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凌天轻声喟叹:“当真是拿你没办法。”
风猖狂的掀起宫人衣角,他们矗立在风中纹丝不动,似没有感情没有血肉的铁人,霜璃那薄弱的身子直挺站在风中,风扬起她三千长发,冰冷的双手紧攥,苍白的唇紧抿,她倔强的抱着臂膀,眸子都不曾眨一下,她眼睑微颤,长睫轻抖,寒风刺骨已吹得人毫无知觉。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日,只见两侍卫驾着一气若游丝的女子从冷宫走出,霜璃极力遏制内心的悲愤,迈动莲步迎上去,用颤抖的手抚上女子冰冷的脸,轻声唤:“香儿,香儿,醒醒。”
“快去把启太医请来。”莫凌天负手伫立,厉声吩咐道。
那小太监拂袖应声,风疾步朝太医院跑去。
月幽光挥洒,风吹得枯枝呻吟颤抖,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翌日,清晨的一缕光透过窗子洒下,倚在桌上的女子一手支颔,眼睑微颤缓睁开
眸子,她呆愣片刻立起身坐在榻边,把榻上女子冰凉的手握在手心,轻声道:“香儿,你吃苦了,都怪本宫无用,没能保护得好你。”
只听闻两声清脆的叩门声,霜璃轻吁一口气,拭拭眼角未干的泪痕,轻言:“进来吧。”
苟玥轻推开门,手中端了碗汤药,放置在霜璃手边,垂眸退下候在门外。
霜璃端起汤药,放在唇边轻吁了几口气,轻瞧了眼榻上气若游丝的女子,扼腕叹息,推开门站在甬道旁暗自神伤,苟玥取出一间紫色披风披在女子薄弱的肩上,轻声道:“娘娘,您也一夜未睡了,不如叫奴婢好生照料着,您先去歇息上一会儿。”
“罢了,本宫心里乱如麻,不得安睡。”霜璃一扬葱指,蹙眉说道。
苟玥垂首眼睑微颤,瞧主子这般模样,心中着实不好受。
霜璃一手扶过甬道旁的圆柱,扼腕叹息,枝上白皑皑的雪在阳光照射下凝成颗颗水珠,在枝头处缓缓滑落,掉入一片潮湿的青石地。
第74章 拆穿诡计
只听一声清脆的瓶器破碎声,霜璃心中悚然一惊,疾步上前推开半掩的房门,只见香儿虚弱无力的扶在地上,身旁是一只破碎的白玉雕花瓶。
“香儿,香儿,苟玥快扶她到床上。”霜璃拉过她冰凉的手,轻声唤道。
打来温水把帕子浸湿,轻擦拭着她头上薄汗,心中不忿,霜璃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朱唇轻启:“如今,你身上所受的苦,本宫定要叫她加倍奉还。”
过了晌午,苟玥把熬好的药呈上来放置霜璃手边,甚是恭敬的拘礼欲退下,半倚在贵妃椅上的女子微一扬细如凝脂的手,眼神微阖道:“苟玥,你去把那日寻着香儿的那两个小侍卫给本宫叫来。”
苟玥垂首,微屈屈身子道:“是,奴婢即刻去办。”
瞧着茶盏上升起的薄薄热气,霜璃眼神深邃幽长,红唇微启捧起桌上的茶盏放在唇边轻吁几口气,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霜璃眉尖若蹙放下手中的茶盏道:“进来吧。”
“奴婢给霜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那两侍卫拂袖单膝跪地,整齐有序的齐声道。
霜璃阖着眼,微一扬手道:“起身吧,苟玥赐坐。”
见两人眸中闪过一丝狐疑,一抹担心,霜璃微立起身轻言:“莫要惊慌,本宫此次唤你们过来,不过是询问一些事情,如实禀报了自有打赏。”
“是是是,奴才遵旨。”那两侍卫应声,如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霜璃取下指节,搓一搓手半倚在贵妃椅上,抬眸进入主题:“那日在冷宫之中,你们是在何处找到香儿的?可有见过鬼鬼祟祟之人?”
