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声声轻轻蹙眉，看了眼李辞尘，见他微微勾上去的唇角又平了下去，心下叹了口气。
她倒是不赞同这掌柜的说法，自家崽坏是坏了，但又没有全坏，很多事情都是莫须有的造谣，连半夜的鸡被偷了都要栽赃到大魔头身上。
“其实，我听闻这魔龙以前不过是在岩城宗门求学的少年，被人欺骗利用抢夺法器，甚至是要剥皮拆骨炼化成傀儡，后来他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掌柜的，你说，这般经历回去找那些人复仇又有什么错？有仇报仇有缘抱怨，我若是今天无端的杀你全家毁你店铺，有朝一日你是否也会找我报仇？”
老板哑然：“这……”
虞声声笑着取下一身月华色的长衫在李辞尘身上比划，有一种玩古代换装小游戏的快乐。突然就想起了中秋节那次自己手抖，兴奋地买了好看的皮肤给他们换上，那时候李辞尘就是乖巧大狗狗的样子。
现在这么乖乖的低着头，任她装扮的样子，也很是乖巧呢。
这么看来，千遍万遍，其实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化的。
“那黑龙魔族虽是报仇却也没有滥杀，只是杀了曾经欺辱他的人，剩下的人不战而逃也就罢了，竟然还到处散播他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谣言。又可曾想过，他们在伤害少年时可曾顾念过一分同门之情？在将他赶出宗门之时又可曾有过一分不忍？”
虞声声又拿起一条发带在李辞尘头上比划，“嗯，这条月华缎带倒是很配，束发也好看。夫君喜欢吗？”
李辞尘看着镜中少女明媚的脸，心下的阴郁散了散，轻轻的点点头。
余光却看见了一旁的白玉冠，他又摇了摇头，“不喜。”
虞声声见他点头又摇头，心下暗悱，这大魔王的喜好真难猜，唉。
她又转了转，看见一个白玉束发冠，伸手在李辞尘头上比划了一番，“这个呢？”
李辞尘还是那副表情，答道：“不喜，我……不会用白玉冠束发，甚是麻烦。”
虞声声却拿起这白玉冠来，“没关系，我会啊，以往都是我给纪檀，咳，我别的不行，也就是用白玉冠束发最好。怪不得我从未见过你这样术法，原来还有辞尘不会的。”
有一种发现你们班里学习最好的大学霸也有不擅长的东西一样，虞声声心里生出一种可怜的优越感来。
她倒是忘了，自己今日的发髻是谁帮忙梳好的。
李辞尘道：“随你。”
李辞尘从怀中拿出一颗硕大的明珠放在柜台之上，一副你随便逛街，我只管掏钱的好男人模样。
虞声声：芜湖！我们家辞尘如此好，怎么还有人把他想象獐头鼠目、奸淫掳掠、白天杀人晚上抓小孩的坏蛋呢？什么坏事、怪事都推到了辞尘身上。
虞声声自然是要帮崽崽正名的，她看着老板道：“您不必害怕，我只是说说而已。来到这里听到了大家口中关于黑龙的事情，倒是不太苟同，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算有些见识，知晓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今日听您这般说，确实是有些难以苟同。”
“这岩城一直炎热，也不是黑龙带来的。只是自那些宗门修士跑了之后没人来向上天求雨了，没人劳民伤财的让大家从他处运水了，这水源也便少了。这黑龙有引水的能力，但又不是什么圣母，有所求便要有所付出，能够接受得了也就是成为他的信徒，接受不了的人，也未见他做些什么。”
李辞尘的名声听着坏，但却包含了很多的污蔑和甩锅，他对待敌人残忍，对待妖兽残忍，但也不是没有节制的杀人。
明明可以将整个岩城屠杀殆尽，但也只是守着自己的洞府过活。
要说最大的的非正义非道义行为，应该就是把自己这个无辜市民掳来了吧？
还让自己和好徒儿母子，不不不师徒分离！
但是他又算是个很好的好导游、好管家、好丫鬟、好金主，除了有时候需要自己猜测一下他的心思避免见血光，其他时候还算和善。
