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被赶出来,那是名声有损,在保守的古代,名声有损的人很难继续做生意,人人都不会愿意与之往来。
他得有钱,还得有一定的钱才能疏通宗亲。
他要买座大房子,有前庭,有后院,还要买马车,让夏念申想出门的时候就出门,当然能有孩子是最好了一前生他也想过当父亲,可是他们工作很忙,台北生活不易,所以一直延迟计画。
小孩子应该是很可爱的生物,软绵绵,白嫩嫩,容貌会像他呢,还是像她,或者他们各像一半?个性嘛,像他好了,他比较能忍,但她不能忍,在这个保守的时空还是能忍比较好过活……
“二少爷。”伍二在外面敲着格扇,“时辰差不多了。”
顾行梅收回飘远的想法,亲了亲夏念申的额头,“那我去了。”
夏念申吃了午饭,在房中又睡了个午觉――自从守岁那天熬夜后,她的时差问题一直没能好好调整过来,醒着时想睡,躺床了又浅眠。
想着没事,还是睡吧。
迷迷糊糊的,还是被林嬷嬷的声音喊了起来,“小姐,小姐,醒醒。”
“什么时候了?”
“未正。”
夏念申翻了个身,被子好暖,好好睡,“酉时再叫我。”
“小姐,醒醒。”林嬷嬷的声音很不妙,“姑爷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内心又奇怪,院子谁不知道二少奶奶地位高,夫妻平起平坐,从来不用迎接跟送行二少爷,林嬷嬷怎会突然来叫她?
“姑爷带了一个受伤的女子回来了。”
什么?女子?夏念申一下睁开眼睛,蹭地从床铺上坐起,“说清楚点。”
“是,姑爷跟胡家的表少爷,还有几个商会的人今日喝酒,没想到遇上个疯子在街上乱砍,进了他们雅间,砍伤了田老爷、汪老爷,还要砍我们姑爷。”
夏念申这下全醒了,古代的随机杀人?一边下床穿衣,一边就问:“那疯子可有得手,姑爷可受伤了?”
“没有。”
“那就好。”
“是,老天保佑,可是……”
夏念申看不惯林嬷嬷那个吞吞吐吐的样子,于是说道:“有事情直接说。”
“当时厢房的琴娘扑上替姑爷挡了一刀,姑爷便把那琴娘带回来医治了,老奴听得下人说流了很多血,姑爷已经开库房拿了人参,又拿了保宁郡主当时留下的纸条请郡主帮忙请御医,现在那琴娘在客院。”
林嬷嬷一边说一一边手也没闲着,给夏念申穿好了五层衣服,知道她会去看,还取了貂毛披风给她围着。
夏念申一开格扇一就是一阵雪吹来,一缩脖子一还是大步往前。
内心忖度,林嬷嬷非亲眼所见,这二手消息可能被加油添醋,但也可能被大事化小,总之她得亲眼看一下顾行梅跟那个受伤的琴娘。
心里着急,自然走得快,平日觉得很远的客院,不多时就到了。
守门婆子见是二少奶奶,自然没阻拦。
夏念申大步朝厢房走去,推开格扇就听得顾行梅的声音。
“可是保宁郡主那边有回音了?”
“是我。”
然后里面就没声音了。
夏念申关上格扇,绕过屏风走到里间,这才发现里间已经请了顾家常来往的卢大夫,另外还有伍大媳妇、伍二媳妇,以及卢大夫身边的两个医娘。
就看到顾行梅半身血,夏念申心里一紧,连忙冲上去,“你受伤了?”
“我没事。”
“那这血……”
“是琴娘的。”
是救命恩人的血。
夏念申转过身,对卢大夫一揖,“还请大夫尽力救人。”
“二少奶奶客气了,老夫自然尽力,只不过老夫医术有限,这外科还是得专精人士来看才行,现在只能先替这位姑娘止血,其他的还得另请高明。”
夏念申走到床边,见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夏念申一边感激她,一边又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应该,顾行梅是人命,这个小姑娘也是人命,自己怎么能因为小姑娘舍命救了顾行梅而高兴。
卢大夫留下两个医娘照顾,这便离开。
夏念申见顾行梅脸色难看,轻声问起什么事情,这才知道胡范天今日约了几个商会的人想介绍给他认识,几人开了厢房喝酒吃肉,当然也叫了琴娘进来助兴。
琴娘年纪轻,技艺自然十分普通,没得多少赏银就让欧阳老爷赶出去,换了一个技艺好的进来。
后来顾行梅听说那琴娘半路出家弹琴,只是为了赚钱给相依为命的祖母治病,觉得一个孩子这样也不容易,让店小二拿了二十两给她。
那琴娘收到银子便进来磕头,就在这时候那疯子闯入,一把柴刀先砍了坐在门边的田老爷、汪老爷,要砍顾行梅时,顾行梅仗着自己年轻,闪过了两次,后来一次被逼到墙角如何也闪不过,怎知那琴娘一下子扑了上来替他挨了这一力――就在这时候,客梭的护院才进来把那疯子绑了。
大过年的,店家嫌见血晦气,不愿意让他们请大夫来饭馆医治,坚持要顾行梅把那琴娘带走,顾行梅只好吩咐伍二快点去敲卢大夫的门,就算大过年的也得把他带来顾家,然后把琴娘带回家。
一回到顾家,安置好琴娘后一突然又想起当时他们夫妻被保宁郡主的马车挤下山差点没命,郡主是留下过纸条的,说以后若是可以帮的一定会出手,于是让伍二赶紧拿了纸条求上门精外科的御医。
夏念申见顾行梅脸色灰败,内心不忍,这不只是琴娘为了他挡刀,他肯定又想到了秦磊――如果不是自己,他们就不会死。
秦磊死了,当时她不在场,没办法,但现在她在,她就要救这琴娘,不只救琴娘,也要救顾行梅!
