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小秀女——阳光晴子
时间:2023-09-26 14:34:48

  她看到两个姊姊也在门口,神情虽复杂但眸中的幸灾乐祸却很清楚,糟了,连殷如秀也过来了,一见她身边站了一个背对着众人的太监,殷如秀吓得瞪圆眼,嘴巴也大开。
  「公公快走。」孟乐雅有苦难言,只能继续推着他。
  「怎么,这一位不敢回头见人?是不是男人,啊,我忘了,公公不算是男人。」
  「我说孟三姑娘,你也真是饥不择食,连阉人也要啊。」秦佳音走近两人,一看到一旁灶火上滚烫的油锅,她给了蓉丹一个恶毒的眼神。
  蓉丹脸色刷地一白,但她不敢不听话,只好像是不经意的走过去,却是大力撞了锅子又急急退开。
  秦佳音冷笑的看着那被撞歪的油锅正往孟乐雅泼洒过去,没想到下一刻那名太监却动了,哼,想英雄救美?
  「小心。」小太监吼了一声。
  秦佳音一愣,这个声音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事情发生其实只在瞬间,小太监一拳打飞了油锅,将孟乐雅紧紧的抱在怀里,然而,飞溅过来的热油,他已来不及抵挡,只能以左手甩开长袖去遮挡那些飞溅的热油,瞬间,热油烧灼皮肉的异味就在空气中飘散,随之而来的还有秀女们的一阵惊呼叫声。
  孟乐雅也闻到那股剌鼻味,她脸色苍白,急急的挣脱言公公的怀抱,看着他立即起泡的左手背,还有那破损的宽袖,她眼中泛泪,「公公的手,快,快过来冲冷水,快,谁去叫太医,他的手受伤了,快去叫太医!」她说到后来是用大吼的,因她身后那些高低起伏的议论声实在太吵杂。
  「哈,一个小太监烫伤就要叫太医,孟三,你是有多愚――」
  「就是,咦?是皇、皇上?」
  「皇上!」
  孟乐雅专注将水缸里的冷水泼在言公公受伤的左手臂上,她没去想什么男女大防,没去想那么多人看到她这动作不适合,有损她的清誉,她只知道他的左手背伤得严重,拉起的宽衣袖下的手臂也起不少狰狞的水泡,她眼眶全是泪,她耳朵只听得见水声,完全没有听到身后那些惊愕声在叫喊着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而忽然静寂无声,静得极不寻常。
  「皇上,太医来了。」
  一个极为陌生的嗓音突然在孟乐雅的身后响起,但她听而未闻,仍是专一持续的以木勺一次次的舀起水缸内的水去冲那只被烫伤的左手。
  「我没事了,你的手也该酸了。」傅言钦低声的说。
  他低沉的嗓音她倒是听得很清楚,眨眨泪眼,视线从他烫伤的手背往上移,才发现他身后多了另一名又高又圆又丑的太监,还有一个太医打扮的慈眉老者。
  「姑娘,让老夫替皇上看看手伤吧。」刑老太医说。
  「什么?」她泪眼一眨,一脸迷惑。
  姚光受不了了,他主子爷的左手肿得快变成熊掌了,他的声音瞬间拉尖拔高,「哎哟,孟三姑娘,算姚光求求你了,请你把皇上的手让出来给刑太医看看,赶紧涂个药也好啊,这么多水泡,太后娘娘一定会把奴才骂死了,怒问奴才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她呼吸一窒,混沌的脑袋完全无法思考,怔怔的瞪着神情尴尬的「言公公」,这个跟自己天天做点心的好朋友,她视为闺中密友的公公是当今圣上?
