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施害者的角度,再把这件事挑起来,简直愚蠢至极。
联系朱曼玥和谈都比报警强。
警察局是全天下的热血青年聚集地,是正义感最强的地方。
哪怕是他们在警方的队伍里有内应,谁能保证接手案子的刚好是他们自己人?
对他们来说,某些年轻人的好奇心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当这样的年轻人前赴后继的时候。
除了故意公然向警方挑衅的心理变态,没有一个施害者希望自己做的事被捅到警察局。
即便是为了别的目的也是本末倒置。
严振青带头报警,这会儿严永诚八成已经气炸了。
严振青插手,矛盾就转移了,这件事暂且成了严家的家事。
在严振青的阻挠下,严永诚就没有那么多的心力追查张书婷的下落。
朱曼玥在严振青的保护下,也会安全很多。
从朱曼玥工作的医院到警察局需要一段时间,萧宗延到警察局的时候朱曼玥已经做完了笔录。
从她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警察给她的处理结果并不让她满意。
严振青如松鹤立,在她身边显得和她很般配。
她玲珑纤瘦的身材决定了,她只要站在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人身边就会显得娇小合适。
萧宗延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严振青不但没把朱曼玥怎么样,还保护了她。
朱曼玥也没有和严振青保持距离,将来还有可能做严振青的学生,他在对她的宽纵下一步步妥协,眼睁睁看着注定的结果发生。
今天严振青的举动,让朱曼玥成功欠了严振青一个人情,以后朱曼玥就可以随意以报答为由和严振青搭上关系。
这两个人今后的接触势必会越来越多,甚至远远超过他和朱曼玥作为亲密伴侣相处的时间。
谁知道他去美国处理事务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会摩擦出什么火花呢?
到时候,恐怕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他的默许下发生的。
要不是朱曼玥在康宁医院受了委屈找他哭诉,他根本不会为了她去招惹严永诚,也就不会被严永诚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以至于无暇顾及她,从而给严振青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她只会惦记严振青的好。
有一瞬间,他有一股冲动:把朱曼玥留在严振青身边调头就走,他们爱去哪去哪,爱做什么做什么,通通跟他无关。
但是他答应了朱曼玥载她回医院取手机。
萧宗延上前揽过朱曼玥的肩,面色凝重地对严振青说:“谢谢您帮助我的未婚妻,也承蒙您这段时间的关照和教导。太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严振青静默两秒才说:“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严罗王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朱曼玥惊讶地看向他,结果没看两眼就被萧宗延掰过了脸目视前方。
她被萧宗延半推半就地押上车,不忘跟严振青道别:“严老师,明天见。”
于是就听萧宗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问道:“今天早上送你上班的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下午见?”
朱曼玥觉得萧宗延最近吃醋吃得很疯狂,很离谱。
也不知道是针对她,还是针对严振青。
车子启动后,她皱着眉问:“不是,严老师怎么你了,你对他这么大意见干什么?是我走得太急忘带了手机,又不是他的错,你迁怒他干什么?”
萧宗延按捺着火气打了一把方向盘,问:“我不是对他也很客气吗?”
朱曼玥不满地说:“你那是阴阳怪气好吗?”
平时吵架也就算了,萧宗延只是懒得跟她争辩,可今天他想到了长远的未来,觉得他们能长相厮守的希望很渺茫,便对他们的未来失去了信心。
他郑重其事地说:“好像因为你的严老师,我们不止一次产生分歧了,你现在是要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他是吗?”
朱曼玥陡然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萧宗延继续说:“你维护其他男人和我维护其他女人有区别吗?朱曼玥,当初要和我结婚的人是你,现在觉得我影响到你和别人交往的人也是你。他做与不做你都觉得他有道理,我跟你说再多你也觉得我对他有偏见,我何必再申辩?”
“我……”朱曼玥哑口无言。
往常她都习惯了先发制人,把错处推给他。可这次他抢了她的台词,说得这么委屈,她该说什么?
男人要怎么哄啊。
她不会啊!
朱曼玥苦大仇深地撅着嘴,一时不知道这局怎么解。
天知道她有多冤枉。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是提到之前的事跟着严振青来报了个警,怎么在他那里就成了胳膊肘朝外拐的渣女了呢?
要是他像上次不让她喝奶茶那样发无名火,她还能跟他杠一下。
这次他说的有理有据,她确实不分青红皂白怪他对严振青摆臭脸。
但她也是怕他把严振青得罪了,她今后在严振青手底下不会过啊。
她还觉得自己挺执着的呢。
换作别人,遇上个这么可怕的领导早就扛不住压力吓跑了。
她可是克服了重重困难和考验取得了所有人的认可呢!
这很值得骄傲的好吗?
她的人生价值,不就是靠着她这股倔强体现的吗?
他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她的处境呢?
过了一会儿,朱曼玥竖起四根指头跟萧宗延说:“萧宗延,我对天发誓,他在我心里的分量不及你在我心里的一星半点。我要是对你有异心我天打雷劈!我要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跟他厮混到一块儿去了,我就让人抽干了血曝尸荒野!”
她话音刚落,猛地踩了一脚急刹车。
幸好警察局的院子够大,他们还没出院门,后面也没车。
不然准要出车祸了。
而做出这么激烈的反应的萧宗延却疾言厉色地吼道:“谁要你这样发誓了?”
朱曼玥从没有看过这么生气的萧宗延。
他浓黑的剑眉几乎一根根竖了起来。
朱曼玥惊慌失措地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哄你了……我的心已经给你了,也没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就只有这条命能证明我的清白了。萧宗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这么久了。你还是觉得失去我对你来说是可以被允许的是吗?”
她字句铿锵地补充,“不论我是心灰意冷之下自己走的,还是被人夺走的,你都不在乎吗?”
