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新正:“头头要是治坏了,这个结果所有的人都是能接受的,我还能兜底的。你儿子治坏了,我出去兜底,你们张家的脸面搁哪?我不是不让你儿子去,我是真的保护你儿子。”宋灵兰:“但头头连个医师资格证都没有,你怎么能让她去呢?力权不是也主动要求了吗?”任新正:“张仲景也没有医师资格证。”宋灵兰生气:“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拿头头跟张仲景比?”任新正:“这个小姑娘,你还别看她路子野,她就是有这根筋,要走这条路的人。虽然平时上课她好像都在神游打岔,其实她有颗玲珑七窍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讲的教的她都能记得住。这孩子有观还有照,她就能注意到郑总女儿还有湿疹,还能够找到解决的方法。你儿子去看到人家发烧了,就算把烧退了,还能想的起来给人熬个蛋黄油抹上吗?想不起来。这一帮去的人,说起来不是博士就是硕士,我看谁在临场,都不如这个啥都不是的女娃娃做得漂亮!”宋灵兰帮任新正拔针,端起温度刚好的药递给任新正,没有再争辩。
宋灵兰正在核对师承班的出勤情况:“力权又请假了?”医师甲:“对,这个月已经请了两次了,周末的课他也请过一次。”宋灵兰:“这么频繁的请假,这孩子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天真,你知道吗?”孙头头抢答:“我知道!他在兼职赚钱。”大家一起疑惑地转头看孙头头,孙头头空手做了一个揉捏的动作:“他在马杀鸡店做按摩师。”任天真想说什么被药房里大声说话的医师B打断。医师乙:“谁把东西放这里?药房什么时候变成储物间了?”
药房里,开着的两个药柜里塞着大背包、脸盆、拖鞋、毛巾、枕头等东西。医师乙:“今天有新的附子到,我打算把储备药柜清理一下,结果一打开全是这些。”孙头头:“这不是小权权的背包吗?”任新正:“给他打电话,让他立刻回来收拾,医馆不是旅馆。药房怎么能放这些?!药是入口的!”任天真:“那他住哪?”任新正奇怪地说:“这个也要我管?”宋灵兰:“天真,他是家里有什么困难了吗?”任天真:“我之前把宿舍借给他住,但因为学校查寝查得特别严,我让他在医馆先过渡一下。我估计他应该是为了搬出去租房才请假打工的。”任新正:“以他的情况,他就应该先找一份有稳定收入的工作,有了余力才来学习。”任天真:“你给他一个有工资的工作不就好了。”任新正皱着眉头看任天真:“就让他在医馆做个药工,平时就负责抓抓药,这样既不耽误跟师读书,还能有点收入,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任新正:“每个行业都要精耕细作,力权未来是要做医生的,不要占用培养药工的机会。让他选择一下,要么读书,要么工作。”任天真:“你这样区别对待就不对。彭十堰就可以边读书边工作,为什么力权不可以?”任新正:“因为彭十堰不靠中医营生。而中医,是力权的饭碗,他要靠医术安身立命的。”宋灵兰:“我觉得天真的想法不是不可行。力权来了,能缓解一下我们间歇性的‘抓药忙’,对药熟悉也不离本专业。在自己的地方,按临时帮忙处理,大家跟诊他就抓药,大家上学他也上。”孙头头:“大侄子,我侄媳妇都说好,你就同意了吧。”任新正:“你又喊我大侄子?”孙头头:“这时候,总要拿出点长辈的面子来嘛。”孙头头俏皮地挤眼。任新正沉默片刻后说:“你们都是好心,但不一定合力权的意。力权还是要搞清楚自己要什么。先这样吧!”任新正转身去诊室,孙头头给天真比个OK,任新正忽然回头:“头头,你跟着我出诊,天真去跟力权说,还是要搬出去,医馆不能住人。”
