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先生不在伦敦,安妮斯利太太将玛丽视为未来的女主人,对她的嘱咐一一应下。
达西小姐强打精神,看向玛丽:“我今天只是心情不太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就会好。玛丽,你别担心。”
玛丽没说话。
静了下,达西小姐又说:“哥哥在彭伯里有事情,你别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好吗?”
玛丽并没有直接答应她,只是笑着说:“我考虑一下。”
达西小姐怔怔看着她。
旁边的安妮斯利太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一头雾水。
她弄不明白两位小姐今天出门的时候还开开心心,兴高采烈的,怎么回来的时候达西小姐就失魂落魄的样子,而一向笑容可掬的玛丽小姐心情似乎也不好。
玛丽看着一头雾水的安妮斯利太太,决定坦言相告,“我们在奇普赛德街遇见了维克哈姆先生。”
安妮斯利太太大惊失色,达西先生曾经吩咐过不允许维克哈姆先生靠近达西小姐半步。
达西小姐抿了抿唇,跟安妮斯利太太说:“他没跟我说上话。我在加德纳先生的裁缝店里,莉迪亚和基蒂也在,他在梅里顿发生了很多事情,可能是做贼心虚吧,没敢进店里。”
安妮斯利太太看向玛丽。
玛丽微微颔首,表示事情确实是这样。
安妮斯利太太松了一口气,“达西小姐,当年维克哈姆先生离开彭伯里,达西先生从来没有告诉大家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我相信达西先生,那一切肯定都是维克哈姆先生的过错。后来他回彭伯里,想按照你父亲的遗嘱当教区的牧师,达西先生没能如他所愿,他对达西先生一定会怀恨在心,你见了他,要有多远离多远。”
达西小姐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跟玛丽道别。
玛丽目送安妮斯利太太进屋,心里也有点乱。
她觉得事情很棘手。
达西先生当初将维克哈姆先生赶走,从来没有公开解释过原因,他笃信一个人的品格会随着时间的过去暴露在众人面前,可事实上,很多真相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被埋没在岁月的尘埃里。
两年前维克哈姆先生做出那样的事情,投鼠忌器,达西先生也没能将维克哈姆先生怎么样,还为他偿还了不少赌债。
两年后,难道又要继续当冤大头,帮维克哈姆先生还赌债吗?
玛丽有点头疼,维克哈姆那张嘴真的太能说了,又长了一副好皮囊帮助他取信于人。
如果他想搞事,简直防不胜防。
达西小姐和安妮斯利太太进了屋子,达西小姐跟安妮斯利太太说想去琴房弹琴。
安妮斯利太太有些犹豫,神色关心地问道:“可是您的脸色不太好,达西小姐,要不还是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达西小姐摇头,拒绝了安妮斯利太太的提议。
达西小姐去了楼上琴房,她将房门关上,目光落在钢琴上。
钢琴上有一枝红色的玫瑰花,在玫瑰花下,压着一封信。
她抿了抿唇,走过去将信封打开。
这是来自维克哈姆先生的信,他连续写信给她已经一周了。达西先生还没回彭伯里的时候,他并不敢露面,但是她每天都能收到他写的情书。
她在向她倾诉这两年以来,他内心对她的思念。
维克哈姆先生说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过她,即使是在梅里顿的时候,他对她也无法忘怀。
“……亲爱的乔治安娜,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从朗伯恩几位小姐那里听说了我在赫特福德的事情,请相信,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释。从见我的第一面开始,莉迪亚和凯瑟琳就对我十分仰慕,她们都是漂亮又可爱的年轻小姐,充满活力,虽然她们仰慕我,但我从未对她们有过非分之想。
她们的二姐伊丽莎白小姐,是一个美丽的小姐,可不论她多么美丽温柔,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我将她视为可以认识的普通朋友,从未想过要与她结婚。
乔治安娜,自从离开你之后,我每天都活在对你如火的思念之中,可你的兄长根本不让我有再次接近你的机会。乔治安娜,两年前面对达西先生的时候,是我过于怯懦,选择了接受他施予的好处离开你。我一直为此感到痛苦……”
不同于过去一周的来信,今天维克哈姆先生给她的信写得很长,不外乎向她解释他从来没有爱上过别人。
达西小姐将信放在钢琴盖上,静静地看了好久。
忽然,她站起来打开房门去找安妮斯利太太。
安妮斯利太太正在楼下的前花园跟邻居聊天,见达西小姐下来,有些奇怪。
达西小姐问:“最近我的琴房都是谁打扫的?”
达西小姐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
安妮斯利太太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是莫妮卡打扫的,怎么了?达西小姐,她做得不好吗?”