“你瞧瞧，掌柜的你说了他的坏话，不还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我若是大魔王定然是养一堆拥簇，每日在城中监察谁说了我的坏话，把那些传播我坏事的人都抓起来。对于那些不好好供奉我的人，也要威吓之，让其后悔。”虞声声含笑看着老板，一派的和善可亲，只是嘴里的话却让老板不寒而栗。
这姑娘看起来和善，嘴上功夫却厉害，毫不留情。自己听她说的话，到真的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又听她在最后说上这么一句，竟是遍体生寒。
掌柜的和虞声声对视着，手都有些发抖了。
虞声声又恢复了之前的和善样子，点了几件喜欢的裙子，“这几件都给我试一试吧！好的话我可是都让我夫君买了回去。”
看老板半晌没有动静，她“噗嗤”一笑，娇俏的看着掌柜道：“我同您说笑呢？掌柜的倒是当真了？怎么？害怕我是那黑龙？您瞧瞧我和夫君这一派和睦恩爱的样子，怎么又会是你说的那苦大仇深、作恶多端的黑龙呢？我啊，只是同您说道说道而已。”
掌柜的回神，尴尬的挠了挠头，赔着笑道：“姑娘心善，和这位公子看起来就是神仙眷侣自然不会是那黑龙。是我刚刚走神了，来，您请去外面换衣室试试这几件衣服，若有喜欢的，我都给您好好包起来。”
虞声声颔首，冲着李辞尘眨眨眼，“那，夫君，你且在外面吃茶等等我。你知道的，女孩子嘛，总是要多试试才能做决定。”
李辞尘点点头，坐在外面喝起茶来。
虞声声随着铺内仆妇来到了试衣服的雅间，给了仆妇一颗小珠子，“劳烦你去歇一会儿，我不习惯有人打扰，自己试衣便可，不需要人服侍。请在没门外守着，若有事，我自会唤你。”
那仆妇欢天喜地的出去了，还很贴心的轻轻合上门。
李辞尘则在外间喝茶，隐约听见铃声窸窸窣窣传来，心下却更乱了几分。
掌柜的在一旁无话找话，“公子可有其他看上的？”
李辞尘放下茶杯，看向店内摆放着珠钗首饰的地方。
掌柜的察言观色，忙拿起其中一些特色的珠花和首饰一一来给他介绍。
“公子可是想给娘子看些首饰？我们店啊，虽是主买衣物，但这些首饰却也是精美异常，这都是我请了大师傅专门制作的，每个首饰只此一份，故而才量少。这些首饰啊，只等有缘人，天下独一份儿！您瞧着，看看有没有配得上夫人的？”
李辞尘一挥手，“全都包起来。”
掌柜的顿时喜笑颜开，又听这财大气粗的公子道：“再取些适合她的衣物、鞋子、还有……”
李辞尘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还有女子穿的小衣等，找个眼光好的女子挑好，包好。等会儿，她出来后，再将她试过的都打包好，她说了喜欢的，都送双份。”
掌柜的喜笑颜开，觉得今日简直是遇见了活财神，这一开始还以为是活阎王，现在看来是走了大运！这一天恐怕是把这一年的钱都赚了！
“好嘞好嘞！公子可真是心疼娘子，我可没见过哪家的夫君像您一样体贴娘子，你们一定会恩爱白头的。将来若是有了小公子小小姐，尽管来我们小店，我们做儿童的衣物也是精细好看！”
掌柜的继续推销，眼光放的很长远。
这样阔绰的客人，以后若是多来几次，还愁不能暴富？
李辞尘的手顿了顿，复又镇定的拿起木匣子里的一条铃铛链子。
他喜欢她带着铃铛的样子，鞋子上的铃铛一响一响，她到哪里自己都能听见。
掌柜的见他喜欢，笑着介绍道：“哎呦，公子好眼光！这个铃铛脚链是我请的大师傅打造的，是男子赠与心爱女子的闺房之物。”
他压低了声音道：“这铃铛材质人特殊，不惧水，不惧火，一旦戴上又很难去除。铃声不会过于响，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听得响声，最适合夫妻——温存所用！”
李辞尘端着茶的手一抖，茶杯险些碎裂。
“胡说些什么！龌龊！”
那掌柜的被他这番激烈的动作吓得一跳，暗道自己说错了话，这公子过于正经，恐怕不喜自己这般直白。
正要补救，却听那公子道：“给我包起来。”
“唉？哎！好好好，这脚链样子好看呐，只此一条，定能讨夫人欢心。”掌柜的补救道。
*
这厢虞声声看着纪檀，忙用灵力封住了这里的声音，“小纪檀！你怎么来了？他要是发现你怎么办？”
纪檀道：“带你走。”
虞声声的灵力在每日夜里跟李辞尘一起修炼顺便偷吸他魔气的时间里飞速增长，但还是在李辞尘面前伪装成废柴脆皮的模样，
