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母亲想要,他便是尽了力的也会去抢。
按理说傅家为谢凛同党,也该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予几分薄面,可此般谋划需得谨慎,从不能令任何人知晓。
不是没有知会过,但傅家之人傅宁榕却执意追着刘充查。
脏水泼到傅丘身上让傅家无暇顾及旁的事,这便是刘充给出的警告。
谢凛知晓刘充的所作所为。
虽做的都不是些什么好事,可这样全心全意为母妃的人不多了,他若贸然帮了傅宁榕,那就只会令下面的人心寒。
“抱歉傅大人,我相信你二叔定是清白的。 ”谢凛道,也算是委婉回绝,“只是人各有难处。这个忙不是我不帮,而是实在不便插手。”
拒绝之意那么明显,傅宁榕也不好再紧着抓不放。
谢过之后,她又赶去收押傅丘的监牢。
还未及牢狱之中,便闻外头哀嚎声不断,看到里面触目惊心的场景,傅宁榕急忙开口:“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们怎可随意用刑?”
“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使您是刑部的侍郎大人,可这毕竟也是您傅家的案子。我们怎么用刑,小傅大人便不必管了。”
各种法子都用尽,实在也是走投无路了。
到底还能怎么办?
她只剩最后一张底牌。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降于边际,同逐渐消融的夜色跌入不见天日的灰暗。
东宫祈年殿外。
清丽眸子垂下,迫不得已,她终于应下了谢渝宫里人的求见,“傅家思之傅宁榕,来见太子殿下。”
第70章 解围(1)
主动权交到了谢渝手里。
听闻傅宁榕愿意见他,他放下手头正在做的事宜不顾一切的往回赶,这才勉强在日落前抵达东宫。
傅家二房被收监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
他自然知道傅宁榕是为了这桩事前来,也当然知道她是在利用他。
但这又怎么样呢?
至少她还能知道利用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最终找上的是他,而不是旁人。
宫人都被遣散开,偌大宫殿内只剩下谢渝和傅宁榕两人。
刻意避开谢渝灼热的目光,傅宁榕的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不计后果的言语连同说过的那句“好聚好散”都令她十分难堪。
她不该在下定决心同他两断之后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更枉论现在还是只有他才能帮助她的时候。
“太子殿下。”傅宁榕低眉顺眼,手自然垂到两侧,就这么唤他,“试问您可否帮我一把?”
谢渝端坐在殿内主座上,就看着他的阿榕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喜悦与兴奋并存,多日没能见到她,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每处都在兴奋得怒张着,他甚至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共同往一处涌去。
傅宁榕就停在谢渝的面前。
下巴被尊贵青年抬起,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手上的力气不大,却足够把她禁锢住。
她在他漆黑诡谲的危险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听到他这般对自己说:“阿榕,帮你自是无条件的,可你要弄清楚,你要我帮的究竟是你,还是傅家?”
双腿发软,傅宁榕的身躯在一点点颤抖,逐渐跌到在谢渝的怀里,被青年的怀抱整个圈了起来。
她都来见他了,谢渝自然是要帮她的。
他从来都能无底线的去容忍傅宁榕对他做的任何事,哪怕她想杀他,他也会自己主动把刀递过去。
对她说得这番话也更没有旁的意思。
傅家是傅家,她是她。
有他在,傅丘出事并不会祸及她。本意是想让她认清自己,哪怕是傅家人也不必事事都无条件遵从,不必事必躬亲,把自己折磨得那么累。
始料未及的,未曾想到傅宁榕会误解了他的意思。
误以为只有以身体为交易他才会帮她。
谢渝尝试静下心来同她沟通,好好解释一下原本的意图和谢鹤怡上次的那桩事,但他的阿榕这般主动,他忍住不回抱已经是天大的难事,更别提将她推开。
下颌线流畅,冷白脖颈暴露在外,倚靠在主座上,扶手都被他紧握。
喉结随着剧烈喘息上下攒动。
他想做些什么缓解现在过于被动的处境,可惜思想和行为相悖,所做出的却是越抱越紧。
命脉被她把握着。
整个人都像是浸入温暖之中。
汹涌的快意越来越深,谢渝先行一步在她这里败下阵来。
他知道她还在同他置气。
明明已经做过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她却还是不愿意原谅他,强逼着自己迅速脱离,冷着脸像是故意同他作对一般:“殿下,这样够了么?”
分明是求人做事,还这样一副语气。
若换成任何一人此刻都会被拉出去丢进牢狱。偏偏这个人是傅宁榕,谢渝没有一点办法。
“都察院副都右御史傅丘大人的那桩事交由你去办,传孤的意思,不管用什么方法,孤要看到傅丘明日回到傅家,听明白了吗?”
