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我当什么,一个物件吗?我说了我要出去,你听不懂吗?”
女子的声音越发尖锐,想来是有些着恼:“你让他们都走吧,我不需要。”
陆明瑾也不生气,反倒低声下气的道:“只量这一次好不好?”
乔晏欢还没来得及拒绝,陆明瑾已经让人进来了。
颜姝瑶跟着量尺寸的人走到她身边,陆明瑾红着脸退了出去:“小瑜,等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乔晏欢看着他离开,恹恹道:“我不需要做衣裳,你们也下去吧。”
颜姝瑶上前一步,微微抬头:“可是,小侯爷吩咐我们来,若是无功而返,恐怕要责罚我们了,还请小姐见谅。”
乔晏欢一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四周的下人,看着颜姝瑶欲言又止,向旁边伺候的人道:“你们去把外面的首饰都抬进来,摆出来给我看。”
“是。”
“哎呦,我来帮你们,顺便可以分分类,小心一些,一定要轻拿轻放,这些东西金贵着呢,一定要完整无缺的呈给贵人看。”掌柜的火急火燎的出去了,转过头向颜姝瑶道:“你一定要把尺寸量准确,不能有丝毫偏差。”
“是,小的知道了。”颜姝瑶应了一声,然后拿出皮尺,替她量尺寸,一丝不苟的模样,好像天生就是做这行的。
等身边的下人走的差不多了,颜姝瑶。趁着替她量上围的时候,直接将手中的纸团扔进她怀里,然后又迅速的递给她一个素白的瓷瓶,靠着广袖的遮挡,并无一人看见。
乔晏欢一颗心激动的怦怦直跳,她状似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颜姝瑶:“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做出来什么好衣裳,若是漂亮,下次便再找你们。”
“小姐若是喜欢,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小姐做出最漂亮的衣裳。”颜姝瑶说着朝她眨了一下眼睛,让她安心。
等她们离开,乔晏欢仍旧和以前没有半分区别,到了晚上,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她的纸团……
放榜那日,皇榜下人头攒动,数不尽的读书人不停的往前挤,林殊站在一旁,虽然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考了什么名次,可是人太多太多,气味更是难闻,他等了半晌人,人不见少,且越来越多。守卫都出动了,维持这里的秩序,唯恐发生什么动乱,来来往往的书生,一个个像疯了一样,大哭大笑,大喊大叫,声音交织在一起,格外的刺耳。
林殊正想往里面走,就听见有人说:“第1名沈弗咱们都知道,沈大才子当之无愧,可是这第2名林殊是谁啊?你们可曾听过?”
就这么一句话,林殊眉头皱起来了,第二名?罢了,不看也罢。
他自以为才高八斗,远在别人之上,却不料,山外青山楼外楼,世上比他厉害的人多的是,林殊觉得脸皮发烫,又羞又惭,觉得无颜面对妻子,也无颜去见妹妹。
林殊真的被打击到了,区区一个会试尚且不能考第一,又有什么底气去考状元呢?林殊好像失了魂魄一样,慢慢的走在路上,离家越近,脚步越慢,只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永远走不到头。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妻子,考出这样的成绩,不仅仅是出乎意料之外,还让他有些怀疑自我。
杨府
“老师,放榜了,沈弗兄第一!”兴高采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杨太傅觉得脑壳生疼。
他猛然回过神,小徒弟说什么?
“你说谁第一?!”杨太傅一口气没上来 ,有点儿想吐血的冲动,他是本次的主考,因为之前看过《策海》,深深的感觉到这次的会试可能和以往不一样,所以厚着脸皮向皇帝求了主考官的位置,
他去看人家改卷儿,看到了被呈上来的答卷,别人都说那篇文章该得第一,但他看着文风和自己的弟子沈弗颇为相似,还以为那是弟子的拙作,若是因此而得了第一,怕别人说他徇私,于是忍着心疼给了第二——他也万分觉得那篇文章应该给第一!他可怜的徒弟一定是超常发挥,才能写出这么漂亮的文章,真是可惜,可惜了!