路边一家推拿店内。赵力权手法娴熟地在给客人敲背,最后一个漂亮的收工动作:“还满意吗?我是19号,以后有需要请还光顾我。谢谢!”客人起身,赵力权麻利地抱着床单开始收拾。孙头头和任天真站在门口看。任天真:“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孙头头:“星星上个礼拜落枕,小赵让她来这里帮她治好的。”孙头头一下跳进按摩馆,站在正在收拾的赵力权面前。孙头头:“当当当当!”赵力权:“头头?天真?你怎么在这儿?”任天真:“专门等你的。”赵力权:“出什么事了吗?”任天真:“你最近老请假就是在这儿干活?”赵力权沉默。
任天真:“这个活你别干了,正经医学院研究生,跑到这么个路边小店做推拿算什么,我给你找了新的工作,就在……”赵力权直接打断任天真:“天真!我谢谢你的好意。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老麻烦你,我也不好意思。我在这儿干得挺好的。”任天真:“好什么好,白天请假,连周末上课都来不了,你今天请假我爸已经很不高兴了。再说,你晚上干活,第二天还怎么上课跟诊?你是家里有事吗?你要是缺钱你跟我说啊,我可以借给你……”赵力权大声:“任天真!”赵力权生吸了口气想平复此时复杂的心情:“天真,你帮我一时能帮我一世吗?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不是你每次借我钱、给我开后门我都能这么毫无负担地接受的,我也是个男人,我也要脸的!”任天真不禁也有点恼火:“是你自己说要在师承班找到一位好的老师,拜师学艺,你这样三心二意还怎么跟师?!”赵力权叹了口气:“我再怎么想读书、想学习,也要先解决吃饭问题。实话告诉你,我其实一直在打工,以前是一人吃饱一家不愁,但现在我毕业了,我要养家。”赵力权看着任天真皱着眉的表情,自嘲地笑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们根本是两种人,你的起点就是我一直奋斗的终点。”孙头头:“什么你的我的他的,这事儿有这么复杂吗?小权权,你想要读书又想要赚钱对不对?”赵力权点点头。
孙头头:“那现在有一个工作,既能满足你读书的需求,还能不影响你赚钱,为什么不做?”孙头头又转向任天真:“我滴孙,你就是想帮你朋友对不对?”任天真点点头。孙头头:“那你就把解决方案提供给他,好的坏的说清楚,做选择的是你的朋友,你干吗一副你是他爸的口吻?小权权,你先听天真说让你干什么,你别打断他!”任天真一口气不断地快速说完:“你能不能去我们家医馆当药工,平时该上课还上课,我爸批准的。”任天真和赵力权面面相觑,赵力权像戳破了的气球先松了劲:“天真,谢谢你,也谢谢任师,我会好好干的。”孙头头跳起来一边钩住任天真一边钩住赵力权:“皆大欢喜!还好我跟来了!”任天真:“但是,医馆是不能住了,房子……”赵力权:“我再想办法吧,这个月干完能有点现钱,我先看看便宜的青旅过渡一下。”孙头头拍拍二人,又指指自己,一副快来问我我有办法的N瑟样子。
加班到很晚的田星星走在回家的路上,空无一人的里弄路灯昏暗,田星星隐约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她快走脚步声也快,她慢下来脚步声也慢,田星星紧张地捏紧包袋,一手伸进包里握住了酒精喷雾。前面拐个弯就是出租屋的楼道了,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田星星都已经能看到身后人的影子跟了上来。拐过弯,田星星一眼看到背着包站在楼道口的赵力权。赵力权也看到了田星星,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赵力权:“又见面了,我……”田星星想都没想小跑着扑过去一把抱住赵力权,故意扬声道:“亲爱的,这么好啊,还在楼下等我。”赵力权一下子绷紧了身体,田星星在赵力权耳边小声说:“有人跟着我。”赵力权抬眼就看到拐弯处站着的陌生男人,赵力权反而推开田星星,径直往黑暗中走去。赵力权直面陌生男人:“你有什么事吗?”
