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
“嗯?”
“我爱你。”
……
直到从宗氏大楼走出来,顾时笙还晕晕乎乎的。
过分了吧?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爱她呢?
顾时笙摸了摸脸,怎么办?现在就想回去狂亲宗琛盛了。
嘟嘟。
喇叭声将顾时笙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她急忙上车。
何苇开车,她做副驾驶。
顾时笙敛去所有的羞涩,安静的坐着。
车绕了一圈,何苇才开口,将当时的情况一一道来。
“笙笙,对不起。”
何苇最后泣声道。
沉默良久,顾时笙问道:“其他人呢?也是一样么?”
“他们和我一样。”
“所以拉黑我是怕露馅吗?”
“是不敢面对你。”
又是一阵沉默。
何苇忽然停车,“笙笙,你和泽铭重新在一起吧。你们本来就要结婚了,你们本来是相爱的。是我错了,是我们错了,我们让一切都回归正轨好不好?宗琛盛他不是个好人…… ”
“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好人?”
顾时笙抓紧了安全带,“凭什么?”
“他帮顾非云,他威胁我们,他趁着泽铭失忆,故意破坏你们的感情,趁虚而入。”
“他怎么威胁你们了?”
顾时笙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有威胁过你们吗?不是你们自己选的吗?你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拿了他的好处,抛弃了友情,人性,选了对自己最有利最自私的一条路,却反过头来责怪宗琛盛威胁你们?他给你们的可是实打实的利益。”
顾时笙战栗着质问道:“他有说过,你们不听他的就天凉王破吗?”
“可是他是宗琛盛,拒绝他,谁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
“那你们拒绝了吗?”
何苇卡壳了。
顾时笙嘲讽的一笑,“何苇,我是编剧,别的我都可以傻,唯独在这一方面是傻不了的,装傻都装不下去。”
“什么意思?”
“在我写过的爱恨情仇的剧本里,男配复仇,针对女主,威胁她离开男主,不,任何一个被利诱被威胁去做违背道德良心的男女主也好,配角也好,他们首先做的是拒绝。我,作为一个正当的人,拒绝做这样一件违背我的原则的事情,我不会背叛我的朋友。之后才更大的威胁,才是痛苦的妥协。你,你和徐泽铭的其他朋友,亲人,家人,有这个过程吗?”
顾时笙的质问虽然没有大喊大叫,却掷地有声。
“可、可是…… ”何苇结舌道:“他是宗琛盛。”
“不在于他是谁,而在于这个过程。”
顾时笙看着她说道:“他刚给了你们一笔很大的买卖,你们就出卖了徐泽铭。徐泽铭不是因为我才会消失的,是因为你们的背叛,家人,朋友,他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失去了所有。”
顾时笙的指控很严重,严重到让何苇破防。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指控。
她外强中干的高声反驳,“说来说去就是你爱上了宗琛盛,你偏袒他!谁能保证宗琛盛不会发疯?凭什么我们要走你说的过程,去冒那么多大风险?”
“我能。”
“你凭什么?”
“凭他是宗琛盛。”
顾时笙抓着安全带的手再度收紧,“他是宗琛盛,是宗琛盛,他就不会。”
“你根本就是偏袒他,你应该回到徐泽铭身……”
“我就算是偏袒他又怎么样?”
顾时笙压抑的怒火也到了极点,“何苇,你们当初拿了宗琛盛的好处,背叛了徐泽铭,也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友谊,现在好处拿到手了,又想让一切回到原点,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两头好处都要占,不觉得自己太卑鄙了吗?”
何苇再无话可说,只能重新发动汽车,过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方向,又问道:“他会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定会在那里,但是有个地方,我和他去过,是他的秘密基地。”
顾时笙说完,拿出手机导航,让何苇跟着走。
徐家的家教很严。
高中时徐泽铭对外的形象是温文尔雅,体贴温柔。
对谁都是如此。
他很少发火,有脾气也自己压着。
他像月亮一样温柔,也如月亮一样冷。
他的心是冷的。
温柔待人是他的家教。
但是他也有需要自己发泄的时候,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去他的秘密基地。
宗琛盛高考走后,她很难受,他就带她去了。
后来大学毕业后,在国内时,每当两个人吵架,她总能在秘密基地找到他。
徐父徐母不喜欢她,她知道。
因为她是徐泽铭对父母唯一的违逆。
车一路开到高中小县城,转入乡道,就到了山林间的一座农院。
小院很小,就两间屋子,一个院子。
院子里曾经种满了花草蔬果。
只是许久无人打理,如今杂草丛生。
顾时笙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她拿起一旁的竹片,将门栓敲开,带着何苇走了进去。
顾时笙走进左边的屋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轻微响动。
很明显,有人。
“徐泽铭?”
顾时笙轻声问道。
无人应答。
顾时笙又说道:“徐泽铭,我是顾时笙,我们聊聊。”
须臾,门开了。
徐泽铭瘦了许多,贴身定制的衣服都显得宽松了起来,他的脸色很苍白,胡子也长了出来,整个人就像院子里枯萎的植物。
顾时笙看着他,“我们聊聊。”
徐泽铭侧身,只让顾时笙进来。
其他的人、其他的任何人,都和他无关的。
门关上,徐泽铭一把将顾时笙拉进怀里。
他紧紧的抱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在发抖。
顾时笙一动不敢动,哪怕是快呼吸不过来了,也不敢动。
渐渐的,他好像发现了她的难受,慢慢将她放开。
“对不起。”
他开口,嗓子干涩沙哑,“笙笙,对不起。”
顾时笙摇头,轻声安抚,“那是意外,你也不想失忆。”
“可是我怎么能不信你,怎么能不信你…… ”他哭着说。
“那不是你的错。”顾时笙拿出纸巾,一点点擦掉他脸上的泪,“徐泽铭,不要太责怪自己,换了我,全世界和顾时笙,我也会信全世界。”
“可是……你还会要我吗?”
