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郁声一边磕着脚后更,一边听着楚淇在一旁絮絮叨叨讲着一堆人生哲理,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这家伙替人操心的毛病可真算改不掉了啊。
“行了行了,少说我了,你呢?之前还没问你考研考得怎么样。”
两个人搭上了电梯,学院楼前几年刚翻新过,但也不过是金玉其外,电梯依旧慢得要死,老旧的电梯托着他们两个人吱呀地先往上载,在楼上接到剩下的乘客之后又温温吞吞地开始往下落。
“还不知道呢,不过我办事,你放心。”
“行啊,还记得我们刚入学那会儿丢出去的大话吗?”
“记得啊,咱们班的人,都要顶峰相见。”
――
虽然上次沈知言问她过年要不要一起回家,但其实白郁声对他口中“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实感。
对沈知言来说,要怎么样才算家。
等到他将自己送到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叮嘱一句,再掉头离开,而是打了方向盘,往另一个方向挪了两步。
是白郁声边上的那套别墅庭院。
白郁声前脚刚踏进自家大门,又退了出来,抻着脖子往隔壁眺望。
确实是进去了没错。
“喵呜――”
一直小三花沿着围墙从栏杆后跳了出来,停在了白郁声的面前。
是好久不见的小淡奶。
白郁声有些惊喜,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双手先她一步伸了出去,把小猫抱在自己怀里撸了一把。
“董事长你怎么在这呀!”
小猫在白郁声的臂弯中挑了个舒服的位置,扒在她的身上开始小声打起呼噜来。
“前几天刚把这边的院子给修整好,董事长还是今天刚搬过来。”
沈知言从前院转角走出来,将别墅的外大门从里面给打了开来。
“要进来看看吗?”
白郁声这才意识到他之前说的“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搬回来的?”
“北城回来的时候就在筹划了,前一段时间在对庭院还有屋子内饰进行修整,最近这几天搬的东西,今天刚收拾完,当了你这么久的邻居,倒是一次都没有邀请你来做客过。”
白郁声抱着小猫,脸上挂着一丝淡到没什么痕迹的笑。
其实她在沈知言出国前的那个夏天,偷偷跑来过一次,只是除了帮自己爬墙的宋允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沈知言家和她自己家没什么区别,都是小区统一设计的房型,但是装潢风格大相径庭。
白郁声家里是以白洪明喜欢的中式古典风为主,全套的红木家具,连灯具都是统一配套的暖黄色调,白郁声因为自家的沙发坐着硌屁股,以及餐厅的红木椅子完全挪不动而吐槽了不下几百遍,但是白洪明丝毫没有要改变的意思。
但是沈知言家里的风格偏向极简主义,家具的设计感比较强,整体颜色也以低饱和度为主调,更偏向当代年轻人的审美格调。
几年前白郁声偷偷溜过来的时候整栋屋子没有一点人烟气,大型家具也基本盖了防尘罩,许久没有人住的屋子冷寂空荡,与现在完全没法比。
庭院处的景观植物也做了调整,原本后院的那一方小水池也为了小猫的安全而被填平,做了日式枯山水的样式,虽然整体风格向梧桐苑那边靠拢,但沈知言按照南溪庭院的整体布局稍微改动了几个地方,又是一番别样江南小筑的风味。
“怎么样,喜欢吗?”
“好看的哎。”
白郁声如实回答,她抓着小猫的爪子轻轻揉捏着,偶尔将它爪垫里的指甲给拨弄出来,轻轻蹭在手上,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
沈知言领着小姑娘在别墅里走了一圈,并不像普通的主人带着客人在自己家转一圈,反而事无巨细,将家里的角角落落都详细讲解给白郁声听。
仔细到就算有桌子那条腿缺了个脚都恨不得给白郁声讲仔细了。
“你怎么想起来搬回来住了?梧桐苑那边怎么办?”
沈知言走进厨房,在饮水机旁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白郁声。
“今年我父母回这儿过年,我总不能一直待在梧桐苑那边,本来租下来就是为了开办画室的,我倒还没有一天到晚住在工作场所的觉悟。”
白郁声刚小抿了一口水,听到沈知言的话顿时一惊。
“你父母今年到这儿过年?”
沈知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薄唇一开一合,吐出的话就好像往深谭中丢下一块句式,掀起滚滚巨浪。
“嗯,很久没去拜访白叔了,总得见一见。”
白郁声沉默了。
“行,过年想个法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意莫名在两个人中间传染。
“放轻松,见个家长而已,我父母本来就不管我,你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喜欢。”
沈知言等着她把杯子里的水给喝干净,手指一勾,将两个被子一起晾在了中岛台上,手腕一转,扣住女孩的手,触及一片冰凉。
“这手怎么就暖和不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小姑娘的手往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塞,“上去看看,也给你准备了个房间,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
“还有我单独的房间?”
