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容顿时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不上网的吗?”许孝言将简容的反应揽入眼底,不觉笑了,“有人爆料他有个念念不忘的初恋,你不会以为是假的吧?”
“你知道?”简容警觉地问。
“对啊。”
“你知道多少?”简容赶忙追问。
“他和他那个初恋是初高中同学,后来因为一些变故,他就背井离乡,去外省读书,后来考上t大,认识了我,我给他介绍女朋友,他只说自己有个很喜欢的人。”
“这么多年来我隔三差五就给他介绍,一开始我以为他是用这个理由来搪塞过,结果发现他是真忘不了,喝醉酒后都是想着给她打电话,我说打就打吧,结果他又把手机抢过来,说不能打扰她。”
简容听完心底微微发涩,但她抓住重点问:“什么变故?”
“这么在乎他?”许孝言皱眉道。
简容不语。
“他没有具体和我说过,但我猜和他外婆去世有关。”
“他外婆是怎么去世的?”
简容见过蒋照他外婆,算得上身子硬朗,而且慈眉善目,看起来是个有福之人。
这么说,去世得确实很突然。
蒋照在她面前提起过一次,说是寿终正寝,可能是骗她,也可能是安慰自己。
“应该是个意外,但具体的我不知道。”
“谢谢你。”
简容问完自己想要的,便准备离开。
远处晚霞初现,许孝言想要将她留下来,无奈简容直接说自己有晚课。
可知后觉自己被当作工具人,许孝言落寞地笑了笑。
蒋父和许孝言口中是截然不同的蒋照,简容更倾向于后者,不仅仅是她本身的倾向性,更是因为蒋父只是依据自己所知推断,而许孝言是亲眼所见。
如果是后者,简容更加矛盾。
蒋照外婆去世固然他很伤心,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既然知道失去在乎之人有多痛苦,为什么要放任这些谣言传入自己耳中,还在方行的引导下让她坚信不疑。
秋日的深夜已经有些发凉,简容呼出口气,裹紧了衣服。
她睡不着,便出来吃点东西。
只有烧烤店还开着灯,里面酒气熏天,醉酒的人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简容在门外都能听到他们不堪入耳的话。
简容点了几串烧烤,打包回去吃。
她没有入店,而是就在烧烤架前等着。
学生公寓这边,说安全也不安全。简容只是已经无所谓了。
烧烤架底下的火炉冒着暗红的火光,夹杂着调料的烟飘散在空中,给冻得鼻梁通红的简容身上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手机忽地震动一声,她一打开,发现是蒋照给她发了消息。
凌晨一点半。
问她:明天中午想吃什么?我找阿姨安排一下,或者我来做。
简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在大半夜这么问。
于是回复:想吃番茄焖鱼。
【雪山】:还没睡?
简容打字:在外面买烧烤。
【雪山】:在哪?
【JR】:公寓往南五百米的一个烧烤摊。
简容在接过装着烧烤的袋子后,看到店门口有塑料椅子,便坐了一会儿。
店员好心道:“里面暖和点。”
简容摇摇头:“等人。”
店员不太能理解,便直接进店了。
双手抱着装有烤串的纸袋,简容感到异样的温暖,她盘算着,从公馆到这里来,需要花多长时间。
等着等着,店里的人都要起身离开了,从简容身旁经过时,她还有些悬心,生怕对方下一秒就冲上来。
好在看清楚醉酒的也是几个学生,应该没那么没素质和冲动,都没看简容一眼便离开了。
空气干燥到简容感觉自己吸入的空气都是夹杂着刺刀,于是她捂住鼻子,整张脸只有眼镜露了出来。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路边,简容一抬头便看到。
蒋照从车上下来后直奔她,站在她面前,只打量了她两秒,便接过她手里的烤串袋,摸到她一手冰凉。
“先进车内。”
蒋照身上也只着了件衬衫,唯一能提供给简容的,只有他自身的体温。
简容感受着他手臂的热度,将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
蒋照先给简容开了车门,再自己绕到驾驶座那边。
“什么时候回来的?”简容等他上车后问。
蒋照实话实说:“刚刚。”
他看了眼简容怀里抱着的烧烤,“你要是饿,先吃点。”
简容实在是不知道在迈巴赫上是烧烤是什么恶趣味,于是将袋子扎紧,放在了旁边储物格里。
她一直看着前方,于是马上辨认出来,“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嗯,去河边陪你把烧烤吃完。”
蒋照打着方向盘,这一改变方向,简容便看见了跨江大桥,蒋照真是把车往江边开。
车停在了一座小木屋前,简容还不清楚这屋子的用途,便听蒋照道,“这是今润投放的,沿江一共有十几座,算是公益慈善项目,用来给流浪猫狗住的。”
“那我们……”
蒋照挑了下眉,“大城市流浪的小动物没那么多,说不定这个屋子就是空着的。”
简容半信半疑地走进小屋,发现里面空荡荡的,而且有人打扫过,没什么灰尘。
屋子的地板要比外面高,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简容坐在门口,蒋照挤在她身旁。
“烧烤没买太多。”简容拆开袋子,“我们平分。”
“和合作商边吃边聊到九点多,我不饿。”
简容也怕他吃坏肚子,于是也没强求着要分给他。
她还是难以将眼前人认定为方煦,总感觉两个人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可简容不敢将一切挑明,如果说以前她大概能猜到蒋照的态度,那这一次她是真猜不到。
她模棱两可道:“我昨天,回了趟小时候读书的地方。”
蒋照耐心地听着,只是眼底情绪复杂,“然后呢?”
