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红颜,来也是来了,本宫便去她阁中小坐,苟玥你侯在别处便可。”霜璃轻声吩咐道,推开半掩的门像里走去。
正巧见夙红颜品着茶水,脚下放着个炉子,阖着眼一脸慵懒之态半倚在榻上,缓抬抬眸子这才瞧见站立在门旁的霜璃,她忙放下茶盏,轻声呵斥着阁中婢仆道:“怎也不通报我一声,叫我怠慢了姐姐,姐姐快些落座。”
霜璃颔首微笑,迈动莲步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道:“妹妹莫要责怪,冒昧来访怕扰了妹妹清闲。”
“那也是不成规矩。”夙红颜轻声咕囔道。
霜璃矜持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吁了口气道:“正巧路过妹妹这琇言阁,便冒昧前来小坐,瞧瞧这阁中布局,器皿,都是上品。”
夙红颜烤一烤脚下的炉子道:“怎比得上姐姐琉璃阁,皇上定是下了不少功夫呢,妹妹在姐姐面前,当真是不值一提的。”
霜璃微微一笑,脸上随即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她抿上一口茶水微微一顿说道:“妹妹猜我今日遇上了谁,就那次在亭中我随口一说你们二人相像的夙綪湄,见她步履匆忙本宫也不好叫住她,眼瞧着,她去的那方向是——冷宫。”
只见那女子悚然一惊,她屏退下人轻声道:“姐姐你当真是没看错,冷宫,那可是宫中大忌。”
“本宫自是知晓的,所以此事儿我也未敢声张,也恐怕是走了眼,看错了人,冤了好人我可是要自责了,你我二人之间也没什么隔阂,本宫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妹妹也别往心里去,听听也就罢了,若是查无此事也招了皇上厌烦。”霜璃漫不经心儿的随口说道。
“妹妹知晓,能得姐姐信任是我八辈子修得的福气呢。”夙红颜矜持一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看着霜璃启齿一笑,垂首抿上一口茶水不做言语。
在琇言阁小坐片刻,霜璃便起身离去,退身藏于那老树身后看着夙红颜月亮朝冷宫方向走去。
藏在老树后的霜璃,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拍拍手上的土尘迈动莲步离去,苟玥在必经之路,御花园内的假山旁候着,见霜璃前来便迎上来,微屈身拘礼道:“娘娘。”
“苟玥,回宫。”霜璃垂首轻声吩咐道,把手搭在苟玥抬起的手上,像琉璃阁走去。
烛在火红的灯罩内跌跌撞撞,霜璃倚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微捏捏眉心合起书道:“这都过了几日,药也不断的吃,香儿这病怎还不好,启太医真是越来越无用了,受了惊便要用半月来医治吗?”
心烦意乱的坐在梳妆台前,取下脑后的簪子,三千长丝如绸缎似铺落在肩上,女子轻声叹,吹熄了灯,翻身上榻。
夜凉如水,冷宫中一片寂寥,夙红颜微探首,用颤抖的手推开门踏过门槛儿走过去,壮壮胆子道:“倘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便有那个小贱蹄子受得了。”
“皇上,皇上,您来了,臣妾好想你,猜猜看臣妾等你了几天,臣妾给您种上了五颜六色的花,你看多漂亮,皇上您看,来我宫中小坐一会儿吧,就一会。”刚步入冷宫大门,便被一疯女子缠着不放,夙红颜紧抿红唇,一把推开紧抱着自己臂膀的女子,厌恶的拍拍袖向前走去。
透过窗子,昏黄的灯里透出两个模糊的人影,夙红颜侧耳听去:“妹妹,本宫知晓你难处,我心中自有狐疑之处,说你身子羸弱怎可有精力来对付我,定是有人在其中搞鬼,那贱人害了本宫的孩子,我不会叫她好过的,本宫要让她一命抵一命,血债血偿。”
夙红颜心中悚然一惊,心中暗想:“那贱蹄子竟然联合她人之手才对付自己,妙,真妙,想来对付我,本宫定打得你措手不及。”
夙红颜心中不忿,回眸便瞧见那疯女人近在咫尺那诡异且苍白的脸,她惊呼一声捂住唇,一手掂起罗裙儿像
冷宫门外跑去。
一袭红衣的女子挡在前,三千长丝随风猖狂的挥舞,她抬首那苍白的脸上露出及其阴森的一笑,她朱唇轻启:“夙红颜,你害得本宫好苦。”
“不是我,不是我,都是夙綪湄那个贱人,姐姐,你误会我了,我当真没有这个胆子这般做。”夙红颜跌坐在地上,双手合十苦苦求饶道。
