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
或许只是在小姐面前吧。
……
下午。
“主子，赵大人求见。”
“进来。”
赵言蹊看着在软榻上还在看文书的许衍：“摄政王，现今已有不少身患疟疾的人痊愈了。”
许衍开口道：“我知道了，再留下观察一日，就可以让他们离开了。”
赵言蹊道：“还有一事要报。”
“说。”
“近来城中又出现了疟疾患者，似乎症状和原来有了些细微的区别，已经带回来隔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原来的药物。”
南絮道：“病在变，药物也得变。”
赵言蹊：“那……”
许衍开口道：“带我去看看。”
“是，摄政王。”
许衍和南絮去了新的隔离的地方，推开帐子，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很多人。
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两人眼里。
“哥哥！姐姐！”
“你怎么也在这？”明明早上他还来了这边，怎么这次患病的人里会多了他们两人。
丁凤莲抱着他恭敬出声：“回禀摄政王，我也不知我们二人为何突然染上这病。”
任烜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单纯，他并不知道患病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见到了贵人哥哥和仙女姐姐，他很开心，他在丁凤莲怀里，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两人，然后扬起灿烂的笑。
许衍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看了眼丁凤莲怀里的任烜，还在扬着小手跟他挥手。
原来患病的人都未完全治愈，这又新增了许多病人，而且还和原来不一样，经过这些天的治疗和以往书上留下的资料，疟疾是不会通过空气传染的。
但是具体通过什么传染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血会传染，母乳喂养也会。
回到帐子内，许衍心中有些复杂，南絮也是有些复杂。
上午还活蹦乱跳跟他们说话的小孩，下午突然就染上了病，而且为何染上病都不知道。
南絮开口道：“阿衍，新的药方我可以试试。”
“姐姐。”
“信我。”
“好。”
医者全部召集过来，许衍冲他们开口：“都听姐姐的指挥。”
接下来的两日，南絮完全把自己封闭了的起来，整天就是翻看各种医书，抓药，熬药，许衍也不打扰她，就坐在一旁帮她递东西。
第46章 草药找到了
又过了一日。
一轮弯弯的月亮爬上了树梢，几颗星星散漫的挂在漆黑的夜幕上，月光皎皎，树影摇曳，偶尔飞过几只乌鸦，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
地面上人影绰绰，黑夜里，一行人正在悉悉索索的从马车上搬着些什么东西。
姚峰压低声音：“快搬，动作都麻利点。”
他目光阴冷的扫过四周，听到“吱呀”一声，冲身后的人开口：“动作别停，我去看看。”
“什么人？快滚出来。”姚峰举起火把，慢慢靠近了那棵树。
“喵～”
姚峰抓起那黑猫，又看了看地下，底下是一根枯枝，他将那猫丢在了地上，又警惕了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又走了回去。
原来只是只小猫。
赵言蹊躲在另一棵树的枝干上，吓得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差点就被发现了，许衍盯姚良和姚峰，一连好几日，终于在今天盯到了两人今晚的小动作。
他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摄政王，今晚姚良和姚峰又见面了，还带了些东西，好几辆马车，看不清是什么，要不要……”
许衍轻笑道：“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先别打草惊蛇，赵沧，徐越，留下来保护小姐，宁宣带一队人跟我走。”
“阿衍，你的病还没好。”
“姐姐放心，我不会有事，晚点就回来。”
“那你小心。”
许衍脸上挂着笑，低头揉了一下南絮的脑袋，然后离开了。
少年唇红齿白，笑起来煞是好看，看向南絮的眼神里溺满了温柔，是赵言蹊见他平日里从未有过的神色，温柔的似乎能溺出水来，许衍看南絮的眼神并不清白，更像是看喜欢的人的表情。
赵言蹊见许衍走出帐子就敛去了神色，一双眸子黑漆漆的，没什么表情，下颚线绷的很紧，薄唇紧抿着，仿佛刚刚那个温柔的人是他的幻觉一般。
秋天的夜里带着些凉意，少年腰间的链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着那些忙上忙下从马车上搬东西的人，有些玩味的勾着唇笑了。
夜里很暗，只要声响不大，就算是搬东西，也不会惊动别人。
姚峰感觉背后冷飕飕的，像是突然出现了什么人，他回头一看，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许衍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他吓得冷汗几乎都要出来了。
面对突然出现的人，那些搬运东西的人吓得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摄……摄政王，您怎么来了？”
许衍有些好笑的开口：“我倒是想问问姚城主，大晚上不睡觉，这一箱一箱的东西搬上搬下的，是干嘛呢？”
