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玥当时玩的时候沉浸在萧宗延一反常态的甜蜜配合中,别的也没深想。
现在听他这么多,忽然心惊胆战地意识到:能被人冒充,就能被人替代。
他是在说她在他那里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哪怕她投靠了对面,跟人一唱一和地整蛊她,他还是能够凭借对她的了解认出对面不是她。
原本她还在沾沾自喜,自己通过和人联手试探出了他温柔体贴的另一面,却不知道这份温柔体贴就是给她一个人的。
朱曼玥悔不该把他对她的宠爱跟人分享,讨好地亲亲他的下巴:“还得是你,这么聪明。别生气啦,我以后一定把你藏得好好的,烙上我的专属印记,连炫耀都不了!”
“叫老公。”萧宗延不容置喙地要求。
朱曼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诶?”
这是什么癖好。
萧宗延钳着她的下巴说:“让别人替你叫老公,你自己不叫?给我叫。”
朱曼玥笑得花枝乱颤:“不是吧萧宗延,你好幼稚啊。”
“你叫不叫?”萧宗延的脸色冷冰冰的,眼神不善。
朱曼玥被迫告饶,冲他眨眼:“好老公,你以后要叫我老婆吗?”
萧宗延趁势催婚:“把证领了再说。”
朱曼玥忽然想起,他们确实连证都没领,还不是合法夫妻。
等领了证,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些夫妻才能做的事情了。
原本她是暗搓搓期待的,但是萧宗延今天的粗暴蛮横吓到她了。
她怕他在床上失去理智,不论她怎么求饶都不停下来。
那她可受不了。
朱曼玥哑巴了。
她这一犹豫,让萧宗延心里起了股邪火,先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跟她验证一番,然后像审犯人一样审起她来:“今天你参加了两个局,一个是和姐妹,一个是医院团建,两边跑?按你的话说,你一开始是跟着医院的同事去团建,之后跟我联系的时候在姐妹那里,怎么后来又回同事那边了?我看送你回来的,不像是你的姐妹。”
他还真是逻辑严密。
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维系两个人关系的关键是信任,朱曼玥没骗他说是坐闺蜜男友的车回来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本来是去团建的,恰好和朋友在餐厅遇上了。我吃得差不多就去姐妹那边陪她们玩了。玩到一半,他们要走,敲门进来问我要不要回家。我一看,也到该回家的时间了,就让他们顺路把我送回来了。”
她说的不是假话,但在人数上做了模糊处理。
她不想让萧宗延知道她和严振青孤男寡女坐在一个车厢里。
本来是没什么,她就怕老男人吃飞醋,联想到那些不该想的,把事情搞复杂。
解释起来好麻烦,不解释也很棘手。
光是在餐厅,就有两个不明所以的姐妹误会了。
萧宗延不会例外。
可是她和严振青就是很纯洁的师生关系啊。
不料她没交代这点萧宗延也起了疑心:“你的意思是你在包厢里玩,送你回家的人过去敲门找的你,不是你自己出来医院的局还没散?”
朱曼玥点点头:“对啊。”
萧宗延眉头一紧:“也就是说他看着你进的哪间包厢,你去的时候他跟过去了。”
朱曼玥闻言心下一空,细思极恐。
严老师……不会吧……
朱曼玥摆摆手,忙不迭解释道:“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他是我们科室的大领导,是他把我带出来的。可能是怕我在团建中途离开队伍,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和医院都要负责吧。”
“是吗?”萧宗延语气寡淡。
朱曼玥心大,骄傲地笑着说:“谁知道呢?毕竟你的未婚妻这么优秀,一个追求者都没有才不正常好吧。”
萧宗延哂笑:“你给我离他远点,不要让我亲自去你科室一趟。”
朱曼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刻意岔开:“话说回来,萧宗延,你不是说你一般看不到消息吗?怎么今天就正好看到了我的消息?”
