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锋转得飞快,余潇潇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下意识的冷嘲:“怎么,你是说老娘现在还有自首的机会?”
“自首是来不及了,但是……”齐静堂手往后一摊,指向墙上明晃晃的打字,“坦白从宽啊!”
余潇潇翻了个白眼,冷笑:“还有什么可坦白的。”
“方队不是问你了吗,那几笔来历不明的收入。”
“那点钱你们都要揪着?老娘就不能瞒着你多卖几次了?你是我谁?我绿你了吗?死乞白赖的!”
“那姐你一夜十万,也是够出道的水准了啊。”
余潇潇昂着头,面无表情:“谁说不是呢。”
“可这五千的,是不是就有点掉价了?真爱?”
“你嫉妒了?”
“姐,”齐静堂终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有些无奈,还带点宠溺,“你别这样,你要是想找由头让我过来挨骂,你直说,你犯不着为了这点小钱死撑着,犯不着,真的,你这么坐着,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蜜桃臀还要不要了?”
余潇潇神色一动,她还真不自在的扭了扭屁股,咬牙道:“这钱是什么你心底里真没数吗?”
“真没数。”
“那你干嘛没头没尾的问起霓娜?”
“还真是赎身钱?”齐静堂话音刚落,就听后头老方又咳咳一声,颇为着急。
他一怔,还没意识到什么情况,余潇潇已经回答了:“废话,还能是什么?亏你跟姐那么久,什么赎身,那叫违约费,赔偿金!”
可齐静堂已经无心理会她了,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否则老方不至于这么着急,可他不知道错在哪,一时间步调有些乱,只是勉强笑道:“我还当多大事呢。”
“好了,小齐,”老方突然插话,“时间差不多了。”
齐静堂如蒙大赦,正要站起来,余潇潇却突然叫住他:“阿堂!”
他望向她。
余潇潇嘴唇动了动,猛地一口啐向他,齐静堂只觉得脸上一热,被啐了满脸唾沫,他一动不动,半晌才翘了翘嘴角,咬牙道:“这就消气了?要不要再来一下?”
老方已经拿了纸巾糊他脸上,拉着他手臂把他扯起来,后头大牛拍桌子起来吼余潇潇:“你消停点!你以为这是哪!”
“没事没事。”齐静堂一边被老方往门外拉,一边反而在安慰其他人,虽然他太阳穴突突的跳,气的。
“齐静堂!”余潇潇浑然不管其他人在场,尖叫道,“老娘特麽的瞎了眼!拼死拼活以为找到了个对我好的!结果你特麽是最坏的那个!你狼心狗肺!你不得好死!我咒你出门被车撞死!你生儿子没……”
老方关上了门,把最后两个字隔在里面,他举着一整包抽纸巾:“没事吧?”
齐静堂随意的擦了一把,绷着脸:“没事。”他一顿,又道,“刚才,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老方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没关系,你做得很好。”
虽然感觉他明显是在安慰自己,可既然他这么说,那自然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了,齐静堂忧心忡忡,去洗手间仔仔细细洗了脸,回到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大牛传话回来,说没什么事了,老方让他早点回去。
齐静堂求之不得,他自坐牢开始在各种险恶之地混了那么久,从来没被人当面吐过口水,是个人都会百爪挠心坐立难安。他此时只想回到有盛琳的地方去,虽然她比一般人还难相处,但他就是觉得只要跟她同处一室,哪儿都是暖洋洋的。
尤其是今天,他回去就要跟盛琳诉苦,自己今天可是受大委屈了,非得趁机捞点甜头不可。
齐静堂美滋滋的想。
第18章 贤内助(?)
齐静堂兴冲冲的回去,结果刚开门就一个哆嗦,盛琳人影没有,低气压却攒了满屋。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包,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房,敲了敲门,等里面嗯了一声,才打开门,小声道:“我回来了。”
“哦。”盛琳俯首案前,手不离笔,画得面目青白。
齐静堂眼睛左右一转,赔笑:“想吃什么?”
盛琳猛地扔下笔,长舒一口气,仰天闭目道:“你先把你房间里那些东西理完……从早到晚……一直送一直送一直送!你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她的声调逐渐升高,完美诠释什么叫怒不可遏:“我!才刚坐下!干活!”
“哦哦哦!”齐静堂头皮都麻了,家里被打劫都没见她气成这样,他逃也似的转身跳进自己房间,看到满满当当的桌椅床柜和还没拆封的包裹,颈椎都麻了,茫然的理了一点东西,想想不对,又挪回去,小心的问:“那个,还是先吃饭吧?”
看来这会儿是别想干活了!