姚峰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抿了抿唇：“回禀摄政王，是臣母亲的遗物，还是不要脏了摄政王的手了。”
看着许衍面上恍然大悟的表情，姚峰刚想松一口气，就看到许衍的手指摩挲着那箱子，似乎并未准备离开。
“得罪了，姚城主。”许衍打开了箱子，果然如他所说的一般，上面是一些老旧的东西，许衍打开箱子的夹层，箱子是两层的，上面就放了一些布匹和一些老物件掩人耳目，下面才是藏着的东西。
许衍掀开那些布匹，映入眼帘就是些草药。
赵言蹊开口道：“摄政王，这些箱子里都有。”
“姚城主，不知你母亲留的东西里，怎么还会有朝中送来的草药？怎么会那么巧，我都要以为是你劫走了，你说是不是啊？姚城主。”
姚峰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准备出声辩解。
姚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内出来了，他跪在地上冲许衍开口：“摄政王大人，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和城主无关，恳请摄政王把我一个人带走吧。”
姚峰看了一眼姚良，这蠢货。
本来说不定还可以抵死不认的。
“既然那么兄弟情深的话，那一起关进大牢里。”
许衍吩咐那些下属：“把这些草药带回去。”
“是，摄政王。”
姚峰和姚良被绑去了城中关押犯人的地方。
许衍坐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玩着手上的戒指，一身白衣胜雪，面容艳丽，他的出现和阴暗潮湿的地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摄政王，这次的事情真的与哥哥无关，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不要处罚哥哥，摄政王杀我一个人。”
“你闭嘴。”
许衍轻笑道：“谁说的你俩有一个人可以活？且不说杀害那么多城中百姓，又劫走了救人治病的草药了你说说，我怎么留你们的命？”
姚峰怒视着许衍，几乎睚眦目裂。
许衍提起旁边的鞭子抽在他身上，一字一句开口：“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劫草药，全城上下患病的人都在等着这些草药，你把这些人的命当作什么？”
姚峰低着头没有说话。
鞭子抽打在他身上，立刻皮开肉绽，血红的颜色染红了衣服，姚峰疼的呲牙咧嘴，牢里响起他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摄政王，全是我一个人做的，不要打哥哥了，打我一个人吧。”
“闭嘴，还没轮到你呢。”
……
用完了一套刑罚，两人几乎已经昏死，许衍对身后的狱卒开口：“丢牢里关起来。”
本来以为两个人还能撑一会，结果鞭子没落身上几下就把这些年做过的坏事全部招供了。
清脆的声音伴随着许衍离开叮当作响。
许衍回到帐子内的时候，南絮还在翻阅着医书，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方。
“你干嘛？”
“该睡觉了，姐姐。”
南絮拿开他的手：“我再看一会就睡觉。”
“姐姐，你想救他们我知道，但是你的身体对我来说更重要。”
南絮有些无奈的开口：“那我明日再看。”
“好。”
“情况如何？”
“已经确定了，草药就是姚峰和姚良劫走的。”
“你准备如何处罚？”
“他们犯了两个死罪。”
南絮轻声道：“那绝对不可以宽恕。”
许衍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膝盖底下，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轻声道：“姐姐你该睡觉了。”
南絮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许衍没有说话，将她放在了床上，然后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姐姐晚安。”
第47章 哥哥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丁凤莲撑不过疟疾，在夜里走了。
任烜并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母亲不会动了，也不会对他笑了，变成了一具冷冰冰尸体。
所以那些人给母亲盖上白布准备抬走的时候，他小小的身体护住丁凤莲，冲那些人哭喊道：“不要带走母亲，不要。”
许衍和南絮看着他哭喊的模样，有些揪心。
南絮背过身偷偷去抹眼泪。
许衍蹲下，冲任烜开口道：“你娘亲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变成了天边的星星，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现在不让他们带走母亲，母亲就没办法去天上了。”
“那娘亲会一直陪着狗蛋吗？”
“会的。”
任烜冲丁凤莲的方向开口：“娘亲，你去了天上也不要忘记狗蛋，要记得回来看狗蛋，狗蛋会很想你的。”
小孩子的世界是很单纯的，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只希望母亲能多回来看看自己。
南絮擦干眼泪，眼眶还有些微红，她冲任烜开口：“你这么乖，娘亲肯定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你乖乖长大，她看着你也会开心的。”
