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嘲笑他的窝囊,在她活着时保护不了她,就连死了还连骨灰都留不住。
这是陷阱,那一天,有好多人埋伏,要置他于死地,而为了抢救从高处抛下来的骨灰坛,他用双手牢牢护着那个坛子,即使金总管跟多名侍卫拚命上前保护,但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危险中的阙穆沙,还是因此被刺伤了眼睛。
可即使眼睛受伤了,他也没有动,只是把骨灰体紧紧的抱在怀里,他的手被刺伤了也不放开,腿中了一刀,都跪地血流如注了,仍是弓着身子保护着骨灰晖,若不是侍卫们拚死替他挡了一刀又一刀,全身浴血的他早就死了。
一想到这里,官紫熏便无法克制的泪流满面,心痛不已。
看着阙穆沙的身影渐渐走远,她不顾一切的奔上前去,从他背后紧紧抱住他。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惊愕的回过头来,却见哭个不停的她又伸手要碰他右眼的皮罩,他立即扣住她的手,“我说了别碰。”
“可我想看。”
“不,你不会想看的。”他的黑眸中满是痛苦。
“不,我想,真的,我知道它是怎么受伤的”她踮起脚尖,泛着泪光,坚定拉开他的手,轻轻拉下他脸上的眼罩。
她温柔的手轻轻抚着他受伤的右眼,上面有一道丑陋的疤痕斜斜划过眼睛,结疤的眼皮跟眼角看来有些扭曲,显得狰狞。
在她仔细的打量下,他整个人紧绷不己,气息略微急促,额上青筋抽动,胸膛快速的上下起伏,他紧张而害怕,怕她嫌弃他、怕她同情他……
“很丑,这得委屈你忍受了。”他勉强说道,心中难过,因为无法给她一张完美的脸。
“不,一点都不丑。”她哽咽道。尽管那道疤看来触目惊心,但这是为她而受的伤,是为了保护她留下的印记……她知道这个男人她放不开了,即使她的记忆仍是一片空白,但听到他为她所做的付出,感受到他对她的深情,她无法不心疼他,无法忍住眼泪不哭泣。
他低头凝盼着她,却见她温热的唇瓣缓缓的朝他右眼靠近,但她太娇小了,只构得到他的脸颊。她温柔的唇印在他的脸上,眸中泪光闪动,他怔怔的看着她。
“不丑……真的……”
晶莹泪水潸然滑落,他的吻突然落下,封住她的红唇,充满饥渴与贪婪。他自卑的一面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但她不在乎,她仍接受了他,主动的迎上他,包容他的一切,如此深爱着他……这一刻,他的心为之颤抖。
这一晚,他们有了更深切的缠绵,第二天阙穆沙才知道,金滔把他眼睛受伤的来龙去脉都向她说了,难怪她会突然想看他的右眼,难怪她会两眼哭得红肿。
但不管如何,晦气的假骨灰坛跟牌位都处理掉了,他的妻子重回了他的怀抱,这对他而言已是最幸福的事,老天爷终于开始眷顾他了。
第18章 (2)
这一天,官紫熏同时由金滔口中得知,以前阙穆沙的三餐都是她亲自打点的,于是她走进了厨房。
厨娘看到她就泪流不止,其他小厮、丫头一样泪汪汪,然后,她突然看到一样眼熟的东西---
“这是大红线辣椒!”她直觉的拿起已经风干的辣椒脱口道。
所有人陡地一楞,但厨娘立即又红了眼眶,“是啊,七爷习惯吃辣食,而且非户县涝店镇产的辣椒油不吃,夫人为了爷,来回好几趟的瞒着爷去学,呜呜……”
她去学做辣油?!她瞪着风干的辣椒,回想到自己曾经想起的回忆,蓦地,她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剪去辣椒蒂,将辣椒放在锅里烘培至干后碾成粉末,再筛成细粉放至一旁。
待油六、七分热时倒入,不过瞬间,香喷喷又鲜红的辣椒油就在眼前出现。
官紫熏忍不住笑了。她记得老师傅说了,火候的拿捏最为重要,过了椒粉会焦黑,温度若不足则出不了香味……
她沉浸在回忆里,双手忙碌着,所有人都屏息站在一旁,当辣味飘出时,大家被辣油的味道呛得涕洒纵横。
有人以袖子拭泪,有人回头闪避,这才突然看到主子竟然站在厨房门口,正要喊人,就见他摇头,示意他们退下。
阙穆沙凝睇着她满脸的汗水与涨红的小脸,眼眶亦红了。
“太好了,看这色泽及香味就知道没问题,穆沙肯定会觉得好吃!”她香汗淋漓的回头,一看到他,整个人一怔,粉脸跟着一红。
“你记得。”他几乎要哽咽了。
她脸红、眼眶红、鼻子红红,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熟悉。
他的黑眸中满是炽烈欣喜,她又何尝不是?回来是对的,她可以慢慢的把过去的记忆一幕一幕的找回来!
