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璃轻声唤道：“苟玥，虽说快打春儿，这夜里还是凉的很，你便不用守夜了，退下歇息吧。”
“娘娘，奴婢心中不安，还是让我陪着您吧。”苟玥垂首轻言。
霜璃唇角含笑道：“不必了，眼下香儿成了这般模样，本宫自当是心痛不已，你也好生照料着自己的身子。”
苟玥心中一暖，甚是恭敬的拘礼道：
“娘娘，奴婢觉轻，你若有事儿便唤我。”
“知晓了，知晓了。”霜璃启齿轻笑，那如珍珠般白皙的齿，在红灯摇曳下，似一副美不胜收的图画。
“你把那夙红颜怎样了？”霜璃立在窗前，眼神微阖轻声问道。
舒璟雯抬眸，莞尔一笑道：“夙红颜，她毁我一生，害我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本宫定要她血债血偿。”
霜璃眉尖若蹙道：“死了？你怎可全然不顾后果，皇上查下必定严惩，难道你就不怕报复？”
“报复？我的孩儿未见过人间冷暖，未见过柳暗花明，未……本宫来不及疼爱他，他是那样的小，那样的可怜，我这般做有错吗？”舒璟雯哽咽的说道，侧过脸，留下两行清泪。
霜璃眼睑微颤，垂首轻言：“没错，我们都没错，宫闱中便是无休止的尔虞我诈，波橘云诡，人心本善，只是活着，谈何容易。”
第79章 心计（二）
夜凉如水，红灯摇曳，霜璃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香炉的烟袅袅升上，那朱红的悬梁在眼中分外刺眼，女子扼腕叹息，请声呢喃：“这宫中的尔虞我诈，波橘云诡，到何时才是个头呢。”
这言语，自嘲而已，久而久之心已变了，还谈何本质，原来的霜璃可是在那次被丢入井中之时，便已经死了。
翌日，只轻几声叩门声，霜璃眼睑微颤，侧转身子轻声唤道：“进来。”
苟玥踏过门槛，打来温水放在红木架子上，甚是恭敬的拘礼道：“娘娘，可要奴婢服侍您更衣。”
“不必，你先掩门儿出去候着吧，昨夜里本宫一宿未眠，乏得很，你让我好生清净会儿。”霜璃拉拢一下被角，素手一扬轻声说道。
苟玥应声，朝着榻上女子拘拘礼，转身儿掩上房门走去侯在外头。
风自外猖狂的吹着，在上空盘旋呜咽悲鸣，叫人透着心里凉，只听一声稚嫩的声音传出：“师傅，师傅，你要去哪儿，不要丢下徒儿一个人。”
“乖，你在红姨这儿好生呆着，师傅去去就回。”男人屈着身子，轻声哄着紧抱着自己腿的男童。
那男童倔强的摇着脑袋道：“不行，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带徒儿一起去的，师傅骗人，我不从。”
柯孜墨无奈的拍着男童的头道：“要紧事，你快些松手，师傅可是要遵守约定的，大丈夫便要言而有信，倾默，你可懂得师傅话中意？”
“不懂，徒儿只知晓，师傅与默默也有约定，你说过让我一辈子做你的跟屁虫，不会离开我的，你现在就是言而无信，你是个骗子。”那男童大眼中饱含着泪水，声音哽咽着说道。
柯孜墨轻声叹，虽说此次前去是凶多吉少，但他也定会遵守约定，这孩子就暂且交给红姨照顾，她为人和善，徐娘半老膝下无子，打第一眼儿瞧见倾默时便喜欢的紧，自当是不用说便应下了，找了个好的寄托，归宿，也该放心了，柯孜墨眉间锁成一个结，轻拍着那男童的头。
红姨抿抿红唇，迈动莲步上前，蹲下身子轻声劝慰道：“默默乖，让师傅去吧，师傅是男子汉大丈夫肩上可是挑着重任的，等他有了一番成就定会上门来接你。”
“我不，我不，我不，默默也要跟着师傅一起挑重任。”倾默小小的眉头蹙着，那可怜的模样，任何人看了都心生怜惜。
