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的奴隶——虾炒饭【完结+番外】
时间:2023-09-26 23: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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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的意思是,您的仇人就在此处?”阿蛮困惑不已。他眼神扫过地上那些被捆缚着、如同货物一般等待售出奴隶,心中慢慢升起一阵荒谬感。
  见沈稚缓缓点头。这困惑便更加深重。
  小姐一向对这凶夷仇人讳莫如深,神色间也颇为忌惮。弄得阿蛮潜意识里觉得他必是个极为强悍的对手,简直是生平大敌。他几度以为这人会在如今的岩骨部,甚至上次去漠北还推了一把他们与兆嘉玉的结盟,就是为了日后复仇方便……
  万万没想到这仇人竟沦落到兽奴的境地!
  可小姐神色间的憎恨与忌惮分毫不减。
  这莫名的荒诞感,竟让他凭空生出几分不安恐惧。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依稀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此时他的小姐情绪很不好,阿蛮不自觉压下心底的不安,关注起她来。“小姐可要休息一会儿?”
  沈稚摇摇头。“不必。让兽商准备下一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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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稚这次表现得更为明显。几乎每个年龄相合的凶夷兽奴她都细细挑选,逐个让他们抬起头来细看。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沈稚越挑心越沉。这辈子变数颇多,难道是沈瑞和阿蛮深入漠北,打乱了耶律方金原本的部署?或者他仍心存侥幸,并不肯将拓跋临羌卖掉?
  她的枷笼准备好了。烙铁也准备好了。
  拓跋临羌,你究竟躲在哪里?
  *
  随侍的仆从们都看出来了,小姐就是在挑选兽奴无疑。一个个看向阿蛮的眼神都略略怪异。本来谁也没多想。可一来刚刚阿蛮曾跪地哀求过,二来他此时的面色也着实不太好看。
  没人觉得阿蛮护卫会被取代。只是禁不住暗暗猜测,莫不是阿蛮真做了什么错事?小姐这是在诫训、敲打他吗……
  阿蛮早已注意不到那些。
  他此刻心越来越慌,连脚步都微微错乱,手指正细不可查地在发颤——
  小姐挑选的人不对劲。
  阿蛮闭目。她曾说过,仇人出身凶夷,是拓跋洪朔的后人。武功高绝,心思深沉,还曾背叛过她!就连小姐的心疾旧症,都是拜他所赐。
  这些年来小姐虽不曾再提起此事,可阿蛮心中始终恨意难平。他总想悄悄查出些蛛丝马迹来,为她除了此人。
  可奇怪的是,在遇到他之前,小姐明明不曾有过其他凶夷兽奴。
  更不曾被人下过毒,伤了心脉。
  那他们是怎样遇见的?
  他旁敲侧击地试探过许多次,不止北海、秋儿他们不知情,就连沈瑞也是毫无所觉。阿蛮得不到任何线索就只能胡猜。
  也许是凶夷人记恨定国候,派了暗刺前来伤损他的子嗣。那为什么不对着沈瑞来,反而找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姑娘?
  况且那暗刺既然出身苍月,他必然听过或是见过。可印象中却没一个人能合得上小姐的描述。
  他始终在寻找一个姓拓跋的、武功极高的、年龄在二十岁往上的人。
  可是万万没想到是,此时让小姐格外注目的兽奴,竟都和他是差不多年纪!
  和他差不多……
  怎么可能呢?
  他和小姐相遇时不过是个半大少年,那仇人与她结识的时间只会更早。那么小的年纪,又如何担得起她“武功高绝、心思狠厉”的评价……
  小姐仍在寻找。她的眉头紧蹙,一向温柔的眼眸此刻冷得像冰。
  阿蛮一颗心渐渐沉下去。
  一个不可思议又难以言说的念头渐渐冒了出来。
  拓跋洪朔的后裔,和他差不多大,在崇和九年,被贩奴到南朝都城的凶夷人,他确实识得一个……
  阿蛮整
  个人都在发抖。
  那个念头已经越来越清晰。
  *
  第二轮的十笼野兽也看完了,沈稚已慢慢平静下来。“这里也没有我想要的。带我去你的庄院里看。”
  兽商战战兢兢,“回禀郡主,后院里极是腌臜杂乱,气味也十分不雅,恐……”
  “无妨。”
  兽商不敢违逆,只好带着一行尊贵的客人,沿着被兽车压出条条深痕的黄土道向后走去。
  *
  沈稚和阿蛮几乎是同一时间认出了那头金豹。
  在“预知”中,阿蛮曾冒着生命危险,入笼给它梳毛、喂食过无数次。对这头金豹周身的每一条斑纹都可谓熟悉至极——他没被吃掉并非侥幸,是正经斗智斗勇、搏命赌过的。
  后来他和它一样幸运,被关在同个笼子里拉进了定国侯府。金豹归沈瑞,他却被心软善良的小姐捡了回去。从此彻底改了命运……
  沈稚急切地快走几步,一把扶住了笼子边儿,“它叫什么名字?”