萧宗延的面色瞬间缓和了一点:“置顶就可以了。”
朱曼玥假惺惺地说:“哎呀,你有那么多重要的公务要处理,我平白无故占一个置顶位不好吧。”
于是她就如愿以偿听到了萧宗延的情话:“再怎么重要,都没有你重要。”
第49章
严振青送完朱曼玥回家, 车头一转,驶向相反方向。
二十分钟后,他开进了一个高档住宅区, 随后停在了深处人工湖旁最宏伟壮观的城堡式别墅里。
这栋别墅的主人是严永诚,传说中那个只手遮天的永诚集团的当家人。
天子脚下, 皇城根上, 自是不敢以首富自居。
但是永诚集团的市值在两千五百亿以上,而且是还是去年年底的数据,今年的势头又涨了不少。
严永诚本人的身价不可估量,反正够他的子子孙孙穿金带银,腰缠万贯, 肆意挥霍五百年。
这栋城堡有些年头了,还是曾经流行的哥特式建筑。
一轮圆月似被刺穿在屋顶的尖牙上。
和萧宗延家的风格迥然不同,像极了吸血鬼的阴森古堡,纵使金碧辉煌, 也难掩扑面而来的煞气。
严永诚的头风病又犯了。
缠了他七八年的偏头痛怎么治也治不好。
其实他有好多私人医生,还是专家, 弟弟更是脑外科的一把好手,但是这样的慢性病最是折磨人,治又治不彻底,时不时复发, 疼起来要命。
生老病死总是平等地照顾到每一个人。
严振青今天不是很想来见严永诚。
明天是他一周才一天的看诊日, 很多病人为了排他的专家号, 已经等待了两三周。
病情不容拖延,大部分必须开刀的病人最佳的治疗期在一至两天。
天色不早了, 严永诚总是没什么事非强留他在家过夜。
万一第二天因为意外误了看诊的时间,口碑受影响事小, 耽误了病人的最佳治疗期事大。
可有什么办法呢?
严永诚是他亲哥。
要不是当初严永诚开口拦下了继承家族事业的责任,他势必与他的医学梦失之交臂。
可以说他能心无旁骛地从医,不卷进乱七八糟的豪门恩怨里,都得托他这个好哥哥的福。
严振青来找严永诚的时候,严永诚正躺在古旧的红木沙发上,和着复古留声机里传出的悠扬旋律打着节拍。
这种留声机在民国时期最为盛行,比二十一世纪早期的磁带还要古老,原声的唱片胶带特别难找。
严永诚听的这盘唱片却是他高价拍来的民国名伶的原声。
那娇柔婉转的吟哦酥到人的骨子里。
上海人吴侬软语的小调,细腻的唱腔如莺歌娇啼,将小女人的媚展现得淋漓尽致。
战乱时代的靡靡之音,在和平年代听起来却独有一番韵味。
严振青本不想扰了他的雅兴,但他也想快点看完严永诚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好早点回去。
他倒不是不担心严永诚,只是严永诚这副如痴如醉的样子着实不像是身边难受的样子。
严永诚见他来,卧姿立刻变成坐姿,将沙发给他腾出来。
之前严振青来他家的时候就质疑过他的品味。
洋气的建筑造型里配的都是明清时期的家具,只要有墙的地方他就放个博古架,或是在墙上钉一个古色古香的置物架出来,摆他一掷千金、在拍卖会上高价拍得的古董。
有时也会眼拙,买回来一些赝品古玩。
严永诚都是直接砸了,连让家里的用人拿回老家腌菜都不肯。
严永诚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让严振青坐下来说话:“这段时间工作还顺利吗?咱们哥俩好久没说话了,叙叙旧吧。”
严振青是带着给严永诚看病的任务来的,看着严永诚无缘无故满脸通红,就知道他近来血压又上来了。
喝酒了。
贪杯了。
没管住嘴又没忌口。
严振青见他这么大一号人物,手底下管着成百上千万人,却怎么也管不住自己,不禁有些生气:“你又喝红酒了?”