柯孜墨微蹙眉，一把把紧抱着自己腿的男童推在红姨怀中，浓眉一挑道：“你若这般优柔寡断，怎可大有作为，红姨，默默就托您照顾了，我此番去凶多吉少，着实没法子给您个交代。”
红姨把倾默抱在怀中道：“嗯，知晓，你大可安心的去，我待默默定会像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柯孜墨垂首轻叹，像红姨轻抱拳，转身离去，默默挣脱红姨的怀抱，哭闹道：“师傅，师傅，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带默默一起走。”
如此寒冷的天气，甚小摊贩都不愿出来做买卖，柯孜墨微眯双眼青色的披风被风猖狂的掀起，柯孜墨翻身跃上马，马儿受惊扬蹄，在雪中踏上几步，喝出几口热气，柯孜墨一夹马腹喝道：“驾——！”
景色流逝，鬓角处的发飞扬，马儿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驰骋向前。
苟玥在门外踟蹰不前，踱了半晌才轻叩门，自外面轻声道：“娘娘，这夙红颜一事儿，可如何做好，倘若没个交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霜璃半倚在榻上，眼神微阖，听闻此言眉头微蹙蹙，侧转身子轻言：“你先退下，本宫自有定夺，对了，咱这琉璃阁中缺个主管太监，你一会子便去挑上个好的带来，瞧着精明的办事儿利索的，别像了先前的福德那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侯在门外的苟玥垂首眼睑微颤，抬眸瞧上一眼转眼退去。
霜璃揣着暖手袖在阁内踱步，眼见芷冉在外清扫这院子，便轻声唤道：“芷冉，这不，过了晌午你去内务府领上几床被子？”
“娘娘，这被子苟玥姐先前便已领了回来。”芷冉轻声道。
霜璃阖眼道：“本宫叫你去，你便去。”
芷冉心中遽然一沉，忙是拘礼应声：“是，娘娘，奴婢即刻便去。”
青石路上，霜璃把手搭在苟玥手上，迈动莲步走着，身后随着的婢仆手上均都拿着一床崭新的被子，馨月往前瞧了瞧掩唇轻笑道：“呦，您这是……？”
霜璃秀眉微挑，而后笑颜如花，她像后瞧上一眼道：“快打春儿了，本宫便去内务府领上几床被子送去。”
“这料子可都是上好的，崭新儿的，就这般送了出去，姐姐这心当真不疼。”馨月出言讥讽道。
霜璃矜持一笑道：“同是自家姐妹，自当是要有同等待遇，妹妹这言语说的本宫好似万分苛刻。”
馨月佯装惊讶，轻娇嗔道：“这……你瞧那儿能啊！姐姐现在正得皇上宠爱，居于万人之上，我怎敢说你苛刻，这不就是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妹妹言重了，我身份低微，言语甚轻，只不过是得皇上垂怜，本宫当真没有那么大的
能耐，置你于死地。”霜璃眸子深邃幽长，唇角勾起一抹笑道。
这话虽说是贬低了自己，可叫人听了只觉头皮发麻，馨月眉尖若蹙，启齿轻笑道：“我便不在此多逗留，还得去母后那儿诵读佛经呢。”
“那妹妹便快些去，莫要叫母后久等了。”霜璃轻一扬素手道。
馨月仓促的拘拘礼，回眸怯怯的瞧了一眼唇角含笑的女子，转身离去。
霜璃眼神微阖，扼腕叹息道：“苟玥，这几床被子散发下冷宫。”
“娘娘，那冷宫中入住的是不得宠的嫔妃，您有何必这般大费周章。”苟玥垂首问道。
霜璃眉尖若蹙，回眸含笑轻言：“苟玥，你在这宫中带的时日不比本宫短，宫规你可记得牢稳了，本宫说什么，你便如何去做，凭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第80章 心计（三）