白郁声汲取着沈知言手中的热度,跟在男人后面往楼上走。
沈知言脚步一顿,沉吟了一声,“这倒是我失误了……”
白郁声:?
“确实没有什么必要。”沈知言在楼梯口拐了个角,又折了回来。
“什么东西?”
白郁声自己还没懂自己说的那句话怎么了,直到看到他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才有些反应过来。
确实没有什么必要,反正以后都得住到一起。
轰――
白郁声最后还是跟着沈知言去参观了一下他给自己准备的房间。
倒是和梧桐苑那边没什么两样,奶油色调的装潢,就连桌角都圆乎乎的,床角还摆着不少热门IP玩偶,比梧桐苑那边简单的客房不太一样,这边更为精致一些,明显是按照让她长久居住的想法设计的。
白郁声发现沈知言好像真的很喜欢大面积的落地窗,同样的位置,白郁声家里只开了一扇小飘窗,沈知言干脆把无关紧要的墙体部分都砸了,换成了防爆玻璃,就算没有太阳的阴雨天,这间屋子依旧亮堂。
看上去确实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白郁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她想到刚刚和楚琪之间的对话,脸上的笑意险些有些挂不住。
“沈知言,我有些事情需要和你商量。”
作者有话说:
放心!我不虐!还有两章完结啦!
第74章 大结局(上)
临夏极其罕见地下了一场飘飘扬扬的细雪,还没等着在地上积聚起来,便化成了一摊略深的雪渍。
临近年关,路上跑着的车是越发少了下来,年三十那天路上更是没什么人。
白洪明终于从一整年的忙绿中停息了下来,也开始挂着一身围裙一个人窝在厨房洗手做羹汤。
他是轻松了,但实际上把公司简单的事项全部堆给了白朔行,白朔行刚结束他自己的工作,好不容易赶在天气状况恶化前平安到家,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被白洪明给关到了书房里。
别墅的佣人基本都回家了,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在厨房忙碌的白洪明以及在客厅无所事事的白郁声。
“声声啊,要是实在没事干呢,你要么进来帮忙,要么去隔壁叫沈知言过来坐坐,大过年的他家就一个人,怪可怜的。”
厨房那边的灶火依然很旺,油水混合爆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白洪明一手摁着锅柄,另一首挥着锅铲,铁与铁碰撞,乒乓作响。
“嗯嗯嗯好。”
白郁声脚上套着一双珊瑚绒的保暖袜子,将整个人缩在沙发中,抱着手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好什么?到底进来帮忙还是去叫人?”
女孩切了手机屏幕,转到与沈知言的聊天界面上来。
“去摇人。”
他们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早上互道早安之后。
白郁声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倾向,沈知言也没有来找她的意思。
自从那天白郁声与沈知言提了自己想出国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有些微妙的冷寂。
沈知言好像也没有对此表示不满,白郁声总觉得他有些纠结,和猫一样,面上总是有些神秘,情绪隐没在他懒洋洋的动作里。
应该是在别扭好不容易谈了场恋爱,现在女朋友要跑出国留他异地恋这件事。
鱼生:【你父母是不是今天回家,是你们自己烧还是来我家?】
屏幕对面依旧没什么反应。
白洪明已经炒完了一盘菜,转身看见白郁声依旧瘫在沙发上没有动弹,他干脆直接捏着饭勺冲了出来。
“怎么还呆着呢,饭都熟大半了……”
“叮咚――”
别墅大门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白郁声套上自己的毛绒拖鞋,往门口玄关处小跑了几步。
虽然沈知言没有回她的微信,但她莫名就是觉得这会儿站在外面的应该就是沈知言。
“现在人谁还亲自上门喊人啊。”
女孩扣住门把手,往下轻轻一摁,厚重的实木大门吱呀沉吟了一声,庭院处的绿意率先闯了进来,而后就是两张让白郁声感到十分生疏的面容,沈知言跟在他们身后,落在第二级台阶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上去比平时安分乖巧了不少,不管是懒散随性还是肆意张扬的表情都敛了大半。
所以……
白郁声抬头撞向了两位长辈的眼眸中。
“是……楚姨和沈叔吗?”