  那懒洋洋的金豹闻见人声,刹那间目光锐利,疾风般狠狠向笼边扑杀过来。阿蛮本能地迈步上前,将沈稚护在身后。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兽类般的威胁低吼。
  那金豹龇着利齿凝视阿蛮,与他对峙片刻后,慢慢伏下了身去。又懒洋洋地摇起尾巴。
  兽商吓得急忙上前,“郡主娘娘小心!这金豹名唤双花奴,性子急躁暴戾,昨日刚咬吃了一个兽奴。因此不敢抬去前面给贵人赏玩。”
  “双花奴…”沈稚微微闭目,“是它,没错。”
  阿蛮脚下踉跄。
  “它的侍笼兽奴呢?”她追问。
  兽商迟疑,“呃,昨天小人没看住,被它给吃了……”
  “什么?”沈稚大惊失色,“被它吃了?”
  “尸骨…可还在?”她的声音微颤。
  兽商一愣,“人都死了,就……索性让它吃净了。没留啊。”
  沈稚一把扶住身侧的阿蛮才勉强站稳,她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眼眸竟有几分水润之气,“他当时……是伤得很重吗?才被金豹所杀。”
  阿蛮怔怔望着她。
  兽商摇头,“不是,那兽奴上了年纪,行动是有些蠢笨。”
  沈稚慢慢呼出一口气。她眼眸低垂,沉声道,“你将所有的兽奴都召集来,一个不许漏。我要择选。”
  很快,几十个凶夷兽奴被捆束着,戴着沉重脚镣赶到一处。
  小丫鬟们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沈稚半点不嫌弃,一个个亲手撩开额前乱发,仔细端详。他们大多骨架极大,皮肤黝黑,临时遮丑的衣服明显不大合体,毛发胡须上还沾着些兽类的臭味。
  全都不是。没一个有半点相似之处。
  沈稚眉目间失望难掩。不死心地吩咐一句,“阿蛮,你帮我问问他们,可曾见过一个苍月部落的少年,名字叫临羌。说出来,我重重有赏。”
  凶夷护卫那熟悉的声音却没有从身后传来。
  沈稚疑惑,“阿蛮?”
  她回头。
  只见阿蛮如同失了魂、抽了骨一般,此刻连身形都站不稳。他唇齿微颤,表情简直难以用语言描述。那双琥珀一般的眼眸里,此刻满是泪意。
  沈稚一怔,随即心中犹如闪过雷电。
  她猛地回头,看向那群落魄又神情麻木的凶夷兽奴们,再转头望望衣着光鲜、相貌堂堂的护卫阿蛮。
  一边是黝黑发亮的粗糙皮肤,脏乱的头发,粗大的鼻子和厚厚的嘴唇。
  一边是细腻的蜜色肌肤,南朝人一般精致的薄唇。鼻梁挺秀,五官轮廓虽深邃,可和真正纯血的凶夷人比起来,却是精致俊朗了太多太多……
  “阿羌是汉夷混血,在哪里都是异族。”熟悉的沉稳声音似乎犹在耳畔。
  “小姐,阿蛮回来了!”雀跃活泼的少年嗓音。
  两者渐渐合在了一处。
  音色明明一模一样。只是情绪大不相同。
  沈稚刹那间眼前一阵模糊,耳中嗡鸣作响,浑身气血翻涌内息错乱。她却稳稳站着,甚至一步一步行至阿蛮的面前。
  他早已站不住跌跪地上,不住摇头。“不,我没有,我不曾……”
  沈稚拎着他头上发冠,迫使他抬起头来,细细打量自己这凶夷护卫的容貌。渐渐地,她竟笑了,只是笑容惨然。桃花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她却越发笑得喘不上气来,“沈稚,你简直是天下间最大的傻子!”
  阿蛮艰难地握着她冰凉的手,“小姐,我没有。”
  沈稚拎着他头发的手微微用力,她的肌肤很白,淡淡青色的血管都隐约能看见。“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她轻声问。
  阿蛮张口,却答不出话来。
  “你是汉夷混血,是也不是?”
  阿蛮无力而绝望地望着她。
  “你的父亲,就是拓跋洪朔。我之前问你拓跋氏遗孤,你缘何一字不说?”