他看着他,眼中瞬间有了光,然后在顾时笙的沉默中渐渐熄灭。
他痛苦的坐在床边,地上是无数的烟头。
可想而知在这痛苦的几天几夜,他抽了多少烟。
在这一根又一根的烟之间,亲人,朋友,爱人不断的在脑海里徘徊,如幽灵般游荡。
每一次的徘徊都是一场辗转反侧的折磨。
“徐泽铭,你听我说。”
顾时笙在他身边蹲下,捧着他的脸,“你看着我。”
“笙笙。”
他抬起头,眸子灰暗,“我什么都没了,我感觉我自己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爸爸妈妈在骗我,我的兄弟朋友在骗我,为了那一点点的利益,他们可以抛弃一切。只有你,笙笙,你是与这一切无关的,可是偏偏,我失去了你。”
生命就像一场笑话。
虚无的笑话。
人生就像一场可悲的试验。
所以他这一生,活的究竟是什么呢?
所以这世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的?
是在你面前笑着说爱你的父母,转头为了一个合同,将你卖了,还是在你面前把酒言欢,口口声声可以两肋插刀的兄弟,为了一次出国留学的机会,为了一个几千万的合同,为了一场可以更上一个台阶的合作,就把你出卖给别人?
人情何其可笑,何其虚伪,何其脆弱。
他在失眠的几天里,一次又一次的想,一次又一次的回忆。
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这一切该怪谁。
宗琛盛吗?
他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若无这水,这舟也推不动。
怪那些背叛他的人吗?
是的,他怪。
可是怨恨之后呢?
他的世界一片虚无,一片空。
“徐泽铭。”
顾时笙抬起他的头,“不要去想曾经遭遇了什么,也不去想这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妄的,只做徐泽铭,好不好?”
徐泽铭张了张嘴,“什么意思?”
“把这个当一次机会,一个做真正的徐泽铭的机会。”
顾时笙说道:“你曾经不是说过吗?你很厌烦这个世界,很厌烦听从父母安排按部就班,做一个在四方之间游刃有余的商人,很讨厌要在酒桌上烟雾缭绕推盏之间谈生意。你曾经为了我向父母妥协,说会听他们的话一辈子。那么现在就把这次的事情当一个机会,一个彻底抛弃过去的徐泽铭,找寻到一个真正徐泽铭的机会。”
顾时笙含泪一笑,“我们错过了,也回不去了。旧的徐泽铭伤害我,我也伤害了他。就当是一个机会,我们重新认识,新的顾时笙和新的徐泽铭重新认识,重新做朋友,可以吗?”
徐泽铭哭着说:“我怕我做不到。”
有些东西养成习惯了,就成了骨子里的一部分。
就像他装着对每个人都谦逊有礼,体贴有加,内心却又极度厌恶这样的自己。
可是他做这样的人太久太久了。
“你可以的,徐泽铭,我相信你。”
“笙笙,抱抱我,好吗?”
顾时笙站起来,抱住徐泽铭,他的头靠在她的身上,手臂紧紧的环住她的腰身,“笙笙,我爱你。”
这是最后一次说了。
……
徐泽铭的秘密基地很远很远。
顾时笙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
她走到客厅。
天边只有一点点亮,屋子里没有开灯。
宗琛盛坐在沙发上,一夜没睡。
他看着顾时笙,那双曾经胸有成竹的眼睛此刻充满了不安。
宗琛盛喉咙干涩,惶恐不安,“笙笙,你要重新选吗?”
要回到徐泽铭身边吗?
顾时笙没有回答,只是回到房间,拿了一个盒子出来,然后走到宗琛盛身边,“对不起。”
果然……
到最后,还是他没强求到。
宗琛盛苦涩的扯动了一下嘴角,却发现一夜的沉寂,他连这点动作都很累,做不到。
顾时笙微笑,“宗先生,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不安,这么害怕。我低估你对我的爱了。”
说着,顾时笙打开小盒子。
“这个戒指,我应该早点给你的。”
顾时笙拿出定制的戒指,牵起宗琛盛的手,取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将这枚戒指戴上,“宗家的规矩,丈夫要为妻子定制一枚戒指,妻子也要为丈夫买一枚戒指,你早早的就将我的那枚给我了,而我这么久这么久都没有给你,正是因为我胆小,我笨,我被顾非云骗,我不安,才会一直拖着。”
“这枚戒指是我托蓝缘女士定制的,虽然没有你的那枚贵,但是也是我很用心很用心准备的,它外圈可以转动,里面有刻度,当转动到我们对应的月份,日月就会相遇。”
顾时笙低头在戒指上印下一个吻,“宗先生,我爱你,从你的十八岁,我的十六岁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从春天到秋天,每一时每一刻,从来不曾变过。”
“即使你已经知道我是一个卑鄙的人?”
“就像你从来没怀疑过我是为了钱接近你一样,我也永远不会怀疑你,因为你是宗琛盛。”
顾时笙左手轻轻的描摹着宗琛盛的脸,“但是宗先生,以后别那么做了,那有损你的原则,也会让你痛苦。”
说话间,她右手抓住宗琛盛的手,十指相扣,“我爱你,宗琛盛。”
“我爱你,宗先生。”
“我爱你,老公。”
“我爱你,笙笙。”
宗琛盛死死的抓着她吻了上去,抵死不休。
许久后,顾时笙泪眼朦胧,气喘吁吁,耳边传来宗琛盛同样急促呼吸的声音,“老婆,你答应过我的。”
“你答应我,每天晚上。”
顾时笙还来不及说话,直接被拦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