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凌天眉尖若蹙,一手拂过腰间的玉佩道:“这琉璃阁朕倒是许久未来,已打春儿了,瞧着两边杂草横生,你去差人拔除干净了。”
“奴婢遵旨。”袁志伟立在后,垂首轻应。
踏过门槛儿,只见那女子倚在摇椅上,随着摇椅的幅度,脚尖儿在地上轻踩踏,莫凌天凤眼微眯,只觉得她阖着眼的模样很是好看,袁志伟立在后正要宣,便被他一个眼色给压了回去:“莫要声张,你候在门外,朕在此小坐一阵子。”
袁志伟垂首轻应,挑眉瞧了眼坐在院内一脸惬意的女子,转身退去。
风儿微拂过,卷起女子鬓角处的发,她眉尖若蹙伸出细如凝脂的手把碎发轻拢,长睫微颤暖睁开眸子,只瞧脚下那
道影子拉的纤长,霜璃心中怀揣不安,紧抿薄如蝉翼的双唇立起身微拘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莫凌天浓眉微蹙,兀自上前径直绕过她半屈着的身子道:“起身吧,你身子有孕,朕特许你不必行如此大礼。”
女子眉尖若蹙垂首轻应道:“是,皇上。”
“琉璃阁还是如以往光景。”莫凌天负手伫立,阖着眼说道。
霜璃唇角勾起一抹笑,立在身后道:“无非就是生出了些杂草,这树上长出了几片儿嫩芽,添了几分绿意,其余的便是一成不变。”
第94章 身孕(二)
“一成不变?好似爱妃的心也不像以往单纯了,
朕本以为你非比寻常女子可及,眼下瞧来,不过如此,你腹中的孩子,可是朕的?”莫凌天眸子阴冽,薄唇勾起戏谑一笑,字字句句如寒刀刺在人心上。
霜璃倒抽一口气,她闭眸苦笑道:“皇上若不信,那这孩子生下也是无用,倒是叫你我二人之间生了芥蒂,不留也罢,不留也罢。”
话罢,她眸闪过一丝狠戾,搬起脚下的一块石,无半分犹豫朝肚上砸去,莫凌天心中悚然一惊,上前踢落她手中的石,凤眼微眯,充斥着血红:“你疯了?这般做不光是孩子保不住,你自己的性命也难保。”
霜璃眉间紧锁,道:“臣妾得皇上如此不信任,倒不如一死了之,死后也让您心生挂念,免于活在这世上却让您心生厌。”
莫凌天浓眉微蹙,一把拉过她冰凉的手心儿,厉声说道:“是朕的孩子,朕不允你伤他半分,我已命启太医好生照料着,安胎药物你一滴都不准余下,出了何差错,朕必定治你的罪。”
话罢,他微抿薄唇,拂袖离去,霜璃攥着冰凉的手心儿,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她神色木然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手掌抚摸着腹部道:“孩子,额娘已经尽力了,此后怎样过活,就看你我母子二人的造化了。”
一阵风儿拂过,苟玥立在后甚是恭敬的拘礼道:“娘娘,晚上风寒,你有孕在身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有什么愁心事儿啊,待这孩子生下便烟消云散了,到时候母凭子贵,娘娘您便可安稳颐养天年。”
“这孩子能顺当生下,还都不知晓,皇上对本宫疑心未散,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再者说后宫女子阴险狡诈,居心叵测,不知有多少苦命人,被算计的连为人母的滋味儿都不曾享到。”霜璃轻声喟叹,脚一抬跨过门槛儿,坐在红木椅上半阖着眼。
苟玥双手绞着衣裳上的花样子,垂首道:“娘娘又何必来担忧这些,皇上再三叮嘱奴婢,叫好生照料您和腹中的龙子,吃的用的必定反复查验,由此见得皇上定是放在心上的。”
霜璃轻吁口气,一扬素手道:“罢了,苟玥,你先行退下,本宫有些乏了。”
苟玥垂首应声,掩上房门儿,离去。
红烛微摇曳,女子半倚在榻上眼神儿朦胧的看着对影墙上的点点红光,细如凝脂的手微一拉勾着红纱帐的绳儿,侧转身子安然睡去。
翌日,含心宫内,霜璃抬眸瞧上一眼坐在凤榻上的女子,微屈身拘礼道:“嫔妾给皇后请安,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妹妹不必多礼,说来也不怕妹妹笑话,瞧本宫这含心宫可是越发冷清了,陈设也许久未换过新的,除了芳雅在本宫身边儿贴身伺候着,其他人儿就压根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皇后矜持一笑,拢拢鬓角处的发,轻声说道。
霜璃眉尖若蹙,轻声嗔怪:“姐姐乃是一国之母,怎容他人如此放肆,过了今儿晌午,妹妹便找个在宫中待久了的嬷嬷,好好调教调教他们,做奴才的便要有做奴才的样子。”
“皇上要你打理后宫之事尚为明智,妹妹赏罚分明,聪慧过人,凡事儿心中必有定夺。”皇后垂首颔首微笑,轻声说道。
“姐姐身子羸弱,皇上心疼您,怕是操劳过度这身子吃不消,后宫琐事儿不计其数,皇上便叫我来担着。”霜璃端起手边儿的茶盏,放在唇边微抿上一口,不料却烫了口,她微蹙蹙眉,把茶盏放在手边矜持一笑。
皇后微抿唇,启齿轻笑道:“这就打春儿了,御花园内的花儿也该开了,妹妹可有闲情逸致陪本宫一同去赏花?”