  傅言钦有点无奈,也有怒火,手上的伤更是一阵阵烧烫的抽疼,但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的跟孟乐雅解释一切,但看到后方跪了一地的秀女,尤其带头的秦佳音及宫女更是浑身发抖,他压抑着胸臆间的怒火,「都退了。」他再给姚光一个微沉带冷的眼神。
  姚光明白地点头,再快步走到门口,挥挥袖子,语气转为犀利,「今夜的事,要命的就把嘴巴给闭得紧紧的,不然――」他刻意停住,见这些秀女们有的面露惊惧、有的面如死灰,哼哼,还知道自找死路了啊,没好气的瞄向罪魁祸首秦佳音,她整个人脸色惨白,全身打起哆嗦,但祈求的眼神倒是楚楚动人,可惜啊,没打动他。
  「皇上旨意,今夜之事,谁敢多嘴说一句,便割舌去耳,都退了吧。」他凉凉的说。
  秀女们有人如逃难似飞快离去,也有像秦佳音跟宫女抖着身躯踉跄离去。
  孟诗雅因太震惊而没反应,孟书雅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殷如秀偷偷瞄了姚光身后一眼,一身太监服的皇上正坐着让刑太医上药,而孟乐雅头低得不能再低,她怎么也想不透,乐乐怎么会跟皇上在这里私会呢?
  「殷秀女,还不走?」姚光神情有些无奈的点了她的名。
  她眨眨眼,左右看了看,竟然就只剩她跟一手紧紧拉着她衣袖发抖的宫女秀蓉,而秀蓉都快哭出来了。
  她这才僵硬起身,跟着秀蓉离开。
  接着,刑老太医为傅言钦上好药,交代一些话后也离开了。
第六章 皇上报恩有计画(1)
  屋内静悄悄的,孟乐雅一直低着头,若不是眼睛仍能看到对面椅脚边的暗蓝太监衣袍,她会以为这里只剩自己一人。
  傅言钦其实该去换掉这身让热油烧灼好几个洞的太监服,但他不想走,他有些话得跟孟乐雅说清楚。
  如今东窗事发,他再也不能这么任性的来找她了,不考虑自己,也得在乎她的清誉。
  「对不起。」他说。
  她咬着下唇,还是没抬头看他,但似是意识到什么,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颤巍巍道:「臣女参见皇上。」
  「乐乐,你别这样。」他蹙眉,同时以没受伤的右手略微施力的将她拉起身来。
  她低头看到他上了药仍红红肿肿的左手臂,眼眶又红,「臣女谢谢皇上。」
  「乐乐,够了!你看我,好,你不肯,是要我以朕的身分命令你?」他的语气终于带了点不悦。
  她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突然也有些气了,这张美过头的妖艳脸孔迷惑了她,虽然殷如秀明明告诉她皇上长得比女人好看,她却没想到一个皇上怎么会那么清闲,每晚都能在这里待上好几个时辰?这些时日,她又对他说了多少心底傻话,她的梦想,她对家人的种种,她把他当成知己好友……
  她的情绪总在眼中写得清楚,傅言钦看出她的气愤、她的怨怼,他心头反而柔软,口气也缓和下来,「乐乐,其实七年前,你救过朕,你可还记得杂书店铺里那个l骨嶙峋的小乞儿?」
  她怔愣的看着他,「怎么可能?」
  「朕慢慢跟你说吧。」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但她不自觉的抽回了手。
  他眼底闪过一抹落寞,但很快的又说,「当年朕失踪又被找回一事,知情的人没几个,朕的身分也不能任性的跟你联络,就怕你受牵连而丢了命。」
  接着,神情严肃的傅言钦娓娓道来当年的事,孟乐雅也不由得屏息凝听。
  原来,先帝驾崩时,摄政王身为先帝唯一手足,辅佐十二岁的太子傅言钦上位。
  摄政王一向享有仁德之名,谁也不知他早有野心为帝,设局让他出宫就是动了杀心,若不是他警觉逃过一命,又得她救命,他早已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世上,至于,摄政王要怎么解释怎么圆谎,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反正先帝子嗣单薄,虽然后妃有所出,但皇子们不是早夭,就是胎死腹中,更多的是不孕的嫔妃,若新皇离奇失踪,国不可一日无君,摄政王上位,理所当然。
  但他回到了皇宫,自然打坏皇叔的算盘,他也没有马上与皇叔交恶,他羽翼未丰,一直到自己变得强大,他才敢与皇叔算陈年旧帐,揭穿皇叔的真面目后,才知道皇叔早就将手伸到后宫,用了不少阴私手段肆意加害先帝的多名子嗣,而自己能留下来,还是皇叔刻意为之。