舒璟雯启齿一笑道:“不是你做的?鹤蚌之争坐享渔翁之利,你倒是精明的很,把本宫蒙在鼓里了这几年,在这阴冷的冷宫中,我装疯卖傻,你倒在明处笑颜如花,我可真是小瞧了你。”
第77章 夙红颜(二)
夙红颜头上吓出了细细一层薄汗,她抬眸说道:“是那个贱人说的,她栽赃陷害,明明是她害你小产的。”
“你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本宫要叫你血债血偿,为我未出世便被扼杀在腹中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舒璟雯唇角勾起邪魅一笑,她如铁钳般的手紧锁住她的咽喉,面部狰狞,吃力的把下唇咬的惨白,夙红颜拼命挣扎,用手紧掐住锁在自己喉上的手,划下四道血印子,她深深的喘着气,翻着眼白,双手一软不再动弹。
舒璟雯启齿轻笑,眸中闪过一丝狠戾道:“像你这种贱人,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舒璟雯收起那假人儿,取出一件儿宫女服给夙红颜换上,取下梳妆匣中的簪子在她脸上划下两道,用席子一卷把尸体放在冷宫前方不远。
“深更半夜的,吃什么点心。”一小太监提着盏灯笼,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另外一个太监手中托了盘点心,轻声叹道:“谁叫咱们天生便是做奴才的命,得天天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走吧走吧,别多说什么,当心被人听见,你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提灯的太监,唏嘘道:“得了,别拿这砍脑袋吓唬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就你嘴贫,就不怕就你九族,连累了亲人。”那小太监踢了脚那提灯太监的屁股,稳了稳手中的托盘轻声道。
那提灯的太监揉揉屁股,带这几分怒气瞥了眼,打着灯笼微眯眯眼道:“宝儿,你瞧那前面是不是有东西。”
“黑灯瞎火的,就你眼尖,走咱们去看看。”那太监捏捏有些酸痛的臂膀,轻声说道。
提着灯的太监在那草席旁溜达转悠几圈儿,慢慢壮了壮胆子一把把那席草拉开:“啊——!”
他把灯笼一把抛开,像后跳了几步,不料却一脚踩上了宝儿的脚,宝儿一吃痛手中一松,那盘点心便掉在了地上,他欲哭无泪的说道:“大爷,我叫你大爷行吗,做事儿能不能小心点儿,这点心可怎么办,做不好咱们俩得吃不了兜着走。”
“宝儿,那……那有死人。”那打着灯笼的太监畏畏缩缩躲在他身后。
宝儿嗤之以鼻的撇嘴道:“死个人而已,常见,太常见了,瞧瞧你胆子这么小,以后可如何是好,指不定是那宫宫女犯了娘娘忌讳,被处死仍在这儿,多了去了,拉去乱坟岗不就完了吗。”
“说的倒是轻巧,你来干,回头被冤魂缠了身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太监小声咕囔道。
宝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抬腿就是一脚道:“这点心呢,你自己去交代。”
那小太监蹙着眉道:“你把这外头的一层皮儿剥了不就行了,唉,我去还不成。”
那小太监去捡了灯笼,一人掂起那尸体的一只脚,朝前走去。
舒璟雯启齿轻笑,在心中积压的狠在此刻释放,她轻吁一口气,转身站立在冷宫房檐下,抬首看着那轮月光轻声道:“本宫好久,都没见过如此清澈的夜晚。”
翌日,苟玥从内务府取来几件儿衣裳放置好,唇角含笑说道:“娘娘,快打春儿了,天气也该渐暖和,奴婢刚从内务府取来了几件儿稍单薄的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
霜璃半倚在榻上,颔首微笑道:“嗯,苟玥你去太医院把启太医请来,这药也是不停吃,病却不见好,真是奇了怪了。”
苟玥垂首轻应,半掩上房门离去。
半盏茶的功夫,只见启太医携着药箱子匆忙赶来,他拂袖拘礼道:“臣给霜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霜璃一扬手,掩袖轻声道:“都知晓启太医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可我手下丫头病了半把个月,这病却是不见好,启太医能否告诉我,是那儿的问题?”