霜璃轻垂眼睑道:“今儿打哪儿经过,只不过是开了些花苞子,骨朵儿,远处便闻见一阵儿清香,倒也沁人心脾,姐姐若是想随处散心,那妹妹定当奉陪。”
皇后一样素手道:“罢了,今日天色也晚了,待挑个好些的天气,你我二人便结伴到那御花园内赏花饮茶?”
“也好,妹妹在此冒昧打扰多时,这便先行退下了。”霜璃立起身,微福福身子道。
“芳雅,替本宫好生送出去。”皇后瞧像一旁笑的温婉的芳雅,轻声吩咐道。
踏出了含心宫的门槛儿,天色已蒙蒙发黑,上了轿子,霜璃眼神微阖,轻声说道:“若不是天色晚了,本宫倒真想去那御花园儿瞧上一瞧。”
“娘娘,待那花儿开的盛了,再去赏也不算迟,那花儿开的万紫千红,花团锦簇,别提有多好看了。”苟玥一手托腮,眸子含着笑意,轻声说道。
霜璃启齿轻笑:“本宫不过是念那清香的味道,待那股香愈发浓郁了,倒也不多待见了。”
“娘娘现有身孕,定当是觉得心烦意乱,胸闷气短,闻见了淡香也静静心儿。”苟玥轻言。
“你这么一说,本宫倒也觉得是了,罢了,不想不烦不乱。”霜璃半倚在软榻上,微扬起唇角。
出了轿子,一阵薄薄的凉意袭来,苟玥把随手带的薄披风搭在她肩上,轻声道:“娘娘,夜深露重,皇上是千叮咛万嘱咐叫您好生在这琉璃阁中呆着。”
霜璃一扬唇角,跨过门槛儿道:“皇上那里还会惦记着我,那秋菱正是得宠之时,被人捧上了天,本宫不过是懒的与她们周旋罢了。”
“娘娘宽宏大量,不稀同她们计较。”苟玥随在后轻声说道。
夜凉如水,一轮明月悬在空中给这寂静的夜添了几分色,树枝儿在风中微颤着,霜璃半倚在榻上,眸子深邃幽长,她一手抚上小腹,朱唇轻启道:“额娘只能拿你来搏一搏。”
翌日,一缕儿风拂过,叫人倍感惬意,霜璃倚在阁内的椅上,眼神盯着那树上生出的嫩叶子,正见了芷冉怀中抱着一筐的衣物像外走,霜璃轻声唤道:“芷冉,你把这衣物搁下,吩咐人去办,你去帮本宫取一些鱼食儿来。”
第95章 落水之计
芷冉耸耸肩,哂然一笑道:“娘娘,可苟玥姐吩咐过了,您不能随处走动。”
霜璃眉尖若蹙,轻声嗔怪道:“眼下,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可莫要忘了入宫之时你唤过我的一声儿姐姐,本宫不过是在阁中呆久了闷的慌,再者说,那千鱼池离这儿不远,仅仅两步之遥,这都要拦下?”