苟玥垂首道：“是，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快些走吧，时日不早了。”霜璃兀自走在前头。
冷宫一片萧条凄凉，一阵风吹过，枯枝轻颤抖着，舒璟雯反复看着那床被子，轻手请抚摸，轻声道：“果真是上好的料子。”
“舒璟雯，本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既然帮得了你，自当能拉你下马。”霜璃立在窗前，轻言。
舒璟雯秀眉微挑，立起身道：“你只能去乱坟岗瞧瞧，本宫也无可奈何，拉我下马？你就不怕连同你自己一并遭了秧。”
霜璃启齿轻笑笑，回眸反问：“事到临头，你觉得皇上会信我，还是信你一个疯女人的话，你装疯卖傻多年，宫人早已当真，说出来的话也自当你是胡言乱语。”
“果真聪慧过人，本宫应答的事儿便一定能替你做到，而后，毫不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也别想来招惹我。”舒璟雯轻声说道。
霜璃矜持一笑，双手紧攥：“好，本宫正是这般想。”
“至于夙红颜，本宫席草放在了冷宫前不远儿，被两个小太监拖着去了乱坟岗，现如今，你找到那两个小太监也无济于事，人都死了不是。”舒璟雯拢拢鬓角处的发，轻声道。
霜璃扼腕叹息：“这事儿果真棘手，可叫本宫如何是好。”
舒璟雯抿抿薄唇道：“本宫顾不上那么多，在心中积压了多年的恨，怎叫我按捺的住。”
“细来想想，怨不得你，自作孽不可活，做了亏心事儿，最后也是她该有的惩罚报应。”霜璃眉尖若蹙轻声说道。
舒璟雯掩袖轻笑道：“到了头，你却和我说一般话。”
“罢了，本宫也不便在此久坐，得了空便来瞧你。”霜璃拂去身上的土尘，踏过门槛儿像外走去。
出了冷宫大门，苟玥正自外候着，她甚是恭敬的微屈身拘礼道：“娘娘。”
霜璃一扬细如凝脂的手道：“走，回宫吧，这天儿也得渐渐暖下来，这一冬叫本宫觉得骨头都僵了，盼来了春儿便好了。”
“娘娘说的是，春季里万物复苏，花团锦簇，便能赏那御花园里的花儿了。”苟玥轻声道。
霜璃启齿轻笑道：“赏来赏去，也不过是那般景色，有些闲情雅致便停驻脚步赏花抿茶。”
这一天光景也便是这般打发了，霜璃站立在琉璃阁房檐下，眼瞧着夕阳西下，天上彩霞如绸缎，煞是好看，房檐下的女子薄唇微抿，启齿露出颗颗如珍珠般白暂的牙齿。
转身回了房，点上灯半倚在榻上翻看着一卷书，只听袁志伟细高的嗓子传入耳畔：“皇上驾到——”
霜璃心中悚然一喜，放下书，上前迎接圣驾，她娇柔旖旎的微屈身子：“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快快请起，天儿还有几分凉，就莫要出来候着，朕叫御膳房做些莲子粥给你暖暖身子。”莫凌天揽过女子薄弱的肩，眸子带几分宠爱轻声说道。
霜璃矜持一笑道：“多谢娘娘垂爱，臣妾荣幸之极。”
莫凌天反手掩上房门，拥着女子坐在榻上，轻言：“朕也不想你过度于操劳，后宫之事繁琐，你可要上心了。”
“臣妾自当知晓，宫中尔虞我诈，波诡云谲，是防不胜防，臣妾根本就无反手之力，那人心思缜密，也无一丝一毫铁证来扭转局面。”霜璃轻声喟叹道。
莫凌天浓眉微蹙道：“璃儿，不必烦心，你与熹梅交情甚好，没准儿一语迷津顿开。”
霜璃眼瞧着红烛摇曳，抿抿薄如蝉翼的双唇道：“臣妾自当是想过，自是熹梅姐一到冬季便是咳个不停，身子羸弱，臣妾有何必让她为了这般琐事儿而伤神。”
“你这是心善，叫朕如何说你才好。”莫凌天一点女子琼鼻，轻声嗔怪道。
霜璃矜持一笑，倚在男子肩头：“皇上，同是您的枕边人，臣妾哪有不心疼的道理，我是在为皇上心疼。”