“娘娘,微臣已尽力,按理说这病不出三日便会好,可这次……”那启太医微顿顿,垂首不言语。
霜璃取下指节,抬眸轻言:“此次,当真是棘手?”
启太医压低头说道:“娘娘,您看不如在让微臣给香儿姑娘把脉,好做定夺。”
“启太医,请。”霜璃启齿轻笑,兀自向前走去。
启太医用帕子搭在榻上女子的手腕上,眉头蹙着,片刻他松开口,微倒抽了口气,拂袖跪地道:“臣,的确是无能为力。”
霜璃眼神微阖,一扬细如凝脂的手道:“罢了,启太医,你回吧。”
“谢过霜璃娘娘,臣告退。”启太医擦拭一把头上薄汗,垂首退去。
霜璃看像榻上气若游丝的女子,扼腕叹息,轻推开窗子一缕阳光洒下照在脸上,叫人心头一暖,霜璃轻叹,转身离去。
挑出件儿上好的衣裳,色泽鲜明,端庄而不失大气,霜璃轻言:“苟玥,随本宫去趟未央阁。”
“未央阁,那不是夙綪湄娘娘住的地儿吗,她身子羸弱长年卧在病榻,娘娘把这上好的衣裳赠给她?”苟玥狐疑的问道。
霜璃眉尖若蹙道:“苟玥,打破沙锅问到底这可是香儿的作风。”
苟玥自知言语不当
,便垂眸不语,把这衣裳呈上,随在霜璃身后踏出房门。
“咳咳,咳咳……”只听几声咳嗽声自未央阁内传出。
霜璃唇角含笑把那衣裳拿在手中道:“苟玥,你自门外侯着吧,本宫在里头小坐一会子。”
苟玥抿抿薄如蝉翼的双唇,退立在一旁,双手绞着衣裳上的花样子,心中想道:“眼下,跟在主子手下也有一段时日了,不得信任,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来您把这药给喝了吧,喝过了病便好了。”莲儿轻声劝道。
夙綪湄凤眼含笑,轻点她琼鼻道:“莲儿,莫要骗我,我这病打小就有,怎的说一时半会就会好的,若是如此,我也不必与这些苦药缠绵了。”
霜璃轻叩门,踏过门槛儿走入,轻言:“这药还是要吃的,不若这病就更难好了。”
夙綪湄眸子微闪,随即换上笑脸道:“姐姐,您来了,快些坐。”
第78章 心计
“嗯,眼瞧着要打春儿了,苟玥刚从内务府取回来几件上好的衣裳,本宫瞧着不错寻思着给你拿过来一件儿,瞧瞧可还喜欢。”霜璃坐在榻边轻声道。
夙綪湄启齿微笑,一扬手轻声吩咐道:“莲儿,你去守在门外,待我和姐姐多聊上几句。”
莲儿唇角含着笑,轻快的拘上一礼道:“是,娘娘,奴婢就自外候着,有何事唤莲儿就是。”
待门轻掩上,霜璃眸子深邃幽长的紧锁榻上女子,她轻立起身道:“本宫一心想要助你,而你,却像踩着本宫的脑袋往上爬,可如愿以偿了?若不是本宫与皇上情谊深,你指不定就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踩在本宫的脑袋上放肆了。”
夙綪湄下了榻,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道:“姐姐莫要恼怒,妹妹是不得已的,是我考虑不周,我罪该万死,姐姐责罚妹妹便是了。”
霜璃垂首,笑颜如花,她轻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子道:“罢了,你身子羸弱,快起身,本宫自知你难处。”
“姐姐待我如亲姐妹,而我却……”夙綪湄心中忏悔不已,眼中噙着泪道。
霜璃坐在榻上,拉过她冰冷的手道:“罢了,都是自家姐妹,那夙红颜已得了应有的惩罚,你好生养病,待身子大好了,本宫便带你一同去寺庙拜佛求经。”