芷冉听闻此言抿抿薄唇,抬起头怯怯的瞧了一眼,她把衣物搁在脚边,轻声道:“奴婢这就取鱼食儿来。”
眼瞧着芷冉步履匆匆离去,霜璃拢拢鬓角处的碎发,眸子深邃幽长,她微抿薄如蝉翼的双唇,勾起一抹若有若的笑意。
两人一同来到了千鱼池,霜璃坐在池边,把颗颗鱼食投入水中,只见池中红鲤纷纷游来,尾接头,头连尾,像极了一朵开的红艳的牡丹花儿,芷冉探头往池下瞧,她轻轻一笑道:“娘娘,您瞧多好看,这千鱼池里的鱼儿竟有那么多。”
霜璃抬眸瞥上一眼,把鱼食儿搁下,抱着臂膀启齿轻笑道:“芷冉,本宫出来的急,你去帮我回去取件儿披风可好,这虽说是春儿了,却总觉得身子寒。”
“娘娘,可奴婢着实放心不下。”芷冉蹙蹙眉,万分为难。
霜璃抿抿唇道:“那你就忍心看我这般受冻不成,快些去,快些去,本宫又不是一两岁的孩童。”
芷冉两手绞着衣裳上的花样子,她深吸一口气道:“娘娘,奴婢去去就回。”
话罢,她甚是恭敬的福福身子,便忙不迭朝这琉璃阁跑去,霜璃抬眸斜瞥一眼她的背影,拿起一旁的鱼食儿,捏起两颗投入水中,看着鱼儿纷纷游来,唇角勾起邪魅一笑。
“姐姐对着千鱼池可喜爱的很,不过正巧了这池子离本宫寝宫又不远,真是难为你了。”秋菱迈动莲步,轻声笑道。
霜璃眼神微阖,她薄唇轻启:“本宫只是来赏鱼儿,妹妹何必加以为难?”
秋菱佯装惊讶,她眉尖若蹙道:“为难?姐姐可真是说笑了,我就是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了姐姐,宫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上心中惦记的,从始至终都是您一人。”
“这话说的倒是中听,可如今得宠的却只有你一人,虽说本宫摄后宫事,但是平白给人笑话,你说本宫这心里是何等滋味?”霜璃站起身,眼神微米睥睨着对立的女子。
秋菱身形微怔,又轻笑道:“姐姐遭人怨恨,便是遭人嫉妒,自己没本事攀不上,还不得嘴上说道两句儿,姐姐可是多想了,这种闲言闲语听听就罢了,可莫要放在心上,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岂不是不值当的很?”
霜璃眼神微抬,正瞧瞥见假山后的一处明黄,她启齿轻笑道:“妹妹言之有理,眼不见心不烦,何必提起,妹妹你瞧这池中的鱼儿,簇拥在一起像极了一朵盛开的牡丹,怨不得先帝提名叫千鱼池,果真得名不虚。”
秋菱狐疑的抬眸,迈动莲步款款上前,她抿唇一笑,用指尖儿点住其中一尾白鲤:“姐姐,你瞧千红之中一点白,倒是分外显眼。”
霜璃惊呼一声,鱼食儿滚落一地,她身子快速的往后仰去,叫人防备不及,扑通一声溅起朵朵水花。
秋菱掩着唇呆愣片刻,她缓缓神儿,拉过站在首位的宫女,厉声呵斥道:“看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人。”
“娘娘,奴婢,奴婢不通水性,不通水性。”那宫女怯怯的垂首,声音细小如蚊蝇。
秋菱眉尖若蹙,全然不顾平日温柔娴淑的模样:“废物,一群废物,本宫留你们又有何用。”
正当秋菱怒不可解,指着那婢女的鼻尖叫骂之时,只见一抹明黄不带一丝犹豫,跳入千鱼池。
男子浓眉微蹙,那一个纵身惊起鱼儿纷纷逃窜,更是寻不到水下女子踪影,莫凌天在心底呐喊:“璃儿,璃儿,你还怀有朕的孩子,你不能死,不能死。”
一抹粉色身影静静沉在池底,莫凌天上前一把抱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奋力把她推向池边,秋菱紧抿薄如蝉翼的双唇,她屈下身子拉住男子冰凉的手,取出帕子擦拭他额上冰凉的水,莫凌天眉尖若蹙,一把打开她的手道:“别碰朕,若璃儿出了半分差池,朕定不会放过你。”
话罢,莫凌天把浑身湿透的女子拦腰抱起,双眼充斥着血红,叫人不寒而栗:“都愣着做什么?给朕传太医。”
秋菱持帕子的手僵在原处,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别碰朕,别碰朕,话说的如此决绝,让本宫知晓,在你心中我还不及她万分之一。”
枝头的一抹嫩绿在风中轻颤,启太医携着药匣子忙不迭赶来,把脉过后,他甚是恭敬的拂袖拘礼道:“皇上,霜璃娘娘并无大碍,不过是受了些惊吓,开服药方子吃过几日便可大好。”
莫凌天坐在榻边,一手捏着眉心道:“朕的孩子呢?”