黑影中,那个男人有些支吾。尾随者:“没……我……”赵力权抬眼示意街角的摄像头:“哥们儿,到处都是摄像头。”陌生男人转身走了,田星星赶紧跑过来:“走了?”赵力权看着陌生男人远去的身影没说话。田星星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从地铁上就开始盯我!一路跟着我!”赵力权:“你下次碰到这种人,就直接走到他面前盯他看,这种人很怯的。”田星星:“我不敢。我又不是头头。哎,你今晚怎么恰好出现?”田星星看到赵力权还摆在地上的家当,一下子反应过来:“你这是打算……”赵力权尴尬:“这个……”
孙头头正提着滑板看任天真示范踩板的技巧,突然手机响了,孙头头接起:“喂……”田星星:“孙头头!你能不能有点谱!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往家里塞人?!”孙头头:“亲爱的!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又加班了吗?晚饭吃了吗?”田星星:“你别打岔!你把一个大男人塞我屋里,我怎么办?!”孙头头被吼得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儿,任天真惊讶地看着她,显然也被田星星的怒火吓到了。孙头头:“哎呀亲爱的,小权权很惨的,没有地方住还没有钱,正好我床空着,你就可怜可怜他,收留一下呗!他是好人,井水不会犯河水!”田星星:“他是个男的!我们浴室是透明的!”孙头头:“我给你装个帘!多大个事儿!再说了,你一个人住,我也不放心,有个男人保护你多好!”田星星忽然没有说话,想到刚才有人跟踪。孙头头感觉到她的挣扎。孙头头:“而且啊,小权权按摩手法一流,下次落枕你都不用去店里找他,直接让他在家给你服务。”田星星听着孙头头的话,看着赵力权。赵力权听着田星星发火,站在一边尽量降低存在感。田星星:“迟早被你坑死!”说罢一把挂了电话。
孙头头冲任天真比了个OK的手势:“我就说吧,星星刀子嘴豆腐心,搞定。”田星星盯着赵力权,赵力权心里没底。田星星转头往楼道里走,没几步回过头看赵力权:“还等着我给你拿行李吗,快点,我今天累死了。”赵力权愣了一下:“谢谢!”
手法室内已经整齐地摆好了十几张手法床,墙上挂着“第一期慧慈脊柱全息手法基础班”的横幅。学生们正在给每个床上铺上一人一用的床单。孙头头:“正脊到底是什么?是把骨头弄得咔啦咔啦响那个吗?”赵力权:“董老师不掰的,咔咔响的不安全。”孙头头:“这俩不是一个事儿?”彭十堰:“区别就是,正骨是骗子,正脊是邪教。我觉得吧,按摩什么的,能放松身体就很好了,千万不要打着正这个正那个的旗号,很容易贻害百姓。你们看,西医搞治疗,中医搞养生,各行其道不是蛮好的吗?”任天真:“别人我不知道,董老师,那真是人间仙子。她要么不接,要接,真是可以让你脱胎换骨。我认识她这么多年,眼见着多少坐轮椅来的,后来是自己走出去的。”彭十堰:“用手把骨头放回原位达到外科手术的效果,你觉得,这是人话吗?而且西医也不能保证让瘫子站着出去呀!中医最厉害的,应该是吹牛!”赵力权:“可是,北京以前有个双桥老太罗有明,她就是靠双手把骨头复位的呀!周恩来还为她开了个医院!她是真的可以徒手把断骨碎骨接回去的!”彭十堰一脸不屑。杨小红:“那个董老师,也有双桥老太这么神?”孙头头:“谁谁谁?谁能比我大侄子还神?”