只听门外几声叩门声，袁志伟拘在外边轻声道：“万岁爷，莲子粥御膳房的人给熬好了，奴才给您端去。”
“进来。”莫凌天浓眉一蹙，轻声唤道。
袁志伟手中端着两碗莲子粥，放置在二人手边，甚是恭敬的拘礼道：“万岁爷，霜璃娘娘您慢用，奴才就在外候着，有事儿唤奴才便是了。”
莫凌天扶着指上的扳指，轻颔首道：“退下吧。”
袁志伟讪讪一笑，退身掩门。
男子端起莲子粥，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轻吁几口气，抬眸把莲子粥放置女子手边轻笑道：“璃儿，暖暖身子。”
“谢皇上体恤。”霜璃矜持一笑，端起手边的碗，舀上一勺放入口中，一股莲子的香甜腻在口中，叫人心旷神怡。
莫凌天唇角含笑，轻言：“味道如何？”
霜璃颔首微笑，垂眸未语，拿起一旁的帕子拭拭唇上弥留的粥，莫凌天轻声吩咐道：“袁志伟，把粥退下，今晚便让璃儿伺候朕安寝，明日你便去挑上好的太监
总管，夜里留着守夜。”
“奴才遵旨，万岁爷，那您好生歇息下吧。”袁志伟垂首，把粥放在托盘上，举过头出房门。
霜璃启齿轻笑，下榻熄了灯，坐在榻上道：“皇上，臣妾这几日都没歇息好，老觉得乏得很。”
男子拥着她一同上榻，印上她光洁的额头道：“朕操理国事，自当抽不出时日来陪你，当真是委屈了你。”
“皇上您说这般话，臣妾才是真真儿觉得委屈，臣妾不觉别的，您只要抽的闲空来我这儿小坐，喝喝茶聊聊闲话，臣妾便是心满意足了。”霜璃蹙眉轻言。
莫凌天一点女子眉心的结，启齿轻笑道：“委屈？朕定当满足你。”
霜璃矜持一笑，伸出细如凝脂的素手拂过男子如墨画的眉，美目流兮，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朱唇轻启：“皇上，臣妾此生有你，当真荣幸之极。”
第81章 嫡庶之分
“这话应当朕来说才是。”莫凌天拢过女子三千长发，在她唇瓣上轻柔印下一吻。
夜凉如水，天还未打明儿，只觉得身旁一空，女子眼睑微颤，睡眼惺忪的支起身子，轻言：“皇上，您要走，臣妾服侍您更衣。”
“不必，你好生歇息着，朕改日得了闲空便来瞧你。”莫凌天束好衣带，眸中带着一抹宠溺说道。
霜璃颔首矜持一笑道：“恭送皇上。”
莫凌天拢过女子鬓角处的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转身掩门离去。
这一夜睡的倒也安稳，人一离，霜璃这会子便是睡意尽失，她取出一件儿遮寒的披风披在肩上，坐在铜镜前把长发挽起，随意插上支翡翠簪子，捧起茶盏捧在唇边轻吁几口气。
只听闻一声惊呼，霜璃不悦的蹙蹙眉，立起身推门款款走出房门，朱唇轻启凌厉问道：“何事如此大惊小怪。”
芷冉一脸惊慌失措的背过身，抿抿薄如蝉翼的双唇，支吾道：“娘娘，没……没什么，外头天儿冷，您还是回房歇息下吧。”
“芷冉，你过来，让本宫瞧瞧你背后藏的是何物。”霜璃秀眉微挑，轻声吩咐道。
芷冉双手绞着衣裳上的花样子，垂着首轻言：“娘娘，您还是莫要看了，晦气，这等小事儿奴婢私下处理了便是，千千万万不能污了娘娘您的眼。”
霜璃心中狐疑，眉尖若蹙道：“罢了，有何等子晦气之事是我没见过的，退下，如今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娘娘，您息怒，芷冉……芷冉这就让身。”芷冉垂首轻咬下唇，缓缓的侧转身子。
打眼瞧过去，霜璃心中悚然一惊，那不是已死了的黑色幼猫，芷冉像后退上两步道：“不知何人把一只死了的黑猫丢在了咱们阁内，自当是不小心的，奴婢这就处理了，免得娘娘您沾了晦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