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北途川【完结+番外】
时间:2023-09-25 17:13:01

  新的生命,如果诞生新的邪灵呢?
  他要死几次,要痛苦几回。
  春神拒绝选这条路,她把邪灵炼化,和自己融为一体。
  神相上从此缠绕了一圈黑金色的纹路,在一片圣洁的青绿里,黑金色如果杀神的烙印。
  作为生命和希望象征的春神,便也染上了晦暗之色。
  春天,便也不再只是温暖和希望的象征。
  天罚随即而至。
  却不是惩罚她,三界异动,春日染上肃杀,天雷滚滚,植物在冬天沉眠,却死在春天。
  甚至焦土千里,寸草不生。
  大地一片荒芜。
  春神降世,她化作万千的浮光,游走在每一寸土地上,所过之处,万物复苏。
  她就一个世界一个世界走,走到神相稀薄,几乎变成透明色。
  天罚终止,她回天界复命的时候,像一团浮动的绿光。
  神族拥有漫长的生命,先天自然之神更是与天同寿,可也并不是真的不死不灭。
  天帝问她:“弃一子即可,为何要如此?”
  她说:“可我一个也不想弃。”
  弃一人救万人,看起来是个很简单的选择。
  那若是弃万人救万万人呢?
  弃万人救万人呢?
  天平的砝码增减多少,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
  无论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对于被选中遗弃的一方,都是灭顶之灾。
  对于做选择的人来说,也是抹不去的阴影。
  “妄图背负所有的愚者,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天帝说。
  春神点点头:“我知道。”
  但总要试一试。
  而这时,扶桑诞下了一子。
  那孩子生得貌美无双,实在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一出生便引得天降祥瑞异象。
  神界诞生的新生命,总是少的,因而刚出生的时候,引得不少人去看。
  云崖的花鸟都喜欢她
  ,整日里围着她转。
  她有一件漂亮的云彩织成的霞锦裙子,上面开满了鲜花,风一吹,花朵层层叠叠地开放。
  云崖是一片水泽地,扶桑矗立在中央,周围是浅浅的刚没过脚踝的水,春神来的时候,这里会开满鲜花,给她铺出一条路,青龙来的时候,这里就会变成波涛汹涌的大泽。
  这里是扶桑的领地,他只许春神来,其他的,他都不欢迎。
  至于小姑娘,她有着和母亲一般无二的殊荣,就连鸟儿也会为她叼起裙摆。
  她安安静静生活在这里,扶桑给她制作了一个树屋,树屋下的枝干还绑了一个秋千,但是扶桑太高了,秋千荡起来,她就能荡到天上去。
  她很害羞,常常躲在父亲身后,然后盼着母亲回来。
  “母亲会喜欢我吗?”她常常问。
  扶桑给她梳辫子,低垂着眉眼,并不太确信地说:“会喜欢的。”
  事实上,他都不能确信春神是喜欢他的。
  又或者说,是不是他要的喜欢。
  他想要炽热的爱意,想要独属于自己的目光,但她似乎,只能给他和别人没有差别的温柔和爱。
  她爱所有的生命。
  他只是其中一个。
  其实一个也很好……
  但他的贪心与日俱增,孩子便是佐证。
  孩子生下来,他都不敢告诉她,女儿出生的时候,他很痛,痛得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了,他那时候,真的好像见一见她,觉得即刻死去也没有关系。
  可后来,他又害怕见她,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孩子的事,那孩子长得和她太像了,又有掌控草木的能力,谁看一眼都知道这是她的孩子。
  他怕她不喜欢。
  可她怎么会不喜欢呢?她喜欢所有的生命。
  那胆怯,不知道从何而来,但却深入骨髓,想见她,怕见她。
  怕见她,又日思夜念,快要疯了。
  女儿听到父亲不是很肯定的回答,扁扁嘴,有点不开心。
  她不开心的时候,周围会在顷刻间变成一片死寂和灰败,扶桑就会抱住她:“爹爹永远喜欢你。”
  小姑娘便又开心起来,周围恢复鸟语花香。
  她第一次在出生后见母亲的时候,母亲赤足踏水而来,水面上开满了鲜花,母亲缓步走过来,连云彩都好像静止了。
  父亲看到母亲,呼吸就变得乱了,他捏着掌心,安静地目视她过来。
  像是等待了很久,久到生出胆怯和委屈。
  父亲看起来快要哭了。
  小姑娘也害怕,她躲到父亲的背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看母亲。
  她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在后面躲着,父亲应该也很想躲在什么后面。
  明明母亲也不吓人,她甚至温柔平和得过分,像是春日最温暖的风,冬日里明媚的阳光,人人都爱她,盼望她的降临。
  但她和父亲,却害怕她。
  大概爱让人胆怯。
  母亲蹲下身,张开手臂,冲她微笑。
  她鼻子一酸,扑进母亲的怀抱,母亲的怀抱很温暖,像是灌满了春天的风。
  母亲亲了亲她的脸颊,她开心极了,头发上,身上,开满了鲜花,卷翘的细枝伸出来,像触角一样小心翼翼地摸母亲的脸。
  母亲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跟你爹爹一样。”
  父亲的脸就红了,别过头,极力克制着情绪,但藏不住扶桑树漫溢的新枝。
  父亲总是用树枝去缠母亲,他是个胆小鬼,不敢用化形后的身体去拥抱和亲吻。
  他又偷偷去缠母亲,母亲总是装作不在意,任由他用这种方式抱她触碰她。
  但这次,枝叶朝着父亲伸过去,然后把他自己五花大绑了起来。
  她看到父亲震惊的脸,突然咯咯笑起来。
  春神可以掌控一切草木,当然包括父亲。
  母亲以前一定从来没缠过他。
  父亲闭上眼,很有些羞耻的感觉。
  大概是想到了很多瞬间。
  母亲拍拍她脑袋:“自己玩一会儿,我和你爹爹说说话,好不好?”
