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不急,蒋以声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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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第一次月考成绩仅隔了一个周末就出来了。临春依旧断层第一,但是明显在和第二名拉大距离。
同一星期,上学期奥数竞赛的奖金也发了下来。
赵老师特地找了个红包装给临春,一并来的还有证书和奖状。
临春当天中午就去母婴店给大姐买了营养奶粉,又给宝宝买了玩具。
她不敢买差的,几个小东西几乎把奖金都给花完。
吃完午饭后她去书店想跟顾伯分享喜讯,只是书店难得关门,就连两条狗狗都不知去向。
临春猫着腰往店里看,屋内空荡荡一片,不像是有人的样子。顾伯大概是外出,不过锁了门也是罕见。
无法,只好原路返回。
下午上学路上,李瑶瑶飞奔过来挽住她的手臂,问临春要不要一起去赶一星期后的庙会。
桐绍这边的传统,每年农历三月十五都会在四顶山举行传统庙会。
临春不信道,也不信神,赶热闹去过几次,无非就是人挤着人,吃吃小吃,再买买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赶的。
“有蒋以声哦,”李瑶瑶冲她一挑眉,“去不去?”
临春顿了一顿,但依旧坚定:“不。”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蒋以声应该不喜欢这边的庙会,毕竟小地方,也没什么新奇的东西好看。
蒋以声会去?李瑶瑶多半是骗她。
“不许说不,”李瑶瑶捏住她的嘴巴,眼睛一眯笑得荡漾,“我已经通知他了,他来你也来,一个都不许跑。”
临春摘掉李瑶瑶的手,惊讶地比划道:{他真的去?}
“当然,”李瑶瑶又揉揉临春肉乎乎的小脸,“你去的话他肯定去呀!”
临春被她揉得五官乱飞,但还是坚持闭着眼比划:{我没说去!}
可惜她说的没用,到了教室一问蒋以声,对方长长“嗯”了一声:“我还通知了徐拓和穆潋卿。”
临春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很无聊的。}
相比于北京的富丽繁华,桐绍的庙会真没什么好赶的。
匆匆忙忙过来,指不定会失望。
上课铃打响,蒋以声抽了张纸写道:【听说奶奶庙很灵。】
临春诧异:【你还信这个?】
蒋以声:【心诚则灵。】
临春忍不住笑了。
她总觉得蒋以声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是在逗她。
【去不去?】蒋以声又问。
他把草稿纸推过去,见临春不搭理,就在后面加了个问号。
临春捡起笔,也在后面加问号。
蒋以声偏头看着她笑,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余光落在他的眉角发梢,晕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显得整个人温暖又放松。
临春记得他的眼睛,长睫覆盖住那一抹微弯,眸底笑意却越发清晰,像海面上跃动着的波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第72章 72
今年的庙会临春原本没打算去, 但是李瑶瑶喊上了蒋以声,蒋以声又叫来了徐拓,徐拓顺便带上临冬, 大手拉小手几乎快组成了一个旅行团。
临冬从北京回来后就没怎么出去玩过, 一听要赶庙会大晚上都睡不着觉。
临春酌情考虑了一下, 决定还是跟着去。
不过碍于大姐一人在家不太合适,她和临冬顶多傍晚时去玩一会儿,至于午夜上山祈福之类还是算了。
李瑶瑶说他们也没那精力,主打的就是一个快速好友见面会。
临春当时还挺疑惑, 觉得李瑶瑶见他们也不至于这么隆重。
结果真到了地方她才发现李瑶瑶不仅仅只叫了他们几个,还有一大帮子人。
穆潋卿明显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不少男生上去询问联系方式, 吓得她直往徐拓后面躲, 最后干脆把手臂一挽,他俩装成一对。
徐拓嘴角一抽, 被穆潋卿整个架走。
临冬跟在他们身后,走出两步回头不放心地看临春一眼。
蒋以声十分识相地往临春身后迈出一步, 抬手对临冬比了个ok,临冬眼睛一弯,蹦跶着去找徐拓了。
临春抬了抬头,脖子转半圈看到了身后的蒋以声。
“干嘛。”她含糊着说话。
蒋以声低头回答:“玩呀。”
两人身高差了不少, 蒋以声肩膀宽阔, 几乎能将临春包裹进怀里。
这一声低语像是从头顶传来,临春下意识捂了下脑袋。
“玩呀~”李瑶瑶酸溜溜地说上一句,贼兮兮地跑开了。
蒋以声瞥一眼她离开的背影, 很轻地笑了一下。
临春理了理自己垂在肩上的长发,把脸偏向另一边。
一个大团说散就散, 各自找到玩伴后就结伴溜达。
临春莫名其妙就和蒋以声组了队,反应过来后才发现人都走没了。
{就我们?}临春左右看看,两眼茫然。
蒋以声抿着丝笑,随着人群慢慢往前走:“不然呢?”