“脉象平稳,娘娘可真是福大命大。”启太医垂首轻声道。
莫凌天眼神微阖,一扬手道:“嗯,你先行退下吧。”
启太医甚是恭敬的拘礼退身离去,只见殿前秋菱神情木然的跪着,那细弱的身姿似弱柳扶风,
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惜,可看似柔弱却有着如此歹毒的心肠,秋菱眼睑微颤,看见殿前立的人,夢得眼前一亮犹如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她向前爬两步,素手拉扯着启太医的衣袖:“启太医,启太医,你去帮我告诉皇上,我没推她下水,明明是她自己跌下去的,不管本宫半分半毫的事啊。”
“娘娘,臣爱莫能助。”启太医面漏难色,轻声说道。
“求你,求你,救救我。”秋菱双手紧攥,跪于人下,拼命在坚硬的青石地上磕着响头。
袁志伟蹙蹙眉,上前一把拉开已满脸是血的女子,回头对着启太医哂然一笑道:“启太医,您走好。”
“公公,求你让我见皇上,哪怕是听我一句话也好。”秋菱血泪混合,惨不忍睹,跪在下苦苦哀求。
第96章 青楼
袁志伟轻笑道:“您就安分的待侯皇上如何发落吧,伤及了娘娘和她腹中的皇嗣,您这罪过可大发了。”
秋菱心头遽然一沉:“孩子?她竟怀了皇上子嗣。”
“万岁爷圣明,娘娘有孕并未往外宣扬,万岁爷对这孩子是何等的重视,您也是聪明人,一想便知,您便侯在这儿,看皇上如何处置您吧。”袁志伟讪讪一笑,转身儿离去。
秋菱跌坐于地,凄凉的苦笑:“不可能,不可能。”
风轻拂过,吹得树枝微颤,几根嫩草已露出了头,温暖的阳光从窗棂照入,莫凌天浓眉紧锁,用大手轻抚过榻上女子脸庞,他轻声喟叹道:“是朕的不是,朕没能保护好你,明知晓你怀了身子,却还那般伤着你的心。”
“皇上不必自责,都是臣妾的不是,是那秋菱还在外头哭?皇上您还是去瞧瞧吧,眼下臣妾已无大碍。”霜璃矜持一笑,轻言。
“那个毒妇想要置你于死地,朕不想看见她恶毒的嘴脸。”莫凌天浓眉微蹙,轻声说道。
霜璃支起身子,半倚在软榻上:“皇上,情深难自控,您不妨去瞧瞧也是好的。”
莫凌天眼神微阖,轻声喟叹:“事到如今,没什么可说的,表里不一,满腹阴谋,正是朕所厌恶,璃儿你且好生歇息,朕自有定夺。”
霜璃紧抿薄如蝉翼的双唇道:“皇上圣明。”
轰隆隆~几声雷鸣响彻上空,刚还晴空万里,这会子便乌云密布,黄豆大的雨滴儿纷纷落下,落在红瓷瓦上,摔的支离破碎,在房檐上凝成一颗水珠,啪嗒一声掉下,秋菱跪在雨中,血水混合泪水合着雨水,叫人深感悲切,一道闪电把灰暗的天空劈成两半,秋菱浑身一个颤栗,苍白的唇微颤抖着,她双手紧攥,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门被人推开,秋菱抬眸望去,她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皇上,皇上您终于肯见臣妾了。”
“朕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伤了朕毕生最爱,还差点害朕的孩子不能降生。”莫凌天眸子闪过一丝狠戾,咬牙切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