她这句话说出来萧宗延就知道:争执归争执,谁对谁错不重要,只要他还会对她心软,她就是能赢。
第55章
闹得这么不愉快, 谁再说一句话都有可能再度挑起争端。
细想一下也没什么好吵的。
他们一个是为还没有发生的事贷款愁绪,一个是为根本没有过的事无辜受气。
甜蜜的热恋期稍纵即逝,彼此都还没感受过对方的温存, 炙热的火就这么快因为外部的矛盾熄灭了。
真让人难过。
没能立成案,警察没有为她打抱不平, 朱曼玥已经觉得够沮丧了。
叫萧宗延来接自己一下, 他像防贼一样防着陪她一起来的老师,连正常地看人家一眼都不让。
她又不是被他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凭什么这样约束她?
况且她害怕让严振青察觉到自己的自以为是,试探的时候小心翼翼。
他倒好,一上来就那么生硬地宣示主权。
让严振青怎么想?不是很莫名其妙?
让极力掩饰尴尬动机的她情何以堪?不是让她忸怩的举动显得完全没有必要?
她想, 今天之后她就社会性死亡了。
萧宗延居然还生起气了。
朱曼玥委屈到无以复加。
自从小的时候被闻静漪欺辱背叛后,朱曼玥就不再相信感情了。
她从来没跟一个人保持这么长时间的联系,乃至谈情说爱,产生一种在空虚边缘徘徊的依赖感。
她日抛的朋友成百上千, 就连让萧宗延吃醋的严振青,她也是抱着“苦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的态度来对待的。
她是真的非常不理解萧宗延为什么会以为她能喜欢严振青。
谁会喜欢上一个成天板着个苦瓜脸, 对自己呼来喝去,刻板又严厉的男人呢?
她又没有受虐倾向,上初中起就不喜欢这种酷Guy了好吧?
今天她算是明白了,萧宗延就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他根本不理解她这种因为弱小, 不得已看人脸色、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喽啰, 只会对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权威“怀恨在心”。
她对他何尝不是忍气吞声?
表面上看着再恃宠而骄,跳得再高, 真把他惹生气了,她还不是屁都不敢放。
就这一路, 朱曼玥已经气成了河豚。
小受气包气鼓鼓地下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办公室拿手机,刚走出几步,又因为害怕他一气之下抛下她走掉,不得已返回车边叮嘱:“你就在这里等我啊!不要我一下楼你已经开走了!”
萧宗延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恶趣味。
看着她生气,他却很开心。
不知不觉,火气就已经消了大半了。
也没有再去想以后会怎么样。
他心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起码现在他还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是名正言顺的正室,她要是真跟严振青有一腿,那便是背德。
只要他反悔不放她走,她就永远在他手心里。
他可以反悔的,也用不着那么大度。
想着想着,他成功把自己说服了。
然后情不自禁得感叹自己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以前没有人能让他这么卑微的退让,而现在,任她身边有张三李四王五,只要她还是他的,就已经能让他觉得满足。
朱曼玥拿完手机下楼,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车边,灵活地跳上他的车的。
她的面色慌张又无辜,着实惹人怜爱。
萧宗延捞过挂在车门上的水,拧开瓶盖递给朱曼玥。
朱曼玥看到他递过来的水,瓶身看起来跟他们医院的生理盐水似的,还是一模一样的银色瓶盖,有点不敢喝。
她虽然气喘吁吁,很想喝水,可还是把水接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透明瓶身上用黑色字体印着“antipodes”的英文字样,貌似是品牌的名字。
下面还标着一长串英文段落。
正在复习备考的朱曼玥下意识给长难句划分主谓宾。
萧宗延见了想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能喝。”
朱曼玥听他这么说更加疑神疑鬼,忙不迭定睛又看了几眼,嘴上不依不饶地说:“谁知道你是不是一言不合想毒死我呢?我看得懂,你别忽悠我。”
萧宗延深吸一口气,懒洋洋地说:“那你转一下瓶身,背后有惊喜。”
他这么一说勾起了朱曼玥的好奇心,她闻言顿时把瓶身转到另一面,只见背后那侧的瓶身上印的是纯中文——寰彼极充气天然矿泉水。
配料表干干净净,只有饮用天然矿泉水和二氧化碳。
原产国是新西兰。
对不起,是她孤陋寡闻。
这也太尴尬了。
朱曼玥一时无法原谅她的蠢。
啊啊啊!她刚才在干嘛啊!
是在证明她很有学问吗?
可是背面分明是全中文!
朱曼玥又恢复了平时的活泼,一如既往地怪起他:“那你为什么一开始递给我的时候不把中文对着我呢?你就是居心不良,成心看我笑话。”
错了,他只是看她气都喘不匀了,想让她喝口水,顺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谁知道跟她在一起,就是能随时随地发现新笑料。
这下是真生不起她一点气了。
萧宗延没忍住笑起来,开始跟她说起软话,意欲像之前那样冰释前嫌:“今天是我没顾及你的感受,不生气了好不好?”
说实话朱曼玥已经有点累了,不想再反复折腾了。
他生完气又笑,在她心中掀不起丝毫波澜,只觉得他的脾气好难拿捏,一点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情绪稳定。
心里怎么想,她就怎么说了。
于是萧宗延马上敛了笑,叹了口气:“你说我阴晴不定,你何尝不是反复无常?我经常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丈夫。你高兴的时候嫌我对你太温柔,不能调动你的感官刺激,不高兴的时候又埋怨我过于冷漠凶煞,让你害怕。你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被他说中了。
她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如果不是和萧宗延早有婚约,她大概是注孤生的标准范例。
她需要她的伴侣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时刻根据她的情绪变化,自行感知她那一瞬间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