不然他为什么会来。
临春探了探身,去看他的嘴巴。
长发垂在身前,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忍么?”
“嗯?”蒋以声抬了下眉,但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
临春认真重复:“忍么。”
蒋以声不耐其烦:“什么。”
他们走过山下的小路,街边的摊贩。
套圈射击捞金鱼,都是一些乡下小玩意儿。
不少大人领着自家小孩,走一路玩一路。
蒋以声手痒也想去套个圈,被临春扯着衣摆直摇头。
塑料圈就那么点大,压根套不住什么东西。
射击用的玩具枪也被调整过,很难射中气球。
这些玩意儿骗骗小孩图一乐,像他们都这么大了,实在没必要把钱花在这些地方。
临春一本正经和蒋以声打着手语,众目睽睽下说老板的坏话。
“你们玩不玩?”老板忍不住道,“不玩让让,别挡着我摊子。”
临春脖子一缩,拉着蒋以声的衣袖赶紧把人牵走。
蒋以声笑得眼睛弯弯,在人群中顺势握住她的指尖。
她飞快地回了下头,想抽回手指却没有成功。
耳尖红成一片,很快染去了眉梢脸颊。蒋以声快步追到她的身边,手指交握于身侧,他们的小臂隔着衣料贴在一起,在一片热闹间保持静止。
长发被晚风吹起,露出小巧精致的耳朵。
她本来就白,耳廓薄薄那么一片,透光似的,像块温软的玉。
蒋以声记得临春以前都是扎着马尾,把所有头发一丝不苟全梳在后面,只留额前细碎的绒毛。
那时候的临春跟朵向日葵似的,虽然是个小哑巴,但整天都有着用不完的精气神。
后来做了耳蜗手术,长发便放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或者是恋爱滤镜,现在的临春更像是三四月盛开的迎春花,柔软的花瓣里也藏着坚韧,也终将随着春风抽条生长。
烧烤摊上的炭火爆裂,火星随风散进空气中。
蒋以声垂着视线,目光温柔。可能是刚才临春没有拒绝的触碰,让他觉得所有的争取和努力都足够值得。
两人又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娃娃摊前。
红蓝白三色彩条布上堆着零零散散的小娃娃引人注目,棚子里更是堆放着几个一米多高的大型娃娃,吸引了一众女孩子的目光。
蒋以声觉得那头粉粉嫩嫩的猪很可爱,特别像上课时偷偷打盹的临春。
他简单阅读了贴在棚子上的游戏规则,当即就找了个凳子坐下。
“等着,”他一捋衣袖,“这个肯定行。”
摊主二话不说递上了纸笔,临春端过一个凳子坐在旁边,看蒋以声修长的手指握住铅笔,在纸上写下第一个数字。
这是一个没什么营养的娱乐项目,阿拉伯数字从1写到500,不出错就能抱走最大的娃娃。
“一,”临春跟着念,“呀,撒,七,唔…”
蒋以声手上放慢了速度:“进步挺快。”
“不…”临春摇摇头,又比划道,{不标准。}
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平时就这么练吗?”蒋以声停了笔,看着她问,“一二三四?”