  因他自幼体弱多病,是药罐子,有这样的傀儡幼帝,皇叔要拿捏自是简单。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朕说过的话?你告诉朕,『你是男孩,要懂得上进,日后的造化,得靠你自己努力争取』,你又说,『你长得这么好看,也不知是福是祸?总之,你得让自己变得强大,不然,就是像我一样装傻,日子才会好过。』」
  孟乐雅尴尬了,这些话她没记得很清楚,倒是进宫后不久她做的那个梦让她隐隐记起,自己好色的小魔爪老往他俊脸上招呼,又捏又掐的。
  天啊,那是天子龙颜啊,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白皙的小手,有点小崩溃。
  傅言钦与她相处的日子不短,再加上她就是个心思简单的,他很轻易的猜出她脑袋在想什么,说来,小小年纪的她可比现在有趣多了,那时可是动口又动手,虽然长大了色心不减,但只是让眼睛看直、看痴了,不敢将魔爪再往他脸上招呼。
  意识到四周静悄悄的,她才恍然回神的看向他,突然,脑海又冒出某人一句狂妄话,「等你长大,我娶你,让你给我做一辈子的点心。」
  她的心突然怦怦狂跳起来,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句――「我啊,食诱你,把你的胃养刁了,就该负责任,那我、我做一辈子的点心给你吃,不,不只,还负责你一辈子的吃食,只要你不嫌弃,好不好?」
  老天爷,她不会是被他默默的推坑了吧?
  「当初受你帮助,听你说『像我一样装傻,日子才会好过』等字句,朕便推敲你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等朝政稳固,秀女大选,才特别经由太后的口召你进宫,本以为是恩典――」他突然住了口。
  她也想起来对这件事她诸多哀怨,还口沫横飞的坦承自己并不喜欢,这下她也尴尬了。
  「不过,你放心,如今朕已经知道你真正的愿望,朕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好,谢谢公……谢谢皇上。」她说得困窘,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傅言钦苦笑,毕竟两人间还是有了距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此时的复杂心绪,难过是一定的,曾经两人是那么没大没小、没男女大防的快乐说笑,还有,一汤匙一汤匙的为彼此喂食……
  「姚光。」他突然对外喊了一声。
  在外面竖直耳朵的姚光连忙走进来,恭身一揖,「皇上。」
  「派人将这里整理整理,恢复原状,乐乐先回去休息吧。」
  孟乐雅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睛,只能点点头,她脑袋混沌,也受到惊吓,还有……她不放心的看着他的手。
  他微微一笑,「你放心,刑太医已经在朕的寝宫侯着,不会有事的。」
  他懂她,仅仅一眼,他便明白她在想什么,可现在她的公公知己从此消失,她的心痛了起来。
  皇上让姚光送她回去,明月好像已被交代什么,什么都没说,只是伺候她洗浴,便让她上床睡了。
  这一,很多秀女都失眠了,心情低落的孟乐雅也是其中一个。
  一轮皎洁明月下,在静穆中更显庄严的皇宫大门,一辆马车已经在等候。
  皇宫内,一行人在灯笼照亮下,一路往马车方向走来,其中一人还是被拖拉着前行,一边挣扎一边不甘心的哭叫,「我要见皇上,我要见太后,呜呜呜……」
  「秦姑娘,别让奴才们为难。」
  「皇上已经开了恩,对秦姑娘手下留情,还请自重。」两名姚光手下的太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提醒。
  她脸色立即变白,先前蓉丹乱扯乱喊孟乐雅跟小太监苟合等不堪的话,硬是往孟乐雅身上泼脏水,随即就被活活杖毙了,但在行刑时,蓉丹因怕死求饶也已哭喊坦白,说那些不堪的话是秦佳音唆使她说的。
  秦佳音全身颤抖,一股彻骨的冰冷寒意从背脊窜起,一路窜到头顶,一切都完了!她据紧苍白的唇,泪流满面的被推上马车。
  她冲撞皇上,害皇上受伤,直接被拔除秀女资格遣送回家,一个被退货的秀女,日后还能婚配给什么好人家?