盛琳刚拿起的笔又放下,原地运了会儿功,压下自己喷涌的暴躁,拿上杯子起身,绷着脸道:“随你。”
齐静堂嘿嘿一笑,套上围裙就蹿进厨房。
哗啦啦的炒菜声从厨房传来,盛琳喝着水躺在沙发上刷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挑挑眉,全神贯注的翻看起来。
“吃饭了!”齐静堂端着饭菜出来,“先吃饭先吃饭。”
盛琳火气已经下去了,闻言慢吞吞的进厨房,洗手拿碗盛饭,坐在了饭桌前,看着简单的两菜一汤,荤素搭配合理,色香味俱全,抿了抿嘴,道:“刚才我发火了,抱歉。”
齐静堂一愣,受宠若惊,连忙道:“没没没,是我的错,我,咳,我好不容易有自己的X宝,一时没忍住,总觉得什么都有用,咳,没下次了,都买齐了。”
“下次有快递跟我说一下,贵重的我收,不贵重的我门外贴个条,让小哥扔外头。”
“好的好的。”齐静堂赶紧给她夹肉,“尝尝我的红烧肉,嘿嘿。”
盛琳吃了,点点头:“可以。”
得了盛琳的称赞,齐静堂更来劲:“要不要再给你拿个碗,专门盛汤?”
“吃你的吧,我没手吗?”
“哦哦。”
两人吃完了饭,齐静堂自觉的去洗碗,盛琳在房里走了两步消消食,随后继续赶稿,一直到晚上八点半,她才完成了今天预定的任务,伸了个懒腰起身出去,就见齐静堂正在看一个警匪纪录片。
方才她开了点门缝透气时就听到外面有审讯声,结果出来还在审讯画面,貌似言语也跟刚才的一样,就好像齐静堂在翻来覆去看一样。
她不欲多管,见他看得聚精会神的,便自顾自去泡了杯咖啡,端出来的时候,发现齐静堂又在看刚才的审讯画面。客厅没开灯,电视的画面映在他脸上,青白交加。
“你看第几遍了?”盛琳闲着也是闲着,坐在一旁边喝边问。
“四……”齐静堂梦游似的回答。
“你这是要考警校?”
“我倒是想,”齐静堂苦笑一声,按了暂停,头痛的挠挠头,“嘶,我觉得我大概坑了。”
“嗯?”
齐静堂偷瞥她:“你有空吗?”
盛琳耸耸肩,拿了块雪米饼配咖啡。
这是有空了,齐静堂连忙挪到离盛琳最近的位置,凑过去道:“我今天……”
“坐直了说,没人偷听。”盛琳嫌弃的躲了躲。
“哦。”齐静堂委委屈屈的坐直,把今天审讯余潇潇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他记性好,又因为梗在心里,句句对话历历在目,说得又臭又长。盛琳全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在听,又怡然自得的喝完了咖啡,之后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齐静堂很想质问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可给他十个胆都不敢对盛琳呛声,说到最后甚至有点忍辱负重自暴自弃的感觉,等说完他更委屈了,嘟着嘴垂头坐在一旁,干巴巴的总结:“反正就这样,方队就让我先回来了。”
语毕,房中一片沉默。
盛琳打了个呵欠:“完了?”
“嗯。”齐静堂真有点生气了,语气有点生硬。
“你确实坑了。”
“嗯,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坑在哪?”
“……”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认定那是赎身钱了?”盛琳问。
“应该没错,虽然有很多笔,但是其中有几笔和我印象中几个女孩子离开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如果不是呢?”
齐静堂一怔,脑中如划过一道闪电,豁然开朗:“啊!我!我明白了!”
“人家本来不知道怎么搪塞,你的思维定势反而给了她误导别人的解释,这下人家可以咬死这个理由不放松,你让警察怎么办?”盛琳微闭着眼,语气平淡,“现在你家方队估计只有找你说的那个霓娜了,不过如果对方没死,大概率是一问三不知,反正肯定不会给出更差的答案,这几笔交易究竟是什么,就很难厘清了。”
“我怎么这么笨!”齐静堂敲自己的头,“这么简单的事,我……”
“这错误很常见的,”盛琳道,“再聪明的人都有可能被自己误导,就是所谓的钻牛角尖,你不是笨,你是自以为是。”
“……”这评价好像比笨更致命,齐静堂整个人僵硬了,他哭丧着脸,“我,哎,这可真是晚节不保……我要不要跟方队道个歉?”
“随你。”盛琳的兴致已经告罄了,拍拍他的肩站起来,瞥见齐静堂已经拿起手机,顿了顿,脱口道,“你说,你提到卖儿卖女的时候,余潇潇表情不对劲,所以你确定是赎身?”
“对啊,很多女孩子都是被骗进来的,爸妈都有,拿了钱就不管了。”齐静堂正对着方队的聊天界面苦思冥想,随口回答。
“……”盛琳抿了抿嘴,本想转身就走,但终是忍不住回头道,“你真觉得,卖儿卖女,仅仅是针对那些女孩子吗?”
