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身就怕痒，当即就要缩回手。可小树却不愿意了，挣扎着不想放开她。
顾怜冷了神色，轻轻一挥手，这六欲树就又落在了原处。
大大的一棵树，簌簌的落着银杏叶子，好像十分不开心。
委屈巴巴的。
顾怜摩挲了下手指，还是落在了她的头上，轻轻的抚落她头上的叶子。
“我和宫烟柳不同，我是抽出了灵脉，彻底的和六欲树相融。而她，还没有到敢舍弃灵脉的地步，她舍不得自己的盛宴灵脉。贪婪且懦弱如她，不会是以后我的结局。”
虞声声放下了心，知晓他没什么太大的危险就好。
毕竟自己的纸片人都不让她省心，总是爱冒险，出了事也不告诉自己。
他能够提升修为，能够变强，还能报仇除了大敌，自己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她在这里用宫阙幻山造了这么一个地下世界，和刹罗同流合污。把这些魔族和人族都做成了傀儡，培养自己的势力，还把很多的男修和女修都送上了拍卖场。她手上还有你父亲的魂魄，又摆明了是等你自投罗网。做这一切，是野心，还是那不死心的爱意？人啊，可真矛盾。”
虞声声问顾怜，“你父母的事情，总是要有个结果的。她以前到底和你父母有怎样的纠葛？我听闻，最早她也是人间女子的楷模，也曾仗剑直言，也曾和你母亲是最好的姐妹。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顾怜看着宫烟柳，像是在看个死物。
“她和我母亲是亲姐妹，一同在极乐门长大。她们天赋很好，都是盛宴之体。而我父亲则是她们的师兄，是欢颜之身。母亲和父亲情投意合，但是，宫烟柳的命定欢颜便是我父亲。”
极乐门的欢颜等到成年之际便可通过秘宝寻到自己的命定盛宴。
有的是门内之人，而有的是门外之人。
顾兰庭的盛宴便是宫烟柳。
可他不喜欢宫烟柳，他喜欢的一直是宫璇玑。
“我娘并没有欢颜，或者是，她的欢颜还未曾出现。但她和我父亲，却想要摆脱这所谓的宿命。他们一起寻求解开束缚的方法，一直到他们遇到了鲛人族。”
“鲛人族有种方法，可以解除欢颜身上的束缚。”
“我父亲不想因为一个命定之人而错过真正喜欢的人。可宫烟柳却不肯放过他，她的爱，偏执且疯狂。她动用自己盛宴的身份，试图让我父亲爱她。盛宴对于欢颜便是精神上的束缚，很难抗拒。可我父亲，却找到了鲛人族解除了这一束缚。”
顾怜看向虞声声，“宫烟柳一直觉得自己盛宴的身份，能够永远的将我父亲束缚在身边。可是不爱一个人，是如何也无法改变的。她不舍得自己的盛宴灵脉，贪婪的想要重新换魂，束缚，成为我这具身体的主人。”
第82章
盛宴和欢颜, 对有些人来说是情投意合，对有些人来说，便是宿命缠绕。
虞声声看过一些关于顾怜父母的事情, 如今想来，顾庭兰是一个干净利落且果决勇敢的男人。
“虽是欢颜，但当年许多人都赞叹着极乐门兰庭剑的厉害。当年，你父亲他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比之更让人赞叹的，是他和你一样从不会被世俗所束缚的心。我想, 他如果有意识, 也会赞同你的做法。他一定很想你母亲, 困守在瓶中, 被不喜欢的人掌握在手中, 不自由, 甚至是要用你的命来换他, 他不会喜欢的。”虞声声在小传中了解到的顾兰庭, 从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他热诚、善良, 却不软弱。虽有善心，却也有雷霆手段。
欢颜灵脉给了他束缚, 但他却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为当世一剑，兰庭玉树之称从不是虚名。
他在用尽全力追寻自己喜欢的、向往的, 这样好的一个人却没能善终。
“我看过你父亲看你和你母亲的眼神, 他很爱你们。”虞声声曾经在视频里看过他们的样子。
顾怜抬眸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你用了搜神术？”
顾怜以为她是从别人的记忆中看到的。
虞声声摇摇头, “机缘巧合吧, 我有个宝物，能够看到当时的一些片段, 但是不全。可是他们抱着你样子，让我记忆深刻。我们顾怜是个拥有很多很多爱的孩子，从小便是，你没有错，也不必觉得羞愧。你父亲此刻一定很幸福，他，自由了。”
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虞声声可是知道，顾怜心思重，敏感且多疑。当着自己的面，碎了自己父亲的灵魂，他是难过的，满不在乎都是表象。