没想到——
“沈弗兄啊!老师果然是教导有方,看我沈兄不连中三元,给老师争光!”
杨太傅一口气儿没上来,拍着胸口觉得喘不过气:“可恶,可恶!怎会如此?!”
为什么那个人是沈弗?!那第二是谁?不,那本该得第一的人是谁?!
“第二是谁?!”杨太傅喘息着,死死的盯着小徒弟,真是可惜,没想到他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原本该做会元的人跑到了第2名,而他这个徒弟文章没有别人做的好,却压在了第2名的头上!让他如何不心疼!
“第2名?”小徒弟傻了,他看到第1名是沈弗兄已经够了,为什么要去看第2名,所以他压根就没往底下看,他还真不知道第2名是谁:“老师,看第1名就够了,谁还去看第2名啊!”
杨太傅想吐血,第一次失态:“快快快,备车!我要出去快备车!”
他着急忙慌的赶到了皇榜下,看着第2名的名字被死死的压在第1名下面,几乎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林、殊。”
杨太傅一字一顿,那颗心也终于回到了原处,无力的被下人扶上马车,捶手顿足,好一凡可惜,不过事已至此,早已没了转还的余地。
“相公,你回来了?”颜姝瑶正拎着水壶给花浇水,林殊向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所以他们搬了家之后也划了一块地,专门种花草,不用别人打理,平常都是他们两个收拾。
“嗯……娘子……”林殊有些张不开嘴,不知该如何说,对于他本人简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那对于一直对他期盼有加的娘子呢,林殊不敢想。
颜姝瑶奇怪的看着他:“相公怎么了?”
林殊道:“娘子……抱歉……”
颜姝瑶见他的情况有些不对,连忙放下水壶,牵着他进了屋,低声细语的道:“相公怎么了,你不是去看榜了吗?”
“我考了第二。”林殊难以开口,但是不得不说,他眉眼低垂着,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若是她没有看错,上面还挂着一滴摇摇欲坠的水珠。
颜姝瑶一颗心酸酸的,好像被谁拧了一把,她一把抱住林殊,低声道:“相公好棒,相公永远是我的骄傲。”
“娘子不觉得我没用吗?”林殊声音有些闷闷的,他好想在这一刻被完全否定,多年来的努力都付之一炬,这一次,想拿状元简直难上加难。
“我的傻相公,你是不是对没用有什么误解,如果像相公这般厉害的人都叫没用,那天下的读书人我估计都不用读了,”颜姝瑶摸着林殊的后背帮他顺气,安抚着他,林殊肯定比他表现出来的更难受,他始终拿考状元当终极目标,可是有朝一日梦碎了,让他如何不心痛。
“娘子……”林殊抱着怀中人,在她的脖颈蹭了蹭:“你不对我失望就好。”
至于接下来的事儿,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一朝放榜,几家欢喜几家愁。
杨太傅心气儿不顺,愧疚的要死,连自己的宝贝学生都没见,就直接休息了。
李敏之这次的成绩并不好,至少和他以前相比,差了一些。他这次的名次在106名,按照300名的录取人数来看属于不上不下,但是按照他平时的成绩,怎么着也不至于在100多名之外。
不过,也幸好朝廷取士在300名,李敏之不上不下的考中贡士。
乔钰沅心中愧疚,他就不该在将考前和表哥说起这件事儿。只是他实在没办法了,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从来都生活在法治社会,没有见过这样草菅人命,强夺□□的人,所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才让表哥分了心。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念书不惊所以考成这样,不过也还行,好歹也算中了进士,虽然名次有些差,但是我也知足了,表弟该为表哥高兴才是啊。”李敏之没有往心里去,木已成舟,说再多都没有用了,既然已经出了名次,已成定局,就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殿试可以稍微有些改变吧。
不过心病已除,表弟随便平平安安,他也满足了。只是可恨翊安侯府欺人太甚。
在万家欢喜的日子里,翊安侯府突然找了一大堆郎中进府,满城的郎中几乎都找遍了,甚至有传言说宫里休假的御医都被请过去了。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颜姝瑶却无心关注了,林殊这几日失落的很,她还忙着安慰自家相公呢。乔晏欢那里也只能帮到这个地步。就看她接下来怎么做吧。
颜姝瑶拎着从六合斋买回来的糕点,刚转进自家胡同,就看到有一辆马车停在旁边。颜姝瑶很奇怪,难道有客人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停在我家门前?”