“是。”侍从领了命令,即刻去办事。
第71章 解围(2)
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行了吗阿榕。”谢渝将傅宁榕扯入怀中,额头同她相抵,亲亲她的鼻尖低声下气地同她求和,跟方才吩咐下属时的模样不一样极了,“这下满意了么?”
“谢殿下。”她还是同他太生分了,不愿叫他的名字,甚至在他帮她办完事之后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事已既成,那思之就先行离开。”
她想离开,却在刚离开谢渝怀抱的下一刻又被拉回,整个人更加亲密的坐在他怀里,“就这么厌烦我,一句话也不愿意听我解释么?”
带着些故意惹人垂怜的引诱,却又从骨子里生出些偏执意味,话语和行为都在潜移无声,利用她的仁善之心让她无法逃离,“阿榕,当初是你说会一直陪着我,现在不需要了又将我一脚踢开,谁这样教你的?”
这几日的反思已经足够深刻,有些事谢渝也更为笃定。
他什么都能忍受。
唯独不能接受傅宁榕将他抛下。
铺天盖地的吻砸了下来。
他无法忍受这般疏离。
脑中轰鸣一声,所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极为诧异。
“啊——谢渝!”
她又叫他名字了。
平淡无奇的两个音自她齿间发出,却被赋予了别样的意味。
谢渝只觉自己都在颤抖。
他又亲亲她,将她平躺着放在榻上,口中无意识唤着的名字无疑是对青年的邀请。
已经吃过避子药。
百般挽留过后,谢渝又揽过她在怀里:“不必觉得这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我喜欢你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那你呢?你能接受我吗?”
“你对我的感觉又是什么样的?”
他从不吝啬在阿榕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无人的宫殿中,他同她交颈亲昵,“或许你总觉得我太强势了是吗,觉得我对你的欲望大过了喜欢?”
她不看他。
眼睫颤颤,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但阿榕,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对你的感情远比你想象中要早上很多。”他所做的一切并非自私自利,他清楚地知晓自己是何时动了心,“亲密关系是要一步一步形成的,我渴望同你亲近,更希望你在同我相处的过程中得到同等的愉悦。”
“你其实也不排斥我的。”他道。
察觉到喜欢这件事,是因为当下心里惊雷一声。
而察觉到爱,常常是因为回想。
他的心停留在那个雪夜,停留在她带到他身边的那片小小灯光里。无数个漆黑的夜晚,他将和她的所有回忆反复回想、反复铭记,他就靠这个来度过漫漫黑夜。
想了太久了,他靠她的陪伴坚持了这么多年。
午夜梦回时,他曾经做好了觉悟。
要是傅宁榕愿意跟他一起,那他们以后就不惧世俗的眼神,好好这样共度余生。要是不愿同他一起,哪怕是逼,他也要让傅宁榕接受他。
什么都不在乎。
他最怕的,就是现在这样傅宁榕不肯理他。
没有一丁点安全感,他跟她紧密贴在一起丝毫缝隙不留,将她揽在怀里还要用手指卷着她的发丝,一直渴望从她身上找到她在意他的证据。
谢渝拨开傅宁榕被汗水浸湿的发,用自己的唇去碰她的,一边勾着她的唇吮着,一边用自己的舌去蹭她的内壁:“你也亲亲我,好不好?”
实在拗不过,傅宁榕才蜻蜓点水一般的在他嘴角轻吻一下。
可这轻轻一吻也足够让谢渝喜悦。
激情之后没被推开,难得有这样的静谧时分。
“为什么不见我呢?你就这么狠心,说不见就真的一面也不见吗?”
谢渝揽着她,让她的耳侧贴在他的胸膛,好让她能够清楚听到自己蓬勃的心跳,“我是很想像现在这样跟你单独两个人待在一起,但我再怎么恶劣也不至于将你骗至偏僻的地方下了药去做那样无耻的事情。”
“不是什么刻意推脱责任,而是这些事并非我所为。”主动提及两人之间的矛盾,他想要同她讲清楚,“是鹤怡起了私心。”
“她在给自己挑一位给瞧得上眼的驸马。”
“和亲之事在即,她也越发着急。朝中那些官家子弟哪能有你优秀?一来二去她自然挑到了你身上。只是你又对她没有任何意思,她才只好出此下策,使出这样拙劣的手段。”
傅宁榕听得瞠目结舌,她在情爱之事上稍显迟钝,自然也意识不到谢鹤怡的那些心思。
怕傅宁榕不相信他,谢渝继续同她道:“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说辞,很多人都能证明。”
“将你骗过去的那些人都是公主府的侍从,这些人、包括谢鹤怡,我都已经教训过了,如若你还想追究,那我也能立即将他们提至你的面前等候你的差遣。”
“你不信我么?”
