他的眼底波澜不定,抿了抿唇道:“离开一事,我已经有眉目……你再等我五日。”
叶岚点点头:“你要小心,我会等你。”
我会等你,这四个字从此刻在了仪潜的内心深处,但他此刻却没有意识到,只是清浅一笑:“可惜,今天不能下棋了。”
“没关系,下次再说嘛!”
接下来的几天,仪潜果然没有再外宫内出现,萧鸿越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叶岚百无聊赖地蹲在院子里喂小鸟时,听到了一个让她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消息。
忠王下狱了白氏亲族扣押大理寺继续审理,仪潜旁听。
她意料之中在于,知道萧鸿越这个睚眦必报的白眼狼,肯定不会放过曾经对他阳奉阴违的忠王。
她意料之外在于,没想到动作会这么快,而且直接下狱
白江月跪在养心殿前,忍受着秋老虎的炙烤。
阳光刺目而热烈,空气吸进鼻腔时有一种灼烧感,她已经跪了两个时辰,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
萧鸿越和大臣们议事出来,扫了她一眼,白江月立刻强打起精神,膝盖为腿扑将上去。
“皇上!皇上求您饶恕国丈,饶恕白家!”
周围的三两大臣见情况不好,纷纷告退,徒留萧鸿越和白江月对峙。
“你先起来吧。”
萧鸿越语气还算和善,但见白江月仍跪在地上不起,他直接拉下脸。
“别让我说第二遍,我对你可没有耐心。”
白江月面上一白,抬手抓住旁边的宫女,在对方的搀扶下,撑着膝盖,踉跄了两步站起来。
“皇上从不来我宫中,臣妾知道您喜欢皇后不喜欢我。”
她神情哀戚,因为跪久了虚弱苍白的一张素脸,愈发楚楚可怜。
可萧鸿越却是个铁石心肠的,睨着她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白江月听了这话,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指甲嵌在了手掌心。
她抿了抿唇,颤抖着声音道:“不求皇上宠爱,但求皇上怜悯,看在臣妾进宫伺候您的份上,求您……求您放过家父……”
“当初不是你非要嫁吗?”
“那……那是因为皇上是臣妾的命定之人,天定姻缘啊!”
白江月抓住对方的衣袖,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底气不足。
萧鸿越哂笑:“朕从不信什么天定姻缘,若真有,那也是皇后。你当初编造那劳什子蝴蝶玉佩的姻缘一说,我本就不信,不过是为了拉拢忠王才娶你……”
接着,他露出一个颇恶趣味的表情,话锋一转,“就算那蝴蝶玉佩能定情,也是朕与皇后的情,朕第一次见到那玉佩便是在皇后手里。”
说完,他便甩了袖子,对着旁边的宫女命令道:“看好月贵妃,让她在自己的宫里好好呆着!”
白江月望着萧鸿越的背影,她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如此冷面无情的人。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那玉佩给皇后……”
她怔怔地望着虚空低喃,旁边的宫女却听不懂她的意思。
“贵妃娘娘,您说什么?”
白江月回头看向宫女,摸着自己的脸,问她:“本宫问你,本宫漂亮还是皇后漂亮?为什么皇上不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