“你打不过他的，而且，我并没有事，你看我这不是活的好好地，没病没灾，他还给我花钱呢。”虽说这话多少有点斯德哥尔摩症状，但是她可是从大局考虑，万一她走了，李辞尘暴怒，或者杀了纪檀，这个识海可就全悔了。
纪檀可是识海的主人，要是他在识海里死了，自己没办法完成支线任务事小，他本体受到反噬事大。
纪檀看着她，似是难以忍受，“他强娶你，想杀我，拘束着你，这样，你还要留在他身边？你喜欢他？”
虞声声摇摇头，“不是的。”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他只是病了，需要个人陪，他情绪不定，我当时为了活下来，就说要照顾他，成为他的亲人。我们成亲之后没有夫妻之实，只是对坐修炼而已。”虞声声解释道。
她脚上的铃铛一碰就响，吵得纪檀心烦意乱，他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全身上下都有着别人的味道，是别人为她准备的衣衫。
“我们跑不了的，他太强大了，你会受伤，甚至会死的。纪檀，你要好好活着，您身上的魔气最近太重了，你是修炼了禁术么？”虞声声有些不安道。
纪檀没有回答，曲起一只腿蹲下，将她脚上的铃铛取下，在她白皙的脚腕上系上了一条白玉珠串。
虞声声正要拒绝，却见那白玉珠串颜色消退，从白色变成了水晶一样的颜色，又渐渐变成了透明的颜色。一开始还有感觉，后来就一点带着珠串的感觉也无。
竟是一点也看不到了，完全的贴合着她的皮肤。
“这是我早就的灵器，能够追踪到你的位子，也能保护你，别取下来。我已经找到了杀他的办法，不日便会把他引入我布好的阵法里。你倒是只要催动灵力，这灵器便会带你迅速地转移到意念所至的地方。我杀了很多魔，如今已是能与他一战了。”
虞声声心下一沉，伸手按在他头上，她想要把他身上浓重不散的魔气吸走，她不想看他染上魔气的样子。
不应该的，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我原本就是掠昇宫用来吸食魔气，净化魔气的剑，不过是师尊怜悯我，带我走，方让我过了很久的自在日子。如今，也该回到原本的道路上去了。自由自在也好，只是，没有你，总是遍地枷锁，去到哪里都一样。”
虞声声心里难受，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兜兜转转竟然害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噩梦之地。
“纪檀，我带你从掠昇宫走的时候，是希望你能有一个自在的人生，不要成为掠昇宫的杀器，能够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能像正常孩子一样有着七情六欲，有着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如果你救我，就要变成一个冰冷无情的杀器，那我宁愿不要。而且，我真的没事，你只要再等等我，我安抚好李辞尘就去找你。”
“不！”纪檀道：“我忍不了，我也见不得，有那么一个人横在我们之间，能够轻易地将你掳走。见不到你的日子本就难熬，尤其是他还是魔，我平生最厌恶魔了。是魔让我失去了亲人。魔族最爱骗人，魔族没有真心的。师尊，别相信他，我会来救你的。你只是被他迷惑了，魔族最是擅长骗人。”
他为虞声声整理还发钗，终于松了钳制，虞声声这才能大口的呼气。
她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没有声音了。
得了，这孩子不愿意听老母亲说话，干脆连声音都不叫我出了。我是啰嗦了点，语重心长了点，说出来的话可能不中听，可是你们都是妈妈的好大儿！怎么能互相残杀呢！杀我吧！
虞声声急着表达一切，却发不出声音，又唯恐动静太大被李辞尘发现。
纪檀看着她，“这件绿裙很适合你，清雅飘逸，又有几分灵动。比之之前的那套衣服好看，也比那件红色的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