  偏偏她还不能说出真相,姚光来宣布皇上发落她的旨意时,已经特意交代,若是孟乐雅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传出,甭说她的小命不保,她父亲的相爷之位也做到头了。
  夜色中,回去的」路上,在世家名媛中一向风头无两的秦佳音为她晦暗的未来痛哭出声,后悔莫及。
  翌日,皇上身体微恙没有上朝,仅交代文武百官有事要奏,就写奏折呈交给姚光,这可让一早就来上朝的秦凯心急如焚,不理会同僚想聊八卦的心思,揪着姚光就直奔皇上寝宫,留下议论纷纷的众臣。
  不得不说,秀女们各个来头都不小,多方势力也在宫里安插不少耳目,有势力的王公贵族者甚至会往其他权臣府中也安排耳目,因此秦佳音在大半夜离宫被送回左相府的事,已有不少朝臣知情,只是众人传出的消息也只有皇上受伤是秦佳音之过,但细节却是没有的。
  秦凯到了寝宫外头却没有见到皇上,「皇上不肯见老臣?」他难以置信地问,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是,左相。」姚光面露恭敬,心里暗爽,他可不希望秦家再出一个皇后啊。
  秦凯不死心,卖起老脸拜托姚光再去说说,姚光会做人,来回晃了两三回,但皇上仍是拒绝,不得已,秦凯只好放弃,改往秦太后的寝宫去。
  但秦凯不知道昨晚为处置秦佳音的事,秦太后、傅言钦已促膝长谈,达成了共识,傅言钦不见秦凯,也是母子商量的结果。
  秦凯如愿见到秦太后时,他一颗高悬的心下来一半,拱手行礼被赐座后,他便为自家女儿大呼不平,「太后娘娘,佳音的家世、容貌及才情明明是秀女中最优秀的,怎么可以拔除她的资格?太后可知,那孩子回家后,只会哭,问她什么也不说,送她回来的公公也只说了是皇上旨意,说她伤了皇上,但事情总有来龙去脉,佳音从小到大,倾慕的也只有她这个皇帝哥哥,怎么会。」
  「好了,这事皇帝很坚持,毫无转圜余地,哀家心有余而力不足。」秦太后虽然有心理准备他会前来求情,但听到他一开口就嗡q嗡的说个不停,也是心烦。
  秦凯硬生生住了口,没多久又忍不住说道:「太后可是皇上的母后啊。」
  雍容华贵的秦太后脸色一沉,「相爷的意思,是要哀家为你的女儿,跟哀家的儿子损上离心?」
  「臣、臣不敢。」秦凯脸色大变,急忙低头。
  华嬷嬷上前静静的倒杯温茶,递给秦太后,让她润润唇,顺顺气儿,再退回原位。
  秦凯也是纵横朝堂多年的人精,见气氛缓和些,他起身,小心翼翼的再开口,「臣没教好女儿误伤皇上是臣之错,可是,太后,我总是皇上的舅舅,厚颜的说,也是皇上倚重的阁臣,太后是佳音的皇姑母,这样的身分,加上佳音又对皇上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定是一心为皇上着想,我朝皇后的位置还有谁比佳音更适合的?」
  「依相爷之意,皇后非佳音莫属?」她都要气笑了。
  他顿了顿,还是咬牙说:「是。」
  秦太后冷笑,华嬷嬷忍不住皱眉,相爷这是忘了分寸,也忘了当今皇上可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人辅佐国事的黄口小儿。
  秦太后看着在下方拱手的亲哥哥,脑海却浮现儿子跟她说的话――
  「宫中朝臣分为两派,以左右两相为首,但秦家一族愈加嚣张是事实,也因而更让人诟病,若再让秦佳音入宫,只是助其气焰高涨,日后,一旦两派失衡,母后认为,等待儿臣及百姓的会是一个富强康乐的太平王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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