达西小姐摇头,“没有不好的地方,你叫她到琴房找我。”
安妮斯利太太:???
安妮斯利太太有些不安,“是这个小女孩做错什么事情了吗?达西小姐,她一向是个安分听话的孩子,如果做错了什么事情,一定不是故意的。”
“她没有做错什么事情,相反,她做得太好了。我想找她问几句话。”
达西小姐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表现得并没什么异常。
安妮斯利太太将小女仆莫妮卡带到琴房。
达西小姐坐在钢琴前,跟安妮斯利太太说:“我想单独问她几句话。”
安妮利斯太太却有些不放心,从来不关心谁打扫琴房的人,忽然问起打扫琴房的小女仆,这事情不管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可是达西小姐望着她,脸上并没有笑容,“安妮利斯太太,难道你只对达西先生言听计从吗?”
安妮斯利太太照顾达西小姐已经两年了,从来没听她说过这样的话,愣了一下,随即离开了琴房。
达西小姐打量着眼前的小女仆莫妮卡
她看上去年龄并不大,大概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睛很大,但容貌平凡。
莫妮卡并不怕达西小姐,她将琴房的门关上,背靠着房门,眼睛带着好奇看向达西小姐。
达西小姐望着她,忽然问:“你认识他多久?”
莫妮卡一怔,然后意识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达西小姐,您是问我跟维克哈姆先生认识了多久吗?我是去年夏天的是时候认识他的。有一天晚上您在琴房弹琴,我出门扔垃圾,发现他坐在后花园的栏杆前听您弹琴。开始我以为是巧合,可是连续好几次,您在晚上弹琴的时候,他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听您弹琴。”
达西小姐愣住,“一年前?”
莫妮卡点头,“是的,达西小姐。这一年多来,维克哈姆先生总是时不时地在晚上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听您弹琴。每次他来的时候,除了我,都没人看到,因为只有我会在晚上出门倒垃圾。见的次数多了,我当然会觉得好奇。他长得俊美,举止优雅,却没什么架子。有一天晚上我实在好奇,忍不住过去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说,他来是为了听您弹琴,他一直深爱着您,但因为达西先生的缘故,不敢接近你,只能在相思难耐的时候,来听您的琴声,希望借此缓解心中无处排解的思念。”
达西小姐:“……”
达西小姐伸手,将她放在钢琴盖上的那封信拿起来,问道:“这封信,是你帮他拿进来的?”
莫妮卡点头,“嗯。”
达西小姐:“昨天下午我在后花园散步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在后花园,也是你帮忙的?”
“因为给您送了快一周的信,您既没有惊动达西先生,也没让安妮斯利太太知道这件事情。维克哈姆先生说您虽然表面上对他十分绝情,内心一定也像他一样,对过去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尚未忘怀,他希望能见您。”
达西小姐想起昨天忽然在后花园看到维克哈姆先生时,自己以为是在做梦。
直到那个男人走过来,用力抱着她时,她才恍然醒悟。
这一切不是梦,是他又来了。
时隔两年,他带着那些永远不会成为过去的过去,避开她的兄长和安妮斯利太太,再度与她纠缠。
达西小姐又没说话。
莫妮卡打量着她,跟她说:“达西小姐,您放心,这件事情,除了我,没有别人知道。”
达西小姐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又自嘲似的笑起来,“他倒是很自信,到现在还觉得我没忘了他。”
“维克哈姆先生说,如果您忘了他,或者是痛恨他,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就会将信交给达西先生。”
达西小姐看着眼前的小女佣,明明是她的仆人,却这么帮维克哈姆先生。
没人能想到维克哈姆先生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接近小女佣,还能赢得她的信任和仰慕。
这个小女佣,平时甚至没有机会跟她接触。
达西小姐的脸上露出一个斯文的微笑,问道:“你很喜欢维克哈姆先生吧?”
“我喜欢他,但他只喜欢您。”莫妮卡的脸上浮现一点红晕,姿态却坦然,“达西小姐,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奢求能得到维克哈姆先生的喜欢。我为他送信,只是被他对您的一片痴心感动,希望你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情人终成眷属?
达西小姐心里默默重复这句话,心想到底谁是有情人?
她和维克哈姆先生吗?