其中一侍卫沉思片刻,垂首回了话:“娘娘,奴才是在冷宫偏殿的一颗老树下找到香儿姑娘的,至于鬼鬼祟祟的人,奴才当真是未见着过。”
霜璃颔首微笑,朝苟玥点头示意打赏,二人领了赏,又朝着霜璃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这才退了下去。
苟玥紧抿薄如蝉翼的双唇,掩上房门道:“想必娘娘心中已有了定夺。”
“苟玥,你去吩咐御膳房做些点心。”霜璃露出狡黠一笑,微立起身。
苟玥垂首应声,转身离去。
过不得一阵子,苟玥便提着一笼点心送了过来,霜璃微一扬细如凝脂的手道:“你退下吧,本宫随处走走。”
苟玥抿抿薄唇道:“娘娘,可是……”
“退下吧。”霜璃一手支颔眼神微阖,一副慵懒之态吩咐道。
苟玥只奈垂首应声,掩上房门离去。
迈动莲步走在青石路上,白雪化作了水,路面上不免有些潮湿,霜璃揣着暖手袖唇角含笑,捏出些泥巴放在哪笼点心里,取出帕子轻擦拭着手,微微抬首,倒被这今日的阳光刺了眼,她微阖着眼,推开冷宫开得敞亮的大门,迈动莲步朝里走去,推开门屋门,一股子霉气扑面而来,霜璃眉尖若蹙探首往里瞧瞧,屋内一片灰暗,一层薄薄的土尘铺盖在地,凄凉惨淡,只听一阵声音沙哑的女声传入耳畔:“宝贝乖,额娘陪你玩拨浪鼓,你瞧,你瞧,咚咚咚—多漂亮。”
霜璃立在门前踟蹰不前,呆愣片刻踏足入内,经过帘子只见一袭青衣披头散发的女子目光呆滞坐在榻上,怀中抱着绣花枕头,她唇上红色胭脂涂了厚厚的一层,趁的脸更是苍白诡异,及腰的长发随意铺散在榻上,手中拿着一破旧的拨浪鼓,那鼓面上的娃娃拿着一串糖葫芦笑容可人,只不过已发黄发旧。
霜璃唇角露出狡黠的一笑,迈动莲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绣花枕头,启齿轻言:“别装了,你心中打的鬼把戏当真以为本宫不知晓?舒璟雯你就莫要自作聪明了。”
只见那女子呆若木鸡,看像霜璃手中的绣花枕头,眸子夢得睁得老大,她像疯了般扑过来,口中呢喃道:“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你冲着我来,全冲着我来,只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霜璃心中悚然一惊,身子一侧躲了过去,只见她身子踉跄,一把掐在床榻上,苍白的手指尖儿上长出的两寸指甲,那水指甲生生折断,红色的血渗出缓缓流下,霜璃轻咬薄如蝉翼的双唇,心中想道:“若不是听了那晚的对话,还真以为你是个疯子,戏做的倒是足,本宫倒是要瞧瞧,你能撑到几时。”
霜璃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唇角挑出一抹笑,她轻吹一口气,火苗慢慢的往上窜着,她把火折子凑近那个绣花枕头,秀眉微挑道:“你若胆敢在往前一步,本宫便杀了你的孩子。”
舒璟雯听闻此言,踉跄几步跌坐在榻上,霜璃提出点心,放置在桌上,微扬手道:“吃了它,本宫便放过你的孩子。”
那女子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如饿死鬼投胎一般扑向那点心,打开盖子塞入口中两块,口中含糊不清的道:“你真好,还送我点心吃,是好人。”
霜璃启齿轻笑,见她看见那团泥巴之时微微一怔,舒璟雯避过那团泥巴把其他的塞入口中,那笼点心里只剩下那团泥巴时,舒璟雯一手扶着肚子,一脸痴傻模样道:“是好人,好人……”
“吃呀!”霜璃唇角含笑,轻言。
舒璟雯别过脸,摇首道:“再吃,肚子都要撑破了,不能……不能再吃了。”
霜璃佯作伤心,轻咬薄如蝉翼的双唇道:“这可是本宫亲自做的,你若不吃,便是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好心,那我此后便不会再来给你送点心吃了。”
舒璟雯扬起袖子擦一擦红唇,那胭脂晕的分外好看,她讪讪一笑道:“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话罢,她捏起那团泥巴,眸子一闭放入口中,一脸苦笑的用余光瞥了眼站立在一旁的女子。
霜璃满意的颔首微笑,把绣花枕头放在榻上,转身离去。
舒璟雯脸煞白,一双眼睛通红,她伏在地上作呕把口中的泥巴吐出,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怒火烧心,愤愤说道:“贱人,咱们走着瞧,本宫定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第75章 蚌鹤相争
霜璃走在御花园内的石子路上,唇角勾起邪魅一笑,正巧见了馨月面朝自己款款走来,倒还是那幅嚣张跋扈的模样:“呦,姐姐怎不在你那琉璃阁中好生呆着。”
“妹妹宫规可都忘在脑后了,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倒是出言相机。”霜璃蹙着眉,唇角含笑轻言。
馨月启齿嗤之以鼻的轻笑,在霜璃周身转上一圈儿道:“当真以为本宫居你之下了,不过是唤了你两声儿姐姐,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霜璃秀眉微挑,轻言:“本宫也不愿跟你一般见识,看来妹妹每日去养心殿给太后诵读佛经,修身养性甚好,口放厥词也便罢了,难道皇上你也不曾放在眼里吗?”