任烜点了点头：“可是狗蛋有些想娘亲了。”
南絮强忍着眼眶里的湿润：“那你快快睡觉，看看母亲会不会今晚来梦里找你。”
任烜爬进了被窝里，然后给自己盖好了被子，喃喃道：“娘亲快来梦里找狗蛋吧。”
他很快就睡着了，模样很乖巧。
不知道是不是梦里真的见到了母亲，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许衍和南絮默默走出了帐子，许衍托起南絮的下巴，替她擦去了眼泪：“姐姐别哭。”
南絮靠在他怀里，还是忍不住一直掉眼泪：“都是我不好，没研究出来药，他才会失去了母亲，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这怎么能是姐姐的错，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规律，人人都逃不过的，姐姐已经尽力了，不怪姐姐，别哭了。”许衍细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眼睛，动作轻柔的抹去她脸上的眼泪。
他将南絮揽进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怪姐姐，不怪姐姐。”
第二天一早。
许衍听得下属说有个孩子的情况不太好，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任烜，然后起身去了帐子内。
许衍刚进了那隔离的帐子内，听得一声虚弱的哥哥。
他回头便看到了那小孩，如今模样很虚弱，一双眼睛显得有些空灵，正躺在床上，两只小手抓着被子，看起来有些难受。
他见到许衍，显然有些兴奋，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挣扎着却没有力气坐起来，他有些急促的轻微喘着气，显然是有些呼吸困难。
“你是有些呼吸困难吗？”
“嗯……狗蛋……很难受，哥……哥。”
“药就快研究出来了。”许衍又觉得说什么都很无力，他伸出手捏了捏任烜的脸：“你要撑下去，不是说，还要和哥哥长的一样高吗？”
任烜叫了声“哥哥。”然后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口袋，“哥哥……给的糖我还没尝过是什么味道，哥哥能喂……我……吃吗？”
许衍从他怀里掏出那个布袋子，里面是他送给他的糖果，整整齐齐的装在里面，一个都没有少，布袋子是他放在胸前的，显然是对他来说很珍贵。
他随手给他的糖果，竟也会被他宝贝般的装在胸前，一颗都不舍得吃。
许衍拿出一颗，剥开了糖果的外皮，将糖果喂进了他嘴里。
任烜嘴角扬起一抹笑，他说：“糖很甜，狗蛋一直舍不得吃……”
他缓了一会，又继续道：“贵人哥哥，我叫任烜，哥哥记不住的话要……要记得我叫狗蛋呀……我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没去，很多吃的没吃……哥哥，替我……去吧，我可能没有机会了，我好困……好困。
我只是……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我应该要去……找娘亲了，哥哥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星星。”
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的话，声音小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别睡，别睡。”许衍伸手去拍他的小脸。
任烜最后还是闭上了眼，小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他的脸上还带着刚刚的笑，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
许衍摸了摸他的脉搏，已经停了。
任烜脖子上的小玉笛从领子里滑落出来。
许衍愣住了，那是他那日随手塞给他的，竟然被他带在了脖子上，他将那小玉笛又重新塞进了他领子里，拉过一旁的白布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站在原地，用手捂住眼睛，然后呼出了一口气。
“主子……”
“我没事。”
他说，贵人哥哥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南絮出现在帐子门口，她有些激动的开口道：“阿衍，药研究出来了……”
她目光忽然看到盖着的白布，嘴里继续要说的话堪堪停住了。
那个位置是……
那天那个喊她仙女姐姐的那个小孩。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药研究出来了，但是他已经走了。
许衍握住她的手，冲身后的下属开口：“把他和他的母亲葬在一起。”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
他的手很凉，似乎比这萧瑟的秋天更多一些凉意。
南絮反握住他的手，还未开口，就被许衍拉进了怀里：“姐姐，别动，让我抱一会。”
南絮没有动，任由许衍抱着自己，她不知道以前她没来的时候，许衍一个人看着那么多人死去，自己却手足无措，甚至没有任何办法。
有时候无能为力才是最难过最痛苦的事，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却没有办法去阻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