严永诚不像一般的达官显贵喜欢喝白酒,他独爱红酒,还仗着红酒度数没白酒高,说多喝点也没事儿。
喝完以后血液里的酒精浓度比喝了白酒还高。
自从严永诚得了偏头痛,他就开始劝严永诚戒酒。
严永诚当着他的面做了保证,背地里却仍旧在偷着喝酒。
有时候实在控制不住了,也会在家宴上借着团聚的喜庆,一杯接一杯地对酌,一不留神醒酒器里的红酒就见了底,又无休无止地往里添,开了一瓶又一瓶。
严永诚的偏头痛曾经被他治好过一次。
结果没过多久又被严永诚自己作病了,每次复发都是因为好了伤疤忘了疼。
跟他手中患者里的那些倔老头一模一样。
严永诚在人前威风惯了,谁都不怕,就怕严振青这个铁面无私的弟弟。
提到这禁忌品名单里的酒,严永诚便没了长者的风范,开始避重就轻聊起别的话题。
“振青啊,你说你每天在你那医院上班有什么意思。不仅钱没赚到,对象也没有着落。你哥我像你这个岁数,泡过的妞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你听哥一句劝,把康宁接手了,当个闲散院长,既有空搞你的学术,又可以戴着好听的头衔博得女孩子的芳心,这不就爱情事业双丰收了吗?”
又是催婚。
分明也没比他大几岁,就站到了父母那辈那边,操心起他的婚姻大事。
严振青本就因为严永诚不听他的话,偷偷喝酒导致犯病,而感到恼怒不已。
这会儿听见严永诚催婚更加不悦。
“康宁医院就是个空壳,在业内的风评这么差,我接手是嫌自己锦旗收得太多,想找骂吗?”
康宁医院的状况,他虽然没经过手,但也是有从业内听过不少传闻的。
是真是假到现在也没定论。
他问过严永诚,那些传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严永诚说是一些见不得人好的小人捕风捉影,都是胡乱编造的,但也从来没杀鸡儆猴,挑一些出头鸟来告他们造谣。
别说问严永诚这件事是真的假的了,连严永诚说的话他都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严永诚也被他念叨得不耐烦了,悻悻道:“你究竟要我说多少遍,康宁医院当初就是为你建的。因为我把集团继承以后,爸妈觉得自己他们没有一碗水端平,亏欠了你,这些年来一直要我给你开家医院。只不过医院建的不是时候,又因为倒霉,工地上出了世故,被对家找到把柄做了文章。你要是在医院建立之初就去当了这个院长,去镇一镇场,哪来的后面那么多风言风语?”
严振青冷笑着反问:“说到底怪我?”
严永诚心里装着事儿,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没有跟严振青提起过,也不知道弟弟究竟知道了多少,心里一虚,叹了口气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你就听我的,我还能害了你吗?你呆的那家三甲医院不缺你一个专家,你任客座教授的学校不缺你一个讲师,但咱们家自己经营的医院,缺一个你这样当家做主的。”
严永诚说得苦口婆心,费尽口舌,严振青就一句话:“我有自己的坚持。”
“坚持”二字过于笼统。
虚无缥缈又耐人寻味。
严振青说得不明不白,让严永诚想说服他都没有可以支撑观点的落点,一时无话可说。
静默片刻,严振青不冷不热地说:“我今天回来是出于医者的本能,来给你看病的,并不是来和你为曾经从未达成一致的观点争个高低的。不过我看你状态挺好,还有闲情逸致小酌两杯,不像为头痛欲裂和双手麻痹苦恼的样子,恕不奉陪了。”
“站住。”严永诚绷着脸说,“现在跟你说两句话这么难?”
“有什么好说的。”严振青失望道,“哥,你现在变了,变了很多,变得我都不认识了。我能理解你为了家族的利益心力交瘁,费了许多苦心,着实不容易。但是我希望你能守住最起码的道德底线。”
不等他说完,严永诚怒不可遏地说道:“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我是在劝你回头。”严振青痛心疾首地说,“不然我真的不敢在外面承认你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