临春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喉咙,感受声带震动:“一…呀…”
“二。”蒋以声纠正她的发音。
“呀。”临春努力学习。
蒋以声乐了,拉过她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咽喉处:“二。”
临春蜷着手指,停了几秒才用指尖触碰到那一小块皮肤。少年的咽喉处有着不同于女生的凸起,出声时的震动像过了电,连带着后脑勺都阵阵发麻。
她的手腕还被握着,蒋以声呼出的温热如滚水般过了手背。那一瞬间临春大脑一片空白,心脏暂停一瞬后狂跳不止,随着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撞击肋骨,都有点疼。
临春猛地收手,动作突兀到让蒋以声发觉自己僭越。
他捡起笔,片刻后又停下来:“我唐突了。”
临春双臂抱着膝盖,无措地看向他。
少女浓稠的睫毛轻颤,如蝴蝶振翅,又像晕不开的墨,泡着那沉沉的目光,在蒋以声的眸中掀起飓风,遮天蔽日。
刚停下来的心跳陡然又起,蒋以声难得有一瞬的失神。他懵了一秒,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纸张,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写错了。”
据摊主吐槽,这是他遇见过写得最少一个就出错的客人。
小年轻心浮气躁,女朋友又在身边,玩这个多半是要吃亏。
蒋以声点头赞同,再看看临春:“你打扰我。”
临春冒出一脑袋问号。
“这次认真了。”他决定再来一次。
人一旦上头就会斗志满满,这次蒋以声一气呵成,成功拿下了那头粉嫩的猪。
临春最初不是很想收下这个礼物,摊主随即提出可以折现,蒋以声觉得那也可行。
只是折现的金额未免太低,临春别别扭扭又扯扯他的衣摆,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其实娃娃挺好的,只是有点太大了,抱着乱逛会显得人脑子不好。
他们找了块人少的地方,坐着等徐拓他们疯好了回来。
城墙外的湖边,水面映着彩灯。
那头猪被临春抱着抱着,就去了蒋以声的怀里。
她双手按在栏杆上,探身看水里的鱼。
蒋以声也跟着她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鱼。”临春说了一句。
“鱼。”蒋以声也跟上一句。
她像在逗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听蒋以声说完后龇牙一笑。
{不好听。}临春捂住自己的脸。
蒋以声故意逗她:“我啊?”
临春连忙摇头,指指自己。
虽然带了耳蜗也能听见声音,但她的发音依旧奇怪,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
医生的建议是多读多讲,临春平日里只是在家和临冬说说,也挺怕别人笑话她。
“不难听。”蒋以声没有一点介意,“多说一说。”
临春抿着唇,不自觉笑出来。
“笑。”蒋以声也笑。
临春学他的话:“叫!”
“错了,是笑。”
临春撇撇嘴,又小声的“叫”了几次,怎么都改不过来,好像也还一样。
蒋以声靠在栏杆上,看着她捂住脸颊自言自语,忍不住喊她一声:“临春。”
临春抬了头。
和徐拓不一样,蒋以声喜欢连名带姓地喊她。
少了份亲昵多了点正式,就好像接下来要说什么正式的话一样,得有个隆重一点的开头。
“生日礼物为什么不要?”
临春低头思考两秒,拿出手机。
【应该很贵重。】
“贵重就不要?”
临春非常肯定地点点头。
蒋以声叹出一声笑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纸袋。
纸袋很薄,软得发皱,里面装了一个稍硬的薄片,像是照片。
“刚洗的,”蒋以声夹在两指之间,左右晃晃,“分你一个。”
临春垂眸定定看上几秒,抬手把纸袋接过来。当即想拆,却被蒋以声打住了。
他似乎也有犹豫,但纠结半天,还是按下她的手背:“回家看吧。”
两人在湖边吹着夜风,等到和徐拓碰头时已经接近十点。
几人看见蒋以声怀里的猪都先发出一声爆笑,最终“扛猪”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在了临冬的头上。
“你们真行,”徐拓从后面帮着托了一把,“她还没猪高呢!”
蒋以声笑着走过去搭了把手:“那倒也不至于。”
两个男生走在前面,穆潋卿挽着临春,把头靠在她的肩上:“真羡慕你啊。”
临春看着蒋以声的背影,也歪歪脑袋,跟她贴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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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临冬抱着猪在床上打滚。
临春坐在桌前,从口袋里拿出蒋以声给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