  阿蛮脑海中已茫然一片。走马灯般闪过梦中预知的一切一切……他无力地任由沈稚扯着头顶发冠,那些点缀着漂亮的玛瑙、珊瑚、青石的,她曾温柔握着、亲手编成的发辫,从冠中散落出来。
  凶夷护卫说不出话。
  *
  他的小姐被凶夷人背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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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犹豫
  暴雨断断续续下了两天,傍晚才勉强放晴。石芜院中压抑而寂静,只有秋蝉偶尔鸣叫两声。
  平素里护卫们练功的小演武场里,此时立着个枷笼。枷笼高而狭,仅容一人站立,无法坐卧休息。
  事实上,无论谁站立其中都是无法休息的——此枷笼是凶夷人专为刑虐折磨犯人而制,供人站立之处并非平地,而是一块踏板。内含机关,踏板所承之力越重,夹在腿骨和膝弯处的枷锁越收紧。
  成年男子倘若不借外力而直接站在上面,力道之重就能将腿骨生生枷断。
  即便是双手握持着上面栏杆借力,分担体重,下面的踏板也是受力即收,腿骨痛而不断,十分煎熬精神。时间久了,人的耐力有限,双臂疲乏到了极处,自然越发力弱,腿枷就会随之收越收越紧——
  骨裂之刑不过迟早而已。
  明知道最终结果是怎样的,可当人身处其中时,岂会本能地挣扎权衡——是上身坚持用力,漫长地苛责着肩膀手臂,还是稍微休息一会,双脚分担体重,忍受腿骨被枷的剧痛……
  总有一处要受磋磨。受刑时间越久,越难以抉择。
  凶夷人以此刑逼供,一般再硬的硬骨头也熬不过十五六个时辰。
  阿蛮已经站在枷笼里足足两天了。
  更可悲的是,他的小姐没有仁慈到给他一根可供握持的栏杆,而是让人用极重的牛筋将他双腕捆牢,吊起来。这样的角度双臂更难使力。
  更毋论他进笼之前双肩刚刚脱臼过,受足了折磨还在肿伤着。
  *
  蕊雪轻手轻脚进了石芜院,值守的护卫们看见她时各个眼睛都发亮,纷纷急切地询问,“可是郡主有新令了?”
  蕊雪难堪的摇摇头。
  众人失望极了。一个个目光不忍地看向枷笼里。有个年轻守卫终于忍不住,哑声求道,“他就快撑不住了啊!蕊雪姑娘,能否拜托您,和小姐求求情吧。”
  “怎么可能没求过……”蕊雪也红了眼圈儿,“没有用的。他…阿蛮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孙丰愁眉不展,重重叹息,“始终没开口。”
  “小姐只吩咐我们审问阿蛮护卫。可这……他既没有具体的过失,也没有相关的证物,我们连他具体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如何审问呢。”
  蕊雪蹙眉,轻声问,“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年轻护卫瞪大眼睛,迟疑道,“这不合规矩吧……”
  孙丰狠狠瞪他一眼,低声说道,“也好。那就拜托蕊雪姑娘了。”
  “此事非同寻常。小姐没有细说,阿蛮护卫也三缄其口。这案子便无法继续。你再劝劝他,实情该当如何便是如何,哪有奴仆和主子哽着的道理!他若一直不开口……枷笼无情,是熬不过的。哪怕是,”他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哪怕喊声冤屈呢。我们也好有个由头为他向上禀报啊。”
  蕊雪咬着嘴唇,连连点头。
  孙丰长叹一声转过身去,背了背手。
  蕊雪心细如发,立即留神到他指的方向竟是个牛皮行军壶。
  她咬咬牙,硬着头皮将水壶拎了,朝枷笼走去。
  护卫们纷纷只装没看见,实则都竖着耳朵凝神细听。
  “阿蛮…”蕊雪看清他的瞬间几乎要哭。
  凶夷护卫面色惨淡,鬓发旁还挂着大颗冷汗。他疲惫地闭着双目,犹如睡着了一般。
  平时持剑潇洒的双臂此刻高高吊起,沾灰的武袍上尽是鞭笞的伤痕。他手臂隐隐颤抖,膝盖以下都锁在沉厚的木枷里,看不清模样。
  那木枷的机关原本就是他自己亲手打磨的。掺杂着对那叛奴深深的憎恶与仇恨。不仅力道极强,里面还暗藏十几支参差而坚硬的小木刺,此刻一个个都陷进膝腿的肌肉里。踏板稍有受力,便会重重地枷紧,带来锥心裂骨之痛。
  阿蛮头发散乱,汗湿重衣。嘴唇因极度的缺水而干裂,脚踝上的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她抖着手将水壶递到他口边,“阿蛮,你醒醒……”
  凶夷护卫其实一直都清醒着。方才蕊雪进来时他便听见了,期盼地张开眼睛远远望她。后来却失望至极——她不是奉了小姐的吩咐来的。他慢慢阖眼,掩藏住心中的失落与酸楚。
  *
  蕊雪小心翼翼试图喂水,但阿蛮不但没张口,反而侧脸躲开了。
  “阿蛮?”蕊雪焦急地小声叫他。
  凶夷护卫无奈睁眼,他的嗓子哑到干枯,开口都艰难,几乎一字一顿。眼睛却牢牢盯着那壶水,有几分渴盼,又硬忍着偏过头去。
  “小姐有命,禁我三日的…食、水。”
  蕊雪呆怔怔的望着他嘴唇上的干裂。心中一酸,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和汗啊。“所以,你整整两日,都滴水未进吗?”
  蕊雪话中已带两分哭腔,“可这天上…明明下足了两日雨水啊!”
  阿蛮闭目,竟笑了笑。
  蕊雪不忍地扭过头去。
  片刻后她站起来握住笼柱,声音急促,“阿蛮,你撑住啊,别放弃!我…旁人求情都无用,我去找柠香姐姐想办法!她就快出阁远嫁了,小姐最近很舍不得她,几乎有求必应。我去求求她帮忙!”
  阿蛮缓缓摇
  头。“不要为难柠香。她是忠仆,不会违拗小姐心意的。你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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