马车里,探身出一个老人家,他眼睛一亮:“小姑娘,这里是你家?”
“正是。”
“林殊可是住在此处,会试第2名林殊。”杨太傅说的稍微详细一些,唯恐一不小心找错了人,他在家踌躇了几天,终于按耐不住心下的悸动,想来偷偷看一下,林殊究竟是何人。
他向来爱才,遇见这样的事儿,心中更是羞愧难当,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给他道个歉,但是来瞧瞧也是应该的。
“是林殊家,老爷子要找他?”
“我……”杨太傅犹豫了一瞬,最终压不住心里的好奇,狠狠的点点头:“是的,我要去看看他。”
“看他可以,但是老爷子不要提第2名,如何?”颜姝瑶道。
杨太傅有些好奇:“为什么不能提他是第2名?”
颜姝瑶怎么敢说实话?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说不定还要以为他恃才傲物,结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只能糊里糊涂的笑笑,道:“我家相公没想到会考那么好的成绩,所以一听人家说第2名总会……喜不自胜,我担心他太过欢喜,身体不适,所以还请老爷子不要再提。”
杨太傅:“……”
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唯独没有想到这一条。难道林殊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才高八斗,只是稍微有些才气,这篇文章也只是偶然之作罢了?杨太傅有些不确定。
但是不管他才学如何,为人如此浮躁,怕是要好好打磨一番,才能成为一块宝玉。不过天长日久,他们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呢,不急于这一时,今日先看看再说吧,都走到这里了,若是不去看看他恐怕就更睡不着觉了。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阳光照在身上并没有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不过也很舒服。林殊老大也一样坐在摇椅上,身上搭着一块毯子,双眸紧闭,乌黑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阳光照在他半边的脸上,越发显得丰神如玉,好看到了极致。
仿佛一幅静美的画,周围的各色花朵也成了他的映衬,不及他的半分容姿,人比花娇,这才是真正的人比花娇。
杨太傅顿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是不是要往前走,心中有些暗叹,一个男娃娃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不过想来,他又距离状元之位远了一步。毕竟,龙椅上那位就喜欢美人!
“相公,有客人来了。”颜姝瑶喊了一声。
林殊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转个身,躲避有些耀眼的太阳。
“有客人来了!”
“什么?”林殊这才醒神,他立刻起身,向杨太傅道:“老人家好。”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休息了,不过,虽然已经考过了会试,但是白日睡觉,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颜姝瑶连忙道:“我相公平常白日里不会睡觉,只是这几日他……兴奋的睡不着。”
杨太傅:“……”
林殊:“……”
怎会如此!
杨太傅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要有些追求,会试之后还有殿试,若是这样都高兴的睡不着,那以后若是侥幸考中了前三甲,岂不是要高兴的日日睡不着了。”
林殊唇角一抽,高兴的日日睡不着?他怎么不知道,他这几日确实有些睡不着,只是不是高兴的,而是难受,若是侥幸考中前三甲……
要是没考上状元,他估计还要难受一会儿。区区三甲……林长思有些难受。
“老人家,先进来喝杯茶吧。”林殊把人请了进去:“不知老人家姓甚,来此有何事儿?”
杨太傅怎好开口,难道他要说,我是来给你道歉的,不好意思,我把你的会元给了我徒弟,这不是找骂吗?
“我家世代是读书人,在朝廷做个芝麻小官儿,姓杨,之前见到了林公子的大名,心中很是好奇,所以来看看,还请公子不要怪我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