“是因为我上次误会你了对吗?”
“阿榕,是我冲动,我同你道歉。我分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却没能在你要向我解释的时候及时相信你,这些都是我的错。”
傅宁榕眼神闪烁,谢渝一眼就看出来她仍然对之前的那些事有所介怀,“所以我也不指望你能将我的话听进去,对我全然相信。”
“谢渝,不是我不相信你……”似如鼓擂的心跳声已足够证明了他话里的真切。
傅宁榕就这样静静听着他的诉说,在他对自己全盘否定的时候跟着说着自己的想法,“只是好像我每次想对你有所回应的时候,你都在逼着我作出一个抉择。”
“所以我让你为难了是吗?”
他抱她更紧,同她十指相扣着,目光里只有她,“对不起啊阿榕。”
“但是我已经在学着改变了。”
“你愿意再给我个机会,愿意重新试着接纳我吗?”
第72章 解围(3)
甘之如饴。
欣喜若狂。
似平地一声惊雷,傅宁榕微不可察地一声“嗯”让谢渝心里泛起涟漪,感觉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就那么“突”地一下下坠,然后填满。
他咬着她的唇,唇瓣已经被他吮得通红,他却还是扣着她后脑勺。
察觉到她在回应,他整个人更加兴奋,连眼尾都带着笑,瞳仁亮得不可思议。
“就当一笔勾销,我们之间再重新开始。”
那就再试试吧。
给谢渝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说来可笑,谢渝最初之所以对傅宁榕抓那么紧,还常常将谢凛当做他的假想敌,更多的其实是自卑。
她性子恬淡,待谁都温厚有礼。
在旁人看来,他们两个的脾性或许不太相称。
他总觉得比起自己,她可能会更喜欢谢凛那样的人。
“阿榕,或许你觉得我是一个心狠手辣又狡猾又自利的人。”一吻过后,谢渝揽着傅宁榕在他怀里,两个人紧密相拥。
手抚向傅宁榕的脸颊,捏捏她的颊肉,明明说着这么严肃的事情,他却还是跟傅宁榕紧贴,始终不让自己手上闲着,“但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倘若不这么做,不让自己强大起来,我就永远护不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从前是我母后,现在是你。”
不相信只靠等待就能收获到自己想要的,谢渝从来都知道凡事要靠自己去争取,他也从不介意剖开自己,把遍体鳞伤的另一面展露给她看。
“我很少同你讲过我母后的事情。”
“在你来到我身边之前,我总是将自己蒙蔽起来、逃避着各种情绪,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不愿从失去母后的事实中走出来。”
“我母后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争不抢,从来对任何人都很好。但就是因为她太好了,我才会那么留恋,不想离开她。”
“她对谁都很宽容,对我是,对鹤怡也是,甚至对明里暗里都在贬低她的刘皇贵妃也一样宽容。”
谢渝对她讲了很多他一直掩藏在心里、从未对任何人讲过的事情。
从懵懂孩童时期到逐渐长成少年,其中大多数是她还未来到他身边的那些时光。
“刘皇贵妃是谢凛的母妃,因为仗着我母后不喜同人起争执,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会出面主导,将原本在我手中的东西递给谢凛。”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只是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我父皇的态度。”
“我其实不在乎,但还是会感到有一点失落。我那个时候总想,是不是等我长大就好了?长大就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了?”
“只是可惜,我的母后没能等到这个时候。”
已经过去了,从前的那些事他原本不屑于讲,但他又知道应该适时地示示弱。
阿榕很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他如愿看到了阿榕眸中流露出的情绪,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点了点,随后整个手都被她握住。
他笑着看她。
随后这才继续说。
“我的母后是天底下最好的母后。”
“父皇却是一个极为不负责任的父皇。”
“母后之前总对我说想离开这座囚她一生的宫殿,原因不疑有他,是父皇做了那些非人的腌臜事,让她对他以及整座皇宫都尤为失望。”
“是他对不起我的母后。”
“也是他把对我母后的愧疚加诸在了鹤怡身上,才养成了她现在一身毛病的骄纵性子。”
“但那又有什么用?母后已经不在了,他做再多也只是为了自己舒心,让自己心安理得而已。”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就算傅家再怎么支持,谢凛也不可能做太子的事情吗?那是因为谢凛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而是我已经过世大伯谢将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