  她点点头,亲吻母亲的脸颊,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母亲和父亲消失了很久,都没有出来,她无聊地坐在秋千上。
  天边飞过来一个巨大的火球,原来是三足金乌的光芒,它落在扶桑枝上,歪着头左看右看:“哪来的小鬼?”
  空气变得灼热,小姑娘被烤得脸颊红红的,她下意识就想找父亲,但她答应母亲,要自己玩,所以她攥着秋千的绳子,有些拘谨地反问一句:“你不知道我是谁?”
  父亲说,她不能乱走乱跑,她一走出去,别人就知道她是谁了。
  金乌抖了抖翅膀,刺眼的金光逐渐淡去,它有些懒洋洋地靠在枝头:“你这张脸,倒确实是好认,但你娘在战场上大杀四方,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十个金乌如今只剩它这一只,它被罚天上轮值一千年不得休息,如今终于才刑满释放,也就短短一千年没回来,这世道怎么变得它都不认识了?
  小姑娘不想理它,变成一片花海,把自己藏在花丛里埋起来。
  金乌吐个火球,把她花烧了,小姑娘惊恐看着她,眼一眨就要哭出来。
  金乌眼疾手快俯冲下去捂住她的嘴,他落地变成一个金发少年:“哎哎哎,别哭啊!你跟你娘怎么差这么多,她可从来不哭的,你别跟扶桑似的……”说到这里,金乌停顿了一下,突然骂了声,“你爹是扶桑?”
  小姑娘的双腿变成树,扎根在地上,然后整个人就成了一棵树,那树长得小巧,大概只有扶桑的脚丫子大。
  但却是一棵新的扶桑树。
  金乌吓得跳起来,围着她左看右看,头毛都要竖起来了:“我靠,你真的是她俩的孩子啊?”
  “你怎么生出来的。”他戳戳她的树干,拽拽她的叶子,“出来,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小姑娘伸出枝条推他,但根本推不动,气得都快哭了。
  这个人怎么都不走,她被吵得没办法,只好闷声闷气回答:“从树里……来的。”
  “啊?”金乌的声音响彻云霄,鸟儿都被震得往天上飞。
  “他还会生啊?”金乌啧啧啧地感叹,“看不出来啊,他本事还不小啊。他俩干嘛去了?给你创造弟弟妹妹啊?”
  小姑娘捂着耳朵,觉得他真的好吵。
  “不知道。”
  金乌变成一只鸟,围着扶桑飞了一圈,仰头发出几声鸣叫,响声震天。
  扶桑撕开空间,一脸阴沉地看着它。
  一根树枝直接捅穿他的身体,把它钉在树干上。
  金乌突然沉默了,头一歪,翅膀颤抖,虚弱地指了指他:“你……好……好狠的心。”
  小扶桑树吓得化出人形,呆呆地看着那只歪着脖子的小金乌,“不……不要。”
  她觉得他虽然很吵,但不是很讨厌。
  下一秒,金乌化成金光,又重新凝聚成形,他俯冲下来,捞起小姑娘飞到半空:“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骗啊,比你爹还好玩。”!