这一席话,如同针刺在馨月心上,她悚然一惊屏退身后婢仆,四处瞧瞧无人,一脸戾气说道:“贱人,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本宫说什么,你心知肚明,勾结冷宫中人是犯了宫中大忌,你当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消声灭迹,你肚子里打的算盘,本宫可是这心中可是清清楚楚。”霜璃一字一句,声声沉稳。
她稍加微顿,侧过身看着一旁的假山道:“馨月,叫本宫说来,你真是傻得可以,当真以为那舒璟雯会与你联手达成目的,她不过是想利用你为自己报仇雪恨罢了,事一毕,你便成了无用之人,为了堵住你的嘴,她自然是何事都做得出来,再者说,本宫才知道真正杀害她孩子的罪魁祸首,你觉得……她会如何待你?”
馨月轻咬颤抖的红唇,兀自摇首道:“不可能,本宫也不过是利用她罢了,我们互不相欠,本宫知晓她的秘密,她……她根本不敢拿本宫怎么样。”
这话似一付定心剂,倒是自稳了心,霜璃启齿轻笑,她回眸,双目似一把利刃狠狠剜在她心上:“对,你说的没错,你知晓她的秘密,所以她才会不择手段来对付你,倘若你不能助她一臂之力,到那时,她定会封了你的口。”
馨月佯作平静,轻声笑笑侧过身子道:“本宫不吃你这一招。”
话罢,领着一干人像清雅阁走去。
霜璃看她背影在拐角处消失,贝齿微露她双手绞着衣裳上的花样子,转身像冷宫方向走去。
推开半掩的门,只见那女子正目光呆滞的坐在桌旁,如嚼蜡似的吃着面前的白饭,霜璃扶一扶凳上的灰尘落座,伸出纤细的手指捻起面前的茶盏,垂眸轻笑,她轻言:“莫要装作痴傻,你若说出实情,本宫倒是愿意助你,那馨月嚣张跋扈,口无遮拦,迟早要坏了大事,你能在这冷宫之中装疯卖傻几年这血仇大恨是定要报,想必你也是精明之人,孰轻孰重一想便知,那馨月是有几分小聪明,倒也不值当利用,没准儿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见对立的女子呆若木鸡,霜璃一拢鬓角处的碎发道:“本宫还知晓,杀害你腹中孩子的罪魁祸首是何人,并不是那夙綪湄,你好好儿的想想,夙綪湄身子羸弱,汤药不离,长年卧病榻,又有何精力去对付你的孩子,对她是无半分利处的,栽赃嫁祸谁都会,在这波橘云诡,尔虞我诈的宫闱中并不算稀奇,倒也难为了蒙在鼓里这么几年,装疯卖傻苦了自己。”
舒璟雯身形微微一滞,眸中蒙上一层精光,她眉尖若蹙道:“叫本宫如何信你,我是装疯卖傻,只求自保。”
“你不信本宫,也在常理之中,我能助你铲除心头之恨人,仅此而已?”霜璃红唇微启,轻言。
舒璟雯立在窗前,抿抿唇道:“本宫姑且信你一回,你可能说说杀害我孩子的是何人?”