“当真,当真。”夙綪湄支起身,垂首眼睑微颤,薄唇颤抖,霜璃本以为她是高兴成这般模样,待那女子抬首才瞧见她眼角噙着泪。
“姐姐,本以为我会欣喜若狂,但是……眼下我却高兴不起,毕竟同生一家门,虽我身份低贱,卑微,可我当真把她当姐姐看待过,少时的童言无忌,一同嬉戏,在我心中便是一块难以割舍的心头肉。”夙綪湄拭拭眼角的泪,启齿轻笑。
霜璃心中当真是震撼不已,她轻声喟叹道:“你的这份心,非常人所及,我当真是佩服你了,恨之时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可这目的一旦达到,却又显得不真实。”
“让姐姐看笑话了。”夙綪湄取过一旁的帕子,轻言。
霜璃轻吁一口气,立起身道:“今日天气大好,妹妹也不可在榻上久日倦这,也走出去随意转转,本宫在坐了不久便先回了,身子好生照料着。”
夙綪湄支起身,微拘礼道:“恭送姐姐。”
“做奴才的,连自己主子去了何处都不知晓?”莫凌天居于主位,一手支颔云淡风轻的说道。
这话说的倒是平静,着实也叫那跪在下头的奴才头上吓出了汗,掌事太监拂袖回了话:“皇上,皇上,我们做奴才的哪儿能限制这主子。”
莫凌天唇角含笑,攥着食指上的玉扳指道:“那便任由她去了吗?”
那掌事太监喉间一滚动,垂首没了话语,莫凌天见状立起身轻笑道:“无碍,莫要紧张,朕无非就是把你们脑袋一个个的全搬了家,做奴才的连主子何时不见踪影的都浑然不知,朕留你们这些无用之物来干什么?”
跪在地的婢仆心中悚然一惊,腿脚打着颤,豆大的汗滴落在地上。
“皇上,皇上如此动怒,当心龙体才是。”霜璃款款向前,眸中担忧不已。
莫凌天一手捏捏眉心道:“朕每日批折子,操理国事的时间还不够,这些琐事都不够朕烦心。”
“皇上,此事臣妾也听闻了些,您莫要恼怒,毕竟他们做奴才的也不能时刻限制主子。”霜璃轻声劝慰道。
莫凌天心中怒火消了大半,他一把揽过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蹙眉轻声道:“璃儿,这管理后宫之事你可愿承担,朕知晓你也会劳累些。”
霜璃抿抿薄唇道:“能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妾三生有幸,如若臣妾出得一份力能解皇上千丝愁,自当是极好的。”
“朕知晓你得体大方,稳重端庄,处事小心,把这掌管后宫的事儿交给你,朕也可安心。”莫凌天眼神微阖轻声道。
霜璃顺势倚在男子胸膛道:“皇上,您劳累一天,这些事儿便交给臣妾处理,您先回宫歇息下吧,看您日渐消瘦,臣妾于心不忍。”
莫凌天阖着眼,颔首微笑,拢拢女子鬓角处的碎发道:“当真是苦了你。”
“臣妾不苦。”霜璃摇首,轻抿薄如蝉翼的双唇道。
目送男子的身影离去,霜璃身形微微一滞道:“都起身吧,此事可不能这般作罢了,就算把这皇上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本宫找出来,罢了,本宫累了回宫歇下了。”
轿子稳稳当当的落了地,里头的女子轻声喟叹道:“全然不顾后果,可要闹得人仰马翻才好?”
苟玥点上灯,看看一脸愁态的女子也未敢言语,退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