他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他终会让她想起自己的,他知道,一定可以的。
因为她是爱他、在乎他的,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失忆的她讨厌吃辣,但跟他一起生活后却变得喜欢吃辣,这只有一个理由,因为这是他的喜好,她会为了他喜欢而去喜欢。
接下来的日子更是充满惊喜,偶尔会有一些画面闪过她脑海,官紫熏知道自己一直在进步中,记忆的空白开始拼凑。
有了阙穆沙的爱与陪伴,她很满足、很快乐,也因为他与西域方面的生意往来良好,红蓝花也被顺利的运送回穆沙府,由沈大夫为她制成药丸备用。
此外,她也去了官织坊,叶总管、何大娘,很多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们一见到她就泪流满面,宫织坊里的
上上下下每个人都认识她,可以细数她的童年事迹,进到书房,处处有她留下的字迹图画,在盈辰苑里,她看到了属于她的织机,那是她娘留给她的……
她在熟悉的环境中寻找回忆,当然也几度被叫回阙家老宅,但不同于回官织坊时,她可以只有随侍陪同,阙穆沙一定会亲自陪着她,面对阙家众人那令人不舒服的贪婪嘴脸。
他们其实很希望阙穆沙能再为他们赚进大把大把的银子,再把阙家产业发扬光大,而不是断得那么干净不留情,毕竟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自家人。
“自家人?!我在被逐出阙家大门又被请回来,不是因为是看在钱的份上吗?!”
“跟自己的爹一定要这样说话吗?”阙恪东抿紧唇,不悦的道,随后又看着乖巧的站在一边的官紫熏,“你说,自家人需要一直记恨吗?你等于是被阎王爷又放回来的人,应该比较有见识,你也帮忙劝劝穆沙。”
她尴尬的看向夫君,不知该说什么。
“别把她扯进来。”阙穆沙冷眼看着父亲。
“行!那就帮爹一件事。”他看准了儿子的弱点,趁机提出要求。
刘家一向是阙家往来多年的大客户,但听闻阙穆沙不再为家主,刘大当家立即撂下话,他家生意要不是阙穆沙作主,两家合作便到此为止。
刘家在京城也是颇大的商号,很有号召力,因此有多家大商行都跟进拒绝,所以阙薅要儿子前往刘家,至少说服刘家维持与阙家的生意关系。
阙穆沙才出门没多久,官紫熏就在两名随侍及丫头的陪同下前往官织坊,但就在车子行经一条较冷清的巷道时,几名蒙面黑衣人突然从屋檐一跃而下。
“保护夫人!”随行的侍卫大喊,两名不会功夫的丫鬟立即守在马车前,惊恐的看着侍卫与几名黑衣人打了起来。
官紫熏脸色惨白,从半拉开的帘幕里看到双方打斗激烈。
但寡不敌众,黑衣人举起刀子步步进逼马车,蓦地,两名丫头被踹开,倒地呕血,一名黑衣人迅速跃上马车揪住她的手臂,官紫熏挣扎想逃,但刺鼻的布捂住她的口鼻,她瞬间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黑衣人立即拉起车帘,大喊一声,“快走!”
除了一名黑衣人跳上车夫的位子迅速驾着马车离开,其他黑衣人则立即跳上另一辆接应的马车,尾随在前方的马车之后。
受伤的侍卫头领立刻道:“快,快通知七爷跟金总管!”
伤势较轻的侍卫立即奔回穆沙府,金总管得到消息后一边快马通知七爷,一边派出了近百名的人马全力追查。
“绝对不能再出事了啊!老天爷!”他焦急得双手合十的祈祷。
穆沙府的侍卫与暗卫都在追逐那些身分不明的黑衣人,但从白天到黑夜,却始终没有查到官紫熏的去处。
他们只知道这是有计画的掳人,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共有十二辆伪装成载了夫人的马车往不同的方向而去,故意混淆视听,拖延他们追查的时间。
阙穆沙识破了诡计,以残暴的手法逼问那些胆敢玩弄他、扩他爱妻的恶徒,终于查出官紫熏的去向。
此刻,他率领了三十名精兵往京城近郊狂奔,心中拚命祈祷。
一定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
他绝对不可以再失去她!
时间缓慢流逝,当官紫熏再醒过来时,外头仍是黑漆漆的一片,但天已泛鱼肚白。
她眨了眨眼,身体僵硬,发觉自己是在马车里,但也因为车子是静止的,所以她能清楚听到车外的谈话声。
“我们的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发信号弹,代表阙穆沙已经逮到他们了。”
“我们死定了,这桩买卖太划不来,银子没拿到,白忙一场外,说不定还得赔上一条小命!”
“一刀就死还算痛快,但以鬼眼阙穆沙过去残忍的手段,咱们肯定会死得很凄惨……”
几个人又恼又悔,早知道就不做这笔买卖了!
“既然横竖要死,何不与那个美人乐一乐”
“是啊,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车外的黑衣人纷纷露出淫邪的笑容,但随后就为了先后顺序而起了争执。
官紫熏脸色刷地一白,小心拉开帘幕,发现那群人因为争执而没有注意这里,便蹑手蹑脚的下了马车,一路往林边山径跑。
好不容易确定顺序后,一行人走往马车,这才发现她竟然不见了。
“该死的,快找!”