齐静堂怔了一下,缓缓抬头,微张着嘴看向盛琳。他也不蠢,当然明白了盛琳的话中之意:“你,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盛琳耸耸肩,“但愿是我阴暗了。”
她转身往浴室走去,最后留下一句:“帮我把被子洗了,谢谢。”
齐静堂二话不说应了,等水声响起,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跳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刚才盛琳在工作,次卧就在书房对面,他不想挪东西弄出大动静引她不快,只能抓紧此时机会,赶紧搬床挪桌子撕快递,捣腾起自己的小天地来。动作之快,让擦着头发出来的盛琳看到眨眼就面貌一新的房间,很是惊讶了一下。
她当然明白齐静堂这时候弄房间的原因,白天被反复打扰的郁气也消散不少,没再说什么,自顾自进了卧室。
第二天,齐静堂一大早到局子里,却得知方队昨晚就出发去了L市,果然如盛琳所说,是去找霓娜了。
他此时有点杯弓蛇影,既想打电话把盛琳的暗示给方队说,又怕给方队造成了误导,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在桌上握着手机纠结。
楚望夹着一堆资料进来,见他的样子,调侃道:“怎么了,盛琳姐又生你气了?”
“什么叫又,她干嘛生我的气!”齐静堂最听不得这个,“管好你自己吧老光棍。”
这居然还真戳了楚望一下,他龇了龇牙,蔫头耷脑的坐到自己位子上,闷头看资料。
齐静堂有些过意不去:“喂,怎么了?”
“……”楚望不理他,绷着脸。
“哎我这张嘴,”齐静堂拍了拍自己的嘴唇,无奈道,“不好意思啊,我最近真是,总说错话。”
“……没事,”楚望勉强道,“不是你的问题。”
“这肯定是我的问题,我不说话啥事都没有。”
“哎,行了行了,那就别说话了,”楚望甩了包饼干过来,批发市场几块钱一斤的葱油薄饼,“堵上你的嘴。”
齐静堂拿着饼干,忍不住有些嫌弃:“你说我们男人也不能活那么糙吧,盛琳物欲已经够低的了,饼干还是进口的呢。”
“哎你有完没完了,怎么三句不离她啊!我知道你有相好了行不行!”楚望就差拍桌子了。
结果齐静堂也被扎心了,他如戳破的气球般蔫了下来:“她还不是我相好……”
“废话!你也配!瞧瞧你这揍性!毛孩子……”
“我俩差不多大吧?”
“我见识比你多!”
“啥见识?你见过的犯人比我多?”
楚望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跟这个牢里蹲了四年的人比这个有什么意义,他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我俩都够无聊的。”
“哎,也是。”齐静堂继续对着手机发功。
楚望看了他好几眼,皱眉:“你干嘛呢,等快递?”
“不是,”齐静堂正缺个参谋,虽然盛琳最合适,但他心底里她就是不沾烟火气的仙女儿,这种凡尘俗事不该烦着她,立刻道,“诶,问你个事儿。”
“啥?”
“昨儿我不是审问余潇潇吗?”
“昂?”
“然后……”齐静堂又这样那样说了一遍,特地隐去了跟盛琳说的那一段,毕竟虽然方队没禁止,但贸然跟外人透露案情并不合适,说完,他犹豫道,“我就觉得,会不会余潇潇还涉嫌拐卖?”
“这不是拐卖,”楚望拧住了眉头,“她逼良为娼才叫拐卖。这罪她早跑不了了。如果真按你说的,那她不是贩卖人口,就是非法代孕。”
“那我要不要跟方队说?”
“说吧,干嘛不说。”
“我怕我又误导人。”
“你得了吧,说不定方队早想到了,他什么等级,你什么等级,你还怕误导他?”
“那我说了,”齐静堂得到了鼓励,立刻拨通了方队的电话,正等待通话的时候,楚望忽然道:“可以啊阿堂,一般人钻了牛角尖可很难出来,你居然自个儿琢磨琢磨就好了,不会是问了别人吧。”
齐静堂手机贴着耳朵,对他神秘一笑,什么都没说。
他可不想让楚望知道自己背后有盛琳这么个贤内助。
(盛琳:呸!)
第19章 薛定谔的被甩
方队长接到齐静堂电话的时候,已经和霓娜拉扯一会儿了。
霓娜换回了本名,现在叫李雪,果真如余潇潇所说,现在一家大厂做前台。她学历不高,但人美笑甜,待人接物也滴水不漏,她上司对她评价很高。
就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她是哪里练就的这身社交本领,她上司会作何感想了。
方队的问话技巧自然高很多,并没有像齐静堂那样犯自我攻略的错误,然而李雪依然一问三不知,坚决否认自己和那笔钱有关系。这显然和余潇潇承认的所谓赎身钱有出入,毕竟如果真是赎身钱,李雪大方承认就好,她也是余潇潇组织的受害人,在暂时没查到什么犯罪证据的情况下,方队并不打算为难她。
可李雪不承认,那要么是真不知道,要么就是还有其他原因。
方队不由得有些头痛,如果按照齐静堂所说是赎身钱,他确实可以从余潇潇手下那群人里套出几个已经“从良”的姑娘去挨个调查,但是现在这些人大多四散在全国各地,真追查起来,那又是一个大工程,就算可以交给当地的同僚帮忙,他们不清楚情况,多半如现在的自己一般,被百般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