这话说出去,连她都不敢信。
达西小姐跟莫妮卡说:“告诉维克哈姆先生,我想见他。”
莫妮卡有些意外,还不等她说话,达西小姐又说:“他当初是怎么向我求爱的,就怎么来见我。如果他愿意,我会安排好所有事情。告诉他,永远不要低估我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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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满意不理解可以弃文可以打负,作者不玻璃心,不会因为有人弃文打负就停更不写。
但是拒绝一切无理谩骂乱扣帽子的评论。
第86章 君子好逑 57-58
玛丽回去的时候, 简和宾利先生正在休息室里说话。
原本一直在赫斯特夫人家里的住的宾利小姐也回来了,在赫斯特夫人家里住了小半个月,対宾利小姐而言,简直需要莫大的耐心。
宾利小姐跟玛丽感叹,“自从小外甥出生后,赫斯特先生的访客络绎不绝,家里人声不绝, 路易莎生完孩子之后敏感易怒,简直度日如年。”
玛丽无语。
她从来没有跟刚生完孩子的女人相处过,但也听说过生完孩子的女人因为体内激素的缘故,常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会得产后抑郁症。
这些事情,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心里虽然觉得可怕,但宾利小姐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玛丽只能笑着安慰:“别怕, 以后你生孩子的时候, 琼斯先生敢那样対你, 我写文章声讨他。”
宾利小姐哭笑不得,她拉着玛丽坐在旁边的位置,问:“简和查尔斯说你带乔治安娜去了奇普塞德街。”
玛丽没有否认, 她将今天在奇普塞德街遇见维克哈姆先生的事情告诉了休息室里的几个人。
简知道莉迪亚和凯瑟琳过去是很喜欢维克哈姆先生的,虽然这种喜欢仅限于浅薄的外貌之美,但也足以令简担心。
简:“一定不能让莉迪亚和基蒂跟他有所接触,此人一张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莉迪亚和基蒂未必能抵挡得了他的甜言蜜语。”
这个是肯定的。
玛丽跟简说:“我已经跟戴维斯先生说了, 莉迪亚和基蒂在奇普塞德街的时候,除非是舅舅家的马车接送, 否则不能让她们单独离开。”
简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可是想到去年维克哈姆将伊丽莎白骗得团团转的事情,心里依然有气,“他怎么还敢出现在你们面前?要是我遇上这样的事情,遇见自己曾经欺骗过亏欠过的人,躲都来不及。”
玛丽忍不住哈哈笑。
简就是简,永远都这么善良温柔。
但世上总有很多厚颜无耻的人,维克哈姆先生不过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玛丽没再谈论维克哈姆先生的事情,她看向宾利先生,问:“宾利先生,你知道达西先生回彭伯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宾利先生有些惊讶,他眨了眨眼,“达西没跟你说吗?”
“说了一些,但没细说。”玛丽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她身体微微向前倾,明亮的眼睛望着宾利先生,“他说是关于教区的事情。”
宾利先生点头,“确实是为了教区的事情。我听说原本跟肯特郡教区谈好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対方忽然临时加了比较苛刻的条件,德比郡觉得条件过于苛刻,是対方刻意为难。双方闹得很不愉快,肯特郡的教区闹到凯瑟琳夫人跟前去了,达西应该是要赶回去调解这件事情。”
玛丽“哦”了一声,忽然又说:“听说凯瑟琳夫人一心想将德布尔小姐嫁给达西先生。”
噗——
宾利先生含在嘴里的红茶喷了。
他手忙脚乱地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简拿来手绢给他擦嘴。
“咳咳,我自己来。”宾利先生接过简的手绢,问玛丽:“你怎么会听说这样的事情。”
他应该隐瞒得很好!
从来也没主动在简和玛丽面前说起凯瑟琳夫人,更没有提过达西的好表妹德布尔小姐。玛丽怎么会听说这样的事情?!
宾利先生听到玛丽的话,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念头就是达西从彭伯里回来不会要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吧?
旁边的宾利小姐无语,几乎想翻白眼,“去年我刚认识玛丽的时候,就跟她说过这件事情了!”
宾利先生:???
宾利先生一头雾水地看向宾利小姐,“你怎么会说这些事情呢?”
宾利小姐:“……”
总不能说那时候她自知没有希望嫁给达西先生,心中郁闷无处倾诉,就将心里关于很多达西先生的事情都跟玛丽说了吧。
宾利小姐看了宾利先生一眼,“闲聊,不可以吗?”
宾利先生:“……可以。”
倒是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看向玛丽,问:“今天维克哈姆先生跟你说了什么?”
维克哈姆先生和达西先生积怨颇深,简虽然一向不愿意以恶意去揣测别人,但维克哈姆先生是例外。
此人刚到赫特福德的时候,就用言辞误导伊丽莎白,后来到处散播谣言中伤达西先生。
现在玛丽和达西先生之间的感情,随着玛丽的小说大卖逐渐明朗,难保维克哈姆先生见不得达西先生好,故意来挑拨离间。
不等玛丽说什么,简就正色跟她说道:“不论维克哈姆先生说了什么,那都不可能是真的。玛丽,要相信你内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