第27章 问道石(二更)
  其实金乌们一直由扶桑照顾,它们整日整日吵闹不休,每天不是在树上打架,就是互相喷火球,偶尔把树枝踩得七零八落,扶桑总是闭着眼,与世隔绝般,他修炼出了独特的能力,可以在吵闹之中默然静修。
  偶尔它们闹得过分,扶桑就把它们一个个捆在树上,谁也不能动。
  太阳火可以焚烧一切。
  但扶桑却水火不侵。
  他最开始之所以存在,本来就是为了供金乌们栖息的。
  金乌们太闹腾了,有一日觉得整日里待在云崖无聊,就商量着偷偷溜下界去玩。
  但没想到,酿成大祸。
  有人说是邪灵作祟,但其实只是他们贪玩,尽管金乌自己承认是自己贪玩,也没有人相信。
  别人都以为是金乌偏袒。
  以前十只一起吵,扶桑都受得了,但今日他有些焦躁,大概是好不容易换来的短暂相处被打断了。
  又或者是金乌抱着女儿飞来飞去让他不悦。
  春神出现了。
  她悬浮在半空,操控扶桑的枝叶把金乌整个裹成一个球,然后拖到面前来,拍了拍它的脑袋:“怎么还是这么胡闹。”
  金乌闹腾惯了,见了春神,却难得温顺,脑袋蹭了蹭她,翅膀攀着她的手臂,站在她肩上。
  “你有女儿了。”他欣喜道,“跟你好像啊!”
  金乌从生下来就住在扶桑树上,母亲只每天带他们去值日,送他们回来,其余时间都是春神来照看,在它眼里,春神和半个母亲也差不多。
  小姑娘踩着扶桑枝,拽住母亲的裙摆,安静地依偎着母亲。
  她有些吃醋,想母亲只关注自己,不要关注那只鸟。
  春神笑了笑,挥了挥手,让金乌从自己肩上下去,然后弯腰,把女儿抱了起来。
  小姑娘立马开心了起来,周围蝴蝶和花鸟飞舞,浮光如流萤。
  金乌撇撇嘴,扑棱着翅膀,飞到扶桑身上站着,拿翅膀裹着他脑袋,说悄悄话:“你怎么背着我偷偷生孩子呢?咱俩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扶桑嫌弃地把他翅膀扯下来,“不是。”
  金乌勾着扶桑的脖子:“口是心非
  ,我不在的日子,你肯定很寂寞吧?”
  扶桑诚实回答:“很开心。”
  十个金乌一个比一个闹腾,每天吵架声能震破天门,时不时还要打一架,夜里睡不着就开始凑头交谈,说着说着又能吵起来。
  有时他们母亲在寝殿都能听到儿子们的吵声,遣报信鸟过来骂他们,偶尔请出打神鞭挨个儿抽一顿才老实。
  其实他们不在的时候,扶桑有时候确实不大适应,但他觉得他们不在,实在是太清净了。
  金乌从左肩飞右肩,又从右肩飞左肩:“我不信,你撒谎。”
  扶桑:“……”
  如果他也有这份自信就好了。
  金乌闹腾许久,终于觉得乏味,找了个顺眼的树枝趴着睡觉去了。
  兄长们都没了,只剩他一个了,他明日还要早早去当值。
  春神抱着女儿,看起来很高兴,扶桑便也忍不住开心起来,他跟在母女身后,像个影子,悄无声息,寸步不离。
  但可惜,她又要上战场了。
  临别时,他望着她,有些悲伤地问:“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她回望他,眼神那么柔和,却让他不敢看,他低垂着眉目,忽然凑上前,吻住她。
  唇舌纠缠,她的灵体也紧紧缠拥着她,好像这样就可以离她更近些,拥有她更多一些。
  她终于还是推开他,变出一片盛大的花海,她笑着说:“藏了礼物在里面,记得仔细找一找。找到了回来奖励你。”
  她解了自己的发带,缠在他手腕上:“想我的时候,可以叫我的名字。”
  那发带其实是她养的一条蛇灵,据说是女娲夭折的后代,灵体飘到极东之地,住在了赤木林,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每日里还是自己给自己找吃的,赤木林结一种红色的果子,果子甘甜美味,灵力充沛。
  或许是吃多了,它慢慢也长出了灵智,有一日赤木林着火,它仓皇飞出去,被春神救了下来。
  它灵智不高,只会找个地方盘着,春神就把它养在发尾,当个发带用,它身上坠了一个铃铛,那铃铛叫做音蛊,音蛊每日跟着春神,记录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还会模仿她说话。
  春神把它送给扶桑,让他聊作消
  遣。
  扶桑摸了摸铃铛,点了点头。
  她走了。
  扶桑又开始变得有些寂寞和无聊了,他经常走在花海里散步,一片一片花瓣地寻找,但可惜什么也找不到,他想,或许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她只是给他找些事干,这样他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即便他觉得大概率就是这样,但他还是会认真去找。
  女儿常常跟着他,拽着他的手指,像个小尾巴。
  她常常问:“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他喜欢听到任何人提起她,这会让他觉得安心,于是他笑一笑,“战争结束就回来了。”
  女儿不知道战争具体是什么样的,有一天金乌带着她偷跑了,他们跑到下界去,战争十分的残忍,吓到了小姑娘。
  她回来后连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害怕地抱住父亲的胳膊,愈发焦急地问:“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扶桑也开始有些着急,战况焦灼,不知道前线到底如何了。
  他很想跟着去,哪怕只是做她阵前的一个前锋。
  但是他不能留女儿一个人待着。
  天帝很忌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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