“然后。”简容低下头去,“物非人也非。”
“碰到了谁?”蒋照问。
“我阿姨,宁骏的表妹。”简容道,“她一个人住在以前我和宁骏住的屋子里,我提醒她那栋房子恐怕要塌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听劝。”
“我想着多少是个老师,应该不会愚蠢至此。”
“可她就是那么愚蠢,丈夫患有精神病她也不愿意离婚。”
简容面上满是可惜,“他丈夫祖上三代都有精神病史,可还是骗了她结婚。”
“有些人的欺骗是为了利己,而有些人不过时权衡之下不得已的选择。”蒋照淡淡道。
简容看向他,“比如说?”
“比如说方行,他口口声声说爱你,却试图掌控你,引诱你。”
“他没有说过爱我。”简容立即反驳,“他一直喜欢的人都是秦向鸢。”
蒋照其实没想到方行能高傲至此。
他在引走话题,于是追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简容盯着他的眼睛,“你觉得呢?”
她嘴里的答案并非肯定,蒋照唇角抽动,与他对视的眼顿时失去亮光,被夜色覆盖,沉重的睫毛扑扇着。
简容从他垂下的嘴角揣测出了答案,她侧过去身子,附在蒋照耳边道,“猜对了。”
第五十二章
52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 蒋照身体一僵。
偏偏他还要明知故问,“猜对了什么?”
猜对了,简容一直都喜欢方行。
但他想从简容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你猜对了。”简容用柔和的目光盯着他道,“猜对了蒋照是个掌控欲很强又很骄傲的人。”
蒋照明明问的不是这个, 两人在意的也并非方行是个什么样的。
可简容就是要这么回答, 蒋照心底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他想要挑明, 可恍然发觉自己平日也是这么搪塞简容的。
现在这个哑巴亏只能他自己咽下去。
“算了,不提别人了。”简容垂眸下去。
“说回我昨天回了梨县一趟。”
蒋照:“你有多少年没回去过了?”
“自从我高中毕业,就再也没去看过了。”简容仰望着天,天黑得发沉。
“因为不是每一种回忆都值得人怀念,如果将被美化的过往称为甜蜜的负担, 那没有被美化的,只有黑暗无比。”
“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有回去过?”简容扭头问。
“我能回哪儿?我外婆去世了,我还能回哪。”他低头笑笑。
简容从他的笑容中品出苦涩来, 心底变得潮湿温热。
“你外婆……”
“我外婆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我说不上来。”
简容很想问他, 当时的你很难过吗?那我呢?
两人之间隔着层很薄的纱布, 只要轻轻一戳,便能挑破。
简容想要质问他,又不想自己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很明显蒋照现在比她要游刃有余很多。
“跟你讲个故事。”她叹了口气后道,“两姐妹要去考试,姐姐在考试前一天晚上发现妹妹的铅笔坏了,知道妹妹喜欢赖床, 明天早上肯定来不及买新的,便将自己的铅笔换给了妹妹, 她以为妹妹的考试会正常发挥,却没想过,自己的那支铅笔也是坏的,妹妹因此失利。”
“但凡姐姐在考试前一天晚上将这件事告诉妹妹,而不是偷摸摸地做好人,亦或是在两人争吵时,她没有说出你的笔本来就是坏的,我换不换你都会失利,两人或许就不会闹掰。”
听完这段话,蒋照整个人像是被黑夜树影包裹了起来,沉闷无比。
简容想以他的聪明才智,肯定是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
谁想蒋照看着她,面无波澜,“只不过是场考试失利。”
简容直接拿着烧烤袋站起了身,沉沉地唤了声“蒋照。”
“你的人生不会因为换了支笔而坏掉。”蒋照随之起身,“不要想那么多。”
在简容不明白,自己都给他台阶下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肯给自己解释。
在她的假设中,定然是换错笔的人更有负担更痛苦,如同蒋照。
她鲜少露出如此带情绪的表情,无奈地呼出几口气,下一秒被蒋照裹进大衣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风大了,回车里吧。”
简容几乎是被蒋照拖着走的,被他塞进副驾驶,简容的手上还提着烧烤袋,她想了想,懒得多跑一趟去扔。
蒋边离公馆不过是几分钟的距离,因而车一驶入道上,简容便道:“我得回公寓,明天早上有课。”
蒋照沉默了半晌。
“那明天中午回来吗?”
“不回。”
“后天?”
“不回。“
蒋照没有继续问下去。
或许简容正在气头上,他等明天再问问。
车一停在公寓门口,简容便麻利地下车,蒋照目送她进电梯,又盯着八楼的声控灯。
简容没有忘记给他发句“晚安”。
这已经成为两人间的习惯,可就是这种习惯,让蒋照还心存希望。
于是第二天估摸着简容下课,他便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简容回答是:过几天。
第三天他问,简容的回答还是“过几天”。
蒋照逐渐按捺不下,他或许明白简容的意思,可他也说过,自己只是个懦夫而已。
直至简容十天没有踏进过家门,蒋照彻底慌了,甚至已经想到过不了多久,简容说不定就要和他提离婚。
可于蒋照而言,他做不到站在简容面前承认过往的自己,特别是在他发现,简容的心理负担更多的是来源于他,而不是方行。
那他解释自己的过往,只会更让简容陷入内疚当中。
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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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容与大部分不过是淡交,平日只聊专业上的事,涉及生活的都很少。
有人说她这样会憋出病来,但她认为这种状态很好,生活本就是需要自己消化的东西,其他人都指点不了。
只不过她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那天晚上是她冲动了,但决定作出就没法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