不然也不会那么抗拒自己看到这些。
他这个人坏透了，一边阻挡她看，一边又展露给她看。
就像是幼时惩戒那些嘲笑他父亲的人，他用符咒弄哑了那人。他明明可以完全藏起自己下手的痕迹，却还是露出一些破绽，只为了让父母查到他。
“你小时候也是如此，做了坏事，却又故意让父母发现，你在试探他们是否能够接受你对吗？你想要的爱，是完整的，全部的，即使是知道你不好，也要站在你身边。”
虞声声叹了口气，“你真的和一般的孩子不同，也和你父母的性格不太相同。”
顾怜低声的笑，“所以，你看清我了？要跑吗？我从来不是我父亲那样的君子，也做不来，母亲的善良。这些只会是让我丧命的根源，我善于算计，图谋人心，坏透了。”
宫烟柳看着他，疯了一样的笑，又看看虞声声，像是找到了可以刺痛他的方法。
宫烟柳说：“是啊，他这种人还奢望有人喜欢？他根本不配做兰庭的孩子，也不配拥有那张脸。你知道了吧？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们所有人，包括我！就是用着这张脸，欺骗我，让我以为他真的是我掌心的一个棋子。”
这么多年，宫烟柳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看着顾怜小心翼翼的挣扎求生，讨好自己，在极乐门被人欺辱。
她苦心经营着一切，自以为是的引他进这地宫，只以为是让兰庭夺舍的最佳时期。却未曾想到，她才是棋子。是他算计中的一环，蠢笨的把六欲树送到了他面前。
“你要小心，他这种人，怎么会有真心啊！你和那些同他一道来的人都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他利用你们达到自己的目的。顾怜啊，你以为你能有真心吗？你灵脉虽除，可这欢颜和盛宴的束缚哪里是那么容易去除的？”
宫烟柳指向虞声声，怨毒充满了她的双眼，她嫉妒着他们，却又嘲笑着他们。
“她不是你的盛宴，总有一天，会有你真正的盛宴出现，到时候你还是会成为欲望的傀儡。谁都摆脱不了，这是天定的！你只会痛苦的。兰庭总是反抗着命定的姻缘，你看他，最后还不是死了，白费功夫。既是老天定的，又何必去对抗？都是蠢人，我也是。”
她似是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欲望，也不在乎自己会如何，只是这般恶意的诅咒着他人。
顾怜轻轻的一挥手，宫烟柳的嘴角开始溃烂，可她却笑着，似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树枝将她束缚着，缠绕着，越来越近，宫烟柳却像是解脱一般。
顾怜的怒意太容易被挑起了，他确实是收到了六欲树的影响。他的情绪被放大了。
虞声声握住他的手，水系的灵力一点点进入六欲树中，平复着那些怒意，“顾怜，她是故意的。别听她的，你不能让让她那么轻易的去死。”
她感受到了顾怜身上的气息，有些忧心，“你不是六欲树的傀儡，你要控制自己的脾气。不然会伤到自己，也会伤到别人的。”
虞声声的手心出现了一道道伤口，那是顾怜造成的。
他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这是大量灵力外泄了。
六欲树的副作用果然还是来了。
鲜血从他们交错的指尖坠落，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顾怜看着虞声声，“可她说的是真的。我知道李辞尘魔族的身份，特地引诱他去的。我知道他是龙族，也知道他不会放任洛水和玉檀奴去死，他总会去救的。龙族血脉强盛，且拥有圣明炎火之后力量无穷可与刹罗对抗。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吗，宫烟柳这里便没有了帮手，自顾不暇，她把我带回来，是真的以为我像她想象的那般无能。”
黑色的纹路也在六欲树上不断延伸，那树长得越来越高，银杏叶子重重叠叠，灿烂而又炫目。
顾怜的手上也染上了黑色的纹路，他的样子，比李辞尘更像一个魔。
他已经回不去了。
“我那时候没想过你会来，但是利用你也是真的，做出假象迷惑她。却正好给了我喘息的机会，将灵脉完全剥离，和六欲树合为一体。我从一开始就用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你们，现在你还要站在我这边吗？”