于是她拍拍顾行梅的肩,“你在这里守着这小姑娘,我亲自去肃王府。”
顾行梅神情有点恍惚,“你去?外面天冷,还是我去吧。”
“我去,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定把专精外科的御医带回来。”夏念申说完,提起裙子这就外出。
顾家马车多,伍二驱车出去一辆,夏念申上了另外一辆,让车夫快点赶往肃王府。
一路上又在祈祷,这小琴娘可得好好活着――尹方旭因为秦磊深陷于痛苦,她不要顾行梅也陷入一样的痛苦。
失去什么都好说,偏偏是人命,人命是无价的。
她没办法救尹方旭,但她要救顾行梅。
就在祈祷中,马车停了下来。
偌大的王府宅邸外,伍二在侧门外走来走去。
伍二看到夏念申很是意外,马上过来行礼,“二少奶奶。”
“如何了?”
“他们已经把纸条收走,奴才在这边等了快半个时辰。”
夏念申有备而来,又敲了侧门,那守门婆子一脸不耐,“都说了郡主现在没空,乞丐似的,不要以为一张纸条就能缠上来,呸!”
夏念申马上递过一锭大金元宝,“嬷嬷帮我走一趟,等嬷嬷回来告诉我消息,再给嬷嬷一锭大金元宝。”
那守门婆子一看大金元宝,脸都亮了,“好好好,我就去问,你等着。”
不多时,那守门婆子就回来了,得意洋洋,“幸亏我去问了,那纸条放在大管家的桌子上没人管,现在才要送往郡主那边。”
夏念申依约又给了一锭大金元宝。
又等了两刻钟,才有大丫头领她进去见人,保宁郡主端坐在雕梁画栋的花厅上。
夏念申两世为人,屈辱万分的下跪磕头,“顾家有难,求郡主赐个专精外科的御医,此次求到了一以后再也不敢来打扰郡主。”
然后是冗长的静默。
许久,郡主换了两盏热茶,直到夏念申全身都僵了这才缓慢开口,“那行,这次给了御医,我跟你们顾家就两清。”
夏念申听郡主意思是可以,大喜过望,“多谢郡主!”
第七章 又是个绿茶婊(1)
专精外科的沈御医当天黄昏来顾家了,看了看那琴娘,说伤口不深,还好。
顾行梅跟夏念申听沈御医的意思,知道伤不算重,不禁大喜过望。
直至看到琴娘喝了药,夏念申这才把顾行梅拖回景朗院,亲手替他换下那一身血衣,又用煮了柚子皮的水洗澡去晦气。
夏念申想让顾行梅睡,他却是睡不着,她想着既然如此,替他去了一趟客院――已经是入夜,顾行梅还去那儿就不方便了。
烛光掩映下,夏念申仔细端详琴娘脸色,睡得很熟,已经看得出一点唇色,沈御医果然高明,才一帖药,琴娘气色已经比刚来时好上许多,又细细吩咐了伍大媳妇跟伍二媳妇万事小心伺候,两个年轻媳妇连忙点头说是,夏念申委实不放心,又交代了一番这才回景朗院。
顾行梅躺在床上根本没睡,一听她进房,马上从床上起来,“那琴娘怎么样了?”
“放心,恢复了些许,神色好了不少。沈御医不愧是专精外科的大夫,我看那琴娘过几日就能醒了。”
“念念……你没骗我吧?”