“那人正在夙綪湄的嫡姐——夙红颜,她在你饮食中加了红花,你吃过后便小产,栽赃嫁祸给夙綪湄叫你以为是她害了你的孩子,这些年头你对她恨之入骨,却不曾想过恨错了人,馨月为人刻薄寡恩,一旦如愿以偿还会管顾你的生死,你凄凉惨淡,待那时就算有百张嘴也说不清道不明,她心中打的如意算盘,难道你不明白?”霜璃一手支颔,轻言。
舒璟雯紧咬薄如蝉翼的双唇,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她轻声道:“本宫也曾想过,夙綪湄身子羸弱,要对付我对她没半点利处,可我不曾料到,原来是那个贱人,毁我一生,鹤蚌之争坐享渔翁之利,她倒是清雅的很,本宫消耗了大半生在这冷宫之中度过,却恨错了人,我……我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她撕碎。”
霜璃狡黠一笑,轻声劝慰道:“莫要恼怒,本宫知晓你现在心情定是不好受,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又能有谁不心疼呢。”
“要如何做,你才肯助我。”舒璟雯眼睑微颤,轻言。
霜璃扼腕叹息,稍加微顿轻声道:“那馨月处处与本宫作对,出言相机,口放厥词,本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没想到让她变本加厉,香儿我俩情同手足,她却在香儿身上做功夫,本宫定叫她血债血偿,香儿所受的苦本宫要她加倍奉还。”
舒璟雯轻声喟叹道:“本宫没想到,在这清冷的宫闱中还有真性情,好,对于本宫来说轻而易举,希望你不要食言,不然本宫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本宫决不食言。”霜璃启齿
一笑,转身离去。
刚踏出冷宫大门,只见莫凌天一脸冷峻站立在外,身后是一脸小人得志的馨月,她垂眸道:“皇上,臣妾在御花园瞧见姐姐往后宫方向赶来,心中狐疑,也知于冷宫之人勾结是宫中大忌,这才即刻差人禀报。”
莫凌天眼神微阖,启唇轻言:“怎么回事?”
霜璃垂首眼睑微颤,好一个馨月,竟还留得一手,亏了自己早有准备,霜璃眸中噙着泪,从袖中取出一香囊,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皇上,香儿我俩情同手足,可眼下她竟吃了这等苦,臣妾于心不忍,今日我便来这冷宫瞧瞧,这香囊便是香儿母亲遗留给她的最后物件,丢了她定会伤心欲绝,臣妾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寻找此物。”
第76章 夙红颜
莫凌天心中慌了神,疾步上前把她紧紧抱在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璃儿,对不起,朕不该听信谗言,我信你,信你。”
霜璃眉尖若蹙,轻抿薄如蝉翼的双唇,眸子微抬看像馨月目光深邃幽长,叫人不寒而栗。
眼瞧最后一抹彩霞落入地平线,月亮隐约悬挂在空中,天色还有几分昏暗,霜璃开着窗子半倚在榻上,屋内暗淡无光却也懒得管顾,苟玥自外轻叩门,进来甚是恭敬的拘礼,点上灯,屋内这才亮堂了起来,苟玥退在一旁,垂首道:“娘娘,奴婢自知您心中悲痛,可眼下,您正是不该如此般惆怅,香儿这苦吃的冤。”
“我知晓,本宫会为香儿讨回一个公道,把那双蓝色绣面的鞋给本宫拿来。”霜璃支起身子,捏一捏眉心轻言。
苟玥应声,把那双蓝色的鞋提来服侍着主子穿上,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娘娘,您穿上这双鞋果真好看。”
霜璃颔首微笑,微掂起罗裙下了榻,轻声吩咐道:“苟玥,随本宫随意走走,太闷。”
把手轻搭在苟玥手上,款款踏过门槛儿像外走去。
花盆底儿嗒嗒作响,一步一坚定的走在青石路上,苟玥唇角含笑道:“前方便是琇言阁,夙红颜娘娘住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