任新正和宋灵兰陪同一位看上去瘦弱但自带道骨仙风气质的小老太太一起往师承班走。
师承班门口停着一辆大奔上突然奔下来一个人,近一米九的个子骨瘦如柴,骨头把衣服都支棱起来。朱昌明:“我的任大神啊,我可终于等到你了!”宋灵兰:“朱总?不是约的周一在医馆见吗?”朱昌明:“我已经连续两天没睡好了,哎呀我这个心慌啊,等不到周一了。任教授,你快给我看看,我没出大毛病吧?我最近刚得了一盒特别好的虫草,一斤才1000根,50万!现在能吃吗?或者我那根60年的野山参,吃那个也行。”任新正:“你自己说,你这几年吃过多少你觉得补的好东西?”朱昌明:“那是真不少,甲鱼、虫草、人参、石斛、海参……”任新正:“那你吃完,身体是更好了,还是更坏了?”朱昌明:“我只有吃这些贵的才感觉对得起我的生命啊!不然你说,我挣那么多钱干什么?”任新正:“挣这么多钱,没地方花是吧?拿来做公益啊!给我们师承班捐钱啊!学习邵逸夫!”朱昌明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样!任大神,我死了以后,钱可以捐给你。我活着不行。我这个人吧!觉悟低,活着让我捐钱,跟活着让我捐肝一样痛苦!”任新正:“是药三分毒。药是用来纠偏的,人参再好也不能瞎吃。你现在这个底子,吃人参也不补进啊!”朱昌明:“那,那我总要吃点什么把,任教授,你还是给我开个方子,你不给我开方,我心里不踏实啊。”宋灵兰:“萝卜青菜保平安。时令的便宜的就是健康的。你就食补,先按点吃饭,按点睡觉。”朱昌明怒了:“我睡不着啊!我要能睡着,我就不来找你了!你给我开点药啊!”任新正:“最近又欠人钱了?”朱昌明摇头。任新正:“又有人欠你钱了?”朱昌明犹豫一下,点头。任新正:“好大一笔?”朱昌明点头。任新正:“怕要不回来?”朱昌明咧嘴笑了。任新正:“那我治不了。”朱昌明:“那,那……那我怎么办?你总不能不管我吧!”一直不发话的董慧慈,眯着眼看了一眼朱昌明,忽然发话:“您是不是打高尔夫球?”朱昌明:“是啊!”董慧慈:“您是不是几天前去打了?”
朱昌明:“是啊!我一周打两次,上周打完就睡不着了,我这周没去。”董慧慈肯定地说:“你打高尔夫球的时候,这么一拧身,把胸椎拧错位了。我给你手法修复一下,你今晚就能睡了。”朱昌明不可置信地看一眼董慧慈,又询问地看一眼任新正。任新正抿嘴笑:“董老师说能治,那就肯定能治。”
任新正在教室里:“今天的脊柱健康课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道医董慧慈老师讲,不过呢,她刚才进门遇到一个病人,现在去诊治了,所以我替她开场。”正说着话,董慧慈又道骨仙风地走进房间,任新正:“这么快?”董慧慈微笑一点头。任新正:“那朱总呢?”董慧慈:“睡着了。”宋教授在边上看着。任新正对学生们说:“董老师的开讲很特殊啊!她是用鲜活的案例告诉大家,手法不仅能治病,而且能治大病。刚才在门口,有位主诉睡不着的病人,董老师接去了,结果现在在办公室睡了。好,下面欢迎董老师为我们讲课!”任新正把讲台让给董老师,离开教室,大家鼓掌。 ??
彭十堰和杨小红共用一张手法床,把手法床当书桌,桌面上放着慧慈脊柱教材。彭十堰对杨小红小声说:“我经常觉得中医装神弄鬼,那个朱总会不会是托儿……”董慧慈笑盈盈地看着彭十堰说:“你一定觉得我开课以前请任教授做个托,衬托我这个门派很神秘,不是的,这样的疾病在我们的手法里治愈率是很高的。”彭十堰羞愧地遮住脸:“失策,这老太太还能听唇语。”董慧慈:“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出现搬一盆花、抱一下娃、单脚穿裤子、睡了一觉起床,忽然间人不能动了,俗称腰拧了。经常有病人因为腰伤、头晕目眩、胸闷气短或者腿脚疼等症状卧床不起。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很多人在床上躺一段儿好像又能动了,但自此就落下病根。自从手机电脑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成为我们延伸的器官以后,我可以断定,未来社会,颈椎病腰椎病会是最常见的身体伤害。但是,这些病,在我们这里,非常容易治,若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我可以还给你一个像出厂设置一样的小蛮腰。”
任新正很恭敬地给董慧慈拉椅子。任新正:“董老师坐着讲吧!”董慧慈看一眼椅子,微笑说:“这种脚底带轮子的椅子不能坐。我们看中国造字‘坐’,它是两个人在土上。为什么是两个人?因为要平衡端正,为什么是土?因为要坚实稳当。脚底带轮的椅子,我们坐上去,为防止移位,就会使用腰力,尤其是移动的时候,如果腹部没有核心力量,是用腰椎在旋转,这样就很容易造成脊柱错位。所以,为了我的老腰,我还是站着讲课安全。”全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