顾怜轻轻的舔食她手上的鲜血，那些破碎的伤口都愈合了。
他的唇上沾上了鲜血。
他的眼中却满是悲伤。
他的眼睛在哭呢。
虞声声用力的抽开手。
顾怜了然的笑了笑，果然，是要讨厌自己了呢。
虞声声说：“痒得很，而且别舔人血，不好喝的。铁锈味很重！”
她又补充道：“你这样很像小狗舔人，低着头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摸你的脑袋。”
顾怜愣住了。
这和想象中的话不一样。
“顾怜，”虞声声把手背到身后，她最怕痒了。
“你不过就是和六欲树结契了一样，怎么就像是要命不久矣了？我看六欲树的状态比你稳定很多，还很可爱，你倒好，总要说些刺人的话。你爱谋算，这我知道。你吞噬了六欲树的时候，我也想明白了，这些都有你的推动。你确实心思颇深，也能把周围的人都利用个遍，但要生气也该是他们生气。我只用生气，你利用的部分。”
虞声声擦干净顾怜唇上的血珠，“我也没损失什么，你算计我骗宫烟柳，让我的衣裙湿了，又让我在水里泡了很久，虽然是做戏，但你得陪我裙子，还得补偿我灵珠。”
他虽然处处算计，却也没有要了别人的性命，只不过是有意识的让他们聚在一处。
虞声声不能代替别人原谅他，这帐以后他们自己清算。
她只算自己的。
可想了想，从一开始她就是无私付出的，也没想着他能回报。
顾怜的利用对她来说只是逢场作戏，对他来说却是救命的戏。
那就让他赔新衣服好了，再赔点灵珠。
“不过，若是你以后伤到了那些无辜之人，或者伤到了我，那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像你今日对待宫烟柳一般。”
顾怜看着她，终是点点头，小心翼翼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身衣裙。
“好，欠你的，加倍还。我不会伤你的，若是伤你，便百倍还给我。”
那衣裙波光粼粼，就像是鱼尾一样。
“我准备了很久的裙子，弄湿你的衣服，我很抱歉。这条裙子是我咋拍卖会拍的，用了我的灵珠，先送给你，等我们出去，我会送很多很多的裙子给你。灵珠也都给你。”
虞声声看着这裙子，没有收，“这裙子太过珍贵了，而且很奢华，我穿了不合适。”
她还要去另外两个崽身边呢，这么闪，自己不就是个大灯泡？
那不是很容易暴露？
顾怜轻轻在裙上一点，那尾部的流光便收敛了。
这条裙子便成了一条普通的蓝裙。
“这光可以消失的，随心而动，不必担心。现在可以收下了吗？”
虞声声点点头，觉得顾怜同学的觉悟很高，不能伤了他的积极性。
虞声声正要说话，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回头一看竟然是李辞尘！
李辞尘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样子，又看看顾怜。
而顾怜却是明白了，原来，她的另一个守护着的人，是李辞尘。他从来不是独一无二，她也不会只给他一个人温暖。
第83章
虞声声身上的衣裙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领口的衣服还微微有些凌乱。
脖颈上甚至还有一块暗红色的痕迹。
顾怜察觉到了李辞尘打量的目光，又取出一件纯黑色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轻轻伸手撩开她的长发，很是贴心的帮她系好披风。
“你认识？”顾怜在她耳边低语。
虞声声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一时之间想着要不还是坦白了吧！
正准备开口，顾怜却给她递了个台阶。
“对了，我们三人一起下来的，你总归是见过的。”
虞声声轻轻舒了一口气，却听他又说道，“不过, 他好像对你很不同？”
虞声声的指尖微微发红, 握紧了衣带, 看他, “我们也算是认识, 我无意中救过他。你们一起进到这地宫, 他对你也算是照顾。他温柔善良又赤诚, 是个君子。遇到他有困难, 我自然也是要出手相助的, 毕竟他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嘛, 哈哈哈！”
虞声声虚虚的笑。
顾怜含笑低头，看着虞声声, “嗯, 你说的是。”
温柔善良？赤诚勇敢？君子之风？
是会被人轻易喜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