天已经完全亮了,几个黑衣人环视四周,一眼就瞧见一抹白色身影在不远处的坡地跌跌撞撞的跑着。
“快!快追!”几个人施展轻功身法追了上去。
官紫熏紧张的不时回头,一看他们已快要追上自己了,更是惊恐,愈跑脚跛得愈严重,长长的裙子亦被树枝划破,但她无暇多管,只能拚命的跑,就这么一路被追逐到一处山崖边。
惨了,她被逼上绝路了!她回头看着万丈深渊,再看着这几名面露邪淫之色的黑衣人,“别过来。”
“看你还能往哪跑……”一名黑衣人不怀好意的笑道。
她大叫,“不要过来!”
“你放心,等我们品尝完你的味道,我们也会一起到九泉之下去陪你的。”
不,她的身子只有阙穆沙可以碰!看着几个男人慢慢包围过来,她却已无路可退。
她忍着泪水在心里喊着,穆沙,来生再见了!接着一回身就要往下跳。
“慢着!”黑衣人高喊,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有勇气往下跳。那可是会粉身碎骨的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色身影飞掠而来,及时揽住了她,紧紧的抱住她,她泪如雨下的看着阙穆沙。
“紫熏,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看见她危险的举动,他的心跳差点就要停止了。
她只能摇头,喉头像被什么模住,挤不出声音来。
他见状将她拥得更紧,把她抱到马背上,握紧她的手,回身看着那些该死的杂碎。
“你们想死?”阙穆沙泠冷的问。
“我、我们只是听命行事,七爷饶命……”
“是、是七爷的兄弟出钱要我们杀了夫人的,七爷该去找他们算帐啊!”
几名黑衣人已不见早先的神勇,个个急着坦白求饶以逃命。
阙穆沙残暴的眼神射向他们,倏地,双掌如流星般狂击恶徒,这重逾万钧的力道让中掌之人倒地吐血,却也死不了,只是让他们没有力气再挣扎。
“只找他们算帐?不,你们也要付出代价,我要道上所有的人此后再也不敢接这笔生意!”他就要让这些人看看,想伤他妻子的人会死得多惨!
那寒厉冷酷的笑脸令所有人都感到惊惧。
他猛地探手交起一个黑衣人的脖颈,狂暴的将这眼凸嘴巴大张的男人丢到手下身前,“拉五匹马过来!”他狂怒吼叫。
被丢到地上的人才像只狗般的大口大口喘息,一听到这句话,脸色倏地惨白无血色。
连官紫熏都惊愕得倒抽口凉气,“不要!”
他却飞身上马背,将她拥入怀里,将她的脸紧紧护在胸口,直到此刻,她才听到他的心跳有多么紊乱急迟。她又再一次的吓坏他了!
“不要,”她不希望他为了她满手血腥,“那是惨绝人寰的酷刑――”
“只要能让你从此远离伤害与威胁,再残酷的事,我都做得出来!何况他们本来就该死,你忘了他们想对你做什么?!”他语气坚定,神情冷畏。
她脸色刷地一白。她知道,可她不希望他为了她做出这么残酷的事,不希望他为了她背负要下地狱的罪孽。
阙穆沙突然下了马背,看向两名侍卫,“你们先带夫人离开。”
她一楞,随即摇头,“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会马上回去。”
官紫熏脸色惨白,但两名侍卫已移身在她左右保护她离开,在忐忑不安中,她还是走了。
不过片刻,那个黑衣人四肢及头已分别被绑在五匹马儿身上,早已面无血色得说不出话来。
阙穆沙注视着官紫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才徐徐回转过身,冷光一一掠过其他的黑衣人,“谁敢别开脸或闭上眼,就是下一个。”
他们吓得骇然大叫,“不、不要!”
“啊――”
五匹马见分往不同的方向跑,鲜血顿时喷浓四射,凄厉惨叫瞬间在山林间回荡不己,伴随着亲眼瞧见这五马分尸惨况而呕个不停的痛苦声音响起。
“谁敢再动我的妻子一根寒毛,就会死得更惨,这一幕你们牢牢记着,好好到外面说说,看看还有谁想亲自尝尝被活生生撕裂的滋味!”
寒眸闪过残佞之光,跪坐地上的黑衣人个个面如死灰。
第19章 (1)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此刻的官紫熏疲累的躺在软榻上熟睡着。
阙穆沙己梳洗完毕,却迟迟没有上床,只是坐在床缘,静静凝盼着她。
他的眼神充满爱意,却也有更多的不安,他待她体贴入微,想她能感受得到,他把她视为自己的生命,她也该明白的,所有他可以给她的,他连眉都不皱一下就可以差人送到她面前。
可他忘了,她尚未想起过去的事,不知他的残酷因何而来,她会不会因此而害怕起他?但他实在太生气了,想到只要再晚一步,他又要失去她了,就无法原谅那些人!
或许是感受到他专注的视线,官紫熏突然眨了眨睫毛,缓缓的睁开了眼,一看到他,她立即坐起身来,“你回来了,我怎么睡着了?我说要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