女人微微勾唇,面容姣好,保养得当,看不到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就连发丝都整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属于明艳大气的长相,红唇微勾,妥妥的事业女强人形象,白郁声光是看了一眼,视线就有些挂不住,她踌躇了一会儿,目光落到了她身边的男人身上。
沈知言可以说是完美继承了楚轻烟与沈行之的优良基因,单单是抿着嘴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收敛的五官与沈行之如出一辙,剑眉星目,只是沈行之的眉眼并没有沈知言的硬朗,掺杂着几丝多情。
白郁声没少在身边的人口中听到沈行之那些纨绔行为,她一直没有办法想象作为沈知言的父亲能不正经到哪去,直到这个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
沈行之确实长着一张十分祸害小姑娘的脸,甚至比沈知言更甚,就算岁月雕刻出了几道时光流逝的痕迹,非但没有降低他五官的魅力,甚至还添了几分时间沉淀的韵味。
他朝着白郁声微微点头,看得出来好像是尽力摆出一副家长的正经样子,唇角抿得笔直。
“是的,是声声吗?时间过得真快,感觉不久之前你还是个小娃娃呢。”
楚轻烟眉眼舒展,将沈行之手上提着的红色包装礼盒递给了白郁声,“新年快乐,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擅自登门,实在不太好意思,一点点小礼物,收着吧。”
“没有没有,沈知言已经和我说过了,楚姨新年快乐。”
白郁声抱着自己手上沉甸甸的礼盒,往玄关处退了一步,将外面三个人迎了进来,“外面风大,快进来。”
沈知言在外面快将白家别墅大门口的楼梯给搓干净了,等到沈行之与楚轻烟走进别墅,他才走到白郁声身边,小拇指微微勾了一下女孩温热的掌心,带着室外凛冽的寒意。
“早上被我父母叫去谈了一上午,没有来得及回你的微信,这样会不会太匆忙,被吓到了吗?”
虽然沈知言的指尖冰凉,但白郁声这会儿就好像被火燎了一下,皮肤连着经脉,一直灼烧到了心底,暖融融的一片。
“还行吧,确实有些被吓到。”
白洪明见自己的女儿跑去开了小半天的门,好半天了都没回来,直接拽着炒菜铲,套着一身围裙就找了过来。
“跑哪去玩了?怎么……”
他率先撞上了刚换好拖鞋的沈行之与楚轻烟夫妇二人,直接在原地卡顿了一瞬,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哟,什么风把您二人也给吹来了?咱们也有好多年没见了吧,新年快乐啊,里边请,还真发愁饭烧多了怎么办呢。”
白洪明将手上的锅铲往身后背,又好像注意到了自己身上这会儿正穿着围裙,一大男人的,白郁声头一次见到他脸上出现不好意思的神情。
烟火气在声声互相道喜中浓烈了起来,沈知言的拇指依旧勾着白郁声的手,在她的掌心里轻轻摸索着,像是安抚,又像是带着有些隐秘却又诚恳的歉意。
“你没有和白叔说吗?”
长辈绕过大厅的屏风隔断,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中,白郁声没忍住,伸手环着沈知言的腰,凑上去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的体温还没有被室内的暖气哄热,冷冽的寒风夹杂着一股白郁声熟悉的橘皮酸涩香,像是冬季依旧热烈的海岸,浪花翻滚,卷着来自西伯利亚的雪松。
她喟叹了一声,往后撤了几步,和沈知言拉开距离。
“这几天在忙什么?”
沈知言早就习惯了白郁声经常会莫名奇妙出现的占便宜行为,指尖在她的掌心剐蹭了几下,“在考虑你出国的事情。”
他们两个在隔断屏风后磨蹭得太久,久到在客厅聊天的长辈都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声声,爸爸还有几道菜没有准备,你先陪一陪楚姨和沈叔叔,顺便去楼上把你哥叫下来。”
白郁声应了一嘴,两个人的话题就此中断,她也没有执着于沈知言到底考虑出什么名堂。
“不用喊了,我下来了。”
白朔行依旧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纯白衬衫,下身搭着一条纯黑的西装裤,衬衫下摆扎在西装裤中,褶皱处投下一片淡黄的阴影,显得整个人瘦削挺拔,白郁声真觉得他顶着一张臭脸看上去就像从神话里走出来的判官,一双微微上扬的眼刻薄无情,像是下一秒就能执笔定人生死。
他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淡漠地扫了白郁声一眼,眼里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直接略过了她身边的沈知言。
“楚姨好,沈叔好。”
――
白洪明多少也猜出来了楚轻烟与沈行之来拜访的意思,他庆幸还好自己许久没有做饭,买菜没有个分寸,按照份量,就算再来一户人家估计都吃不完。
但总归是没什么准备,再加上自从苏蕙离世之后白洪明身边没有第二个女人了,他也并不是很清楚要怎么处理自己子女的情感问题。
特别是还得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聊这些……
圆桌上一共也就六个人,白洪明表现得倒是比白郁声还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