夏念申看他一脸紧张,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紧蹙,“这还能骗,我可没那么没眼色。”
顾行梅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放心吧,保宁郡主也不想再跟我们扯上关系,我听王府的大管家说一沉御医可是太医院的外科一把好手,只不过不善巴结,这才没升上去。”
“念念……我真宁愿那刀是砍在我自己身上……”
“我知道。”
“我刚想起阿磊了……”顾行梅双眼茫然。
夏念申听了心疼,把他搂入怀中,“阿磊是意外,伤害那琴娘的是随机砍人的疯子,都不是你的错。”
“早知道我不给她二十两了,她不会为了报恩而替我挡刀,这样她跟我都不用经过这个磨难。”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别这样责怪自己,如果没有意外这种事情,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意外这两个字。”夏念申安抚他,“放心,沈御医真的医术高明,等明天一大早我就陪你去客院看,让你亲眼见见,好放心。”
她知道他一定无法入眠一于是让林嬷嬷煮了安神汤一亲自端了看着顾行梅喝下、睡着……他内心的阴影太大了一就算睡了,但眉心还是紧蹙着。
夏念申轻轻按了按他的眉心,这才在他身边躺下。
她自然没有睡得很好一敲更的每次经过,她都听得清楚,远远传来,一更天,两更天,三更天,四更天,五更天。
顾行梅翻了个身,醒了。
主人家都醒了,景朗院很快忙碌起来。
两人早饭都只喝了半碗粥,这便穿起厚重的冬衣,围了貂裘,又往客院去。
伍大媳妇惊觉得很,坐在床边打瞌睡,一有人进来就醒了,看到是二少爷跟二少奶奶,马上迎了上去,“奴婢见过二少爷,二少奶奶。”
顾行梅探往前,看到那琴娘的脸色的确红润了些,呼吸也不像昨天那样急促了,悬了一晚的心这才放下一些――他再也受不了有人因为他而丧失生命。
夏念申过去,“看吧,我没骗你。”
顾行梅露出如释重负的笑,“这小姑娘能快点醒来就好了。”
一旁,伍大媳妇奇怪,二少爷也不过二十岁,这琴娘怕十七八岁都有了吧,最多是叫一声姑娘,怎么会是小姑娘。
她自然不知道两人穿越而来,三十岁的灵魂看到十几岁的少女,自然是小姑娘。
顾行梅又仔细看了看,更放心一些,于是问伍大媳妇,“这小姑娘晚上可都好?”
“回二少爷的话,很好,三更的时候又吃了一次药,都乖乖吃进去了,没一点溢出来,四更的时候喂了一碗肉汤,也都有喝进去。”
夏念申安慰说:“能吃药,能喝汤,这真的挺好的。沈御医想必也是见多识广,他老人家说没大事,这姑娘就肯定能好,你不用太担心。”
刚好过年没事,顾行梅照着三餐过来探视,夏念申自然也一道,沈御发在顾家住了两天后说可以了,保证那琴娘没事,再一两日就能醒,留下一个医娘、一个童子,这便回了太医院,顾行梅跟夏念申自然千恩万谢。
照说那琴娘应该很快会醒一伍大媳妇跟伍二媳妇照顾得无微不至,汤药也都能喝一但偏偏就是不睁眼。
琴娘一日不睁眼,顾行梅就一日无法放松。
夏念申觉得实在奇怪,那琴娘每日喂四次人参炖肉汤,皮肤都有点光泽了,怎么就是不醒?只能再叮咛两个媳妇好好照顾。
夏念申原本想着元宵节要跟顾行梅上街猜谜的,但因为这意外,当然也不用了――他情绪这样低落一还是照顾他的情绪先。
看他那样,夏念申自然也心疼,但是这种意外真的谁都不想,幸好伤不重,那琴娘的脸色的确也开始恢复红润,肉眼可见的有进步,不然顾行梅不知道要自责成什么样子。
元宵节的晚上是全家人一起吃的。
顾老太太当然知道顾行梅差点被砍一然后又被救一现在恩人就在客院――许是因为顾行梅跟死神擦身而过,顾老太太终于想起来他是自己的亲孙,于是殷殷交代要好好照顾救命恩人,晚上又送了一支堪比萝葡的人参过来。
顾行梅跟夏念申都觉得很奇怪,但顾老太太改变是好事,毕竟一个屋檐下,老是那样剑拔弩张的也不好。
大人参自然送往客院了一切片后跟着鸡肉一起炖给那琴娘吃。
元宵节隔日下午,胡范天的信来了,说同日被砍的田老爷跟汪老爷已经大好,可以见客,让顾行梅把十八号、十九号都空出来,胡范天要带他上门拜访田老爷跟汪老爷,人来就好,礼物胡家已经准备妥当。
夏念申看了信,“你就去吧,琴娘那边我会看着的。”
“可是她还没醒,我就开始为生意奔波,总觉得过意不去。”
夏念申想,他又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世为人,她看东西的角度已经有所改变,以前她会觉得“又来了”,可现在只觉得“不能放他一个人”,他在深渊,她会把他拉出深渊。
于是道:“但她已经好很多了,可能身子骨本弱,所以没这样快醒,但我们的人生要继续的是不是?把她交给我,这样还不够让你放心吗?”
“念念,不是的……”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对话。
“二少爷,二少奶奶!”伍嬷嬷在外头急着说:“贵客醒了!”
醒了?夫妻对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喜色。
这下连披风都来不及拿,一前一后就打开格扇,用最快的脚步冲去客院。
夏念申想,当初沈御医说三天会醒,结果足足躺了八天,这琴娘身子可见不太好,等好了,自己非得帮她好好补一补才可。
从景朗院到客院的路程,第一次这样漫长一天空下着雪一但却不觉得冷,内心紧张又喜悦,终于醒了――虽然知道伍嬷嬷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一但还是得亲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