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了吗?”盛琳的声音一停,楚望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确定了一下。
就?!已经打字打到手酸的朱志恒惊恐的望向他,这叫就!?化妆品字数快比刚才的对话多了!
盛琳憋着笑,点点头:“对,就,这些。”
“哦,咳,还真不少……”
“接下来还有我的。”
朱志恒手一顿,不小心按出长长一串句号,抬头以更加惊恐的眼神望向盛琳,就见盛琳微微一笑,朱唇轻启……他生无可恋的低下头,删掉了那串句号,严阵以待。
“一双拖鞋,两罐红牛,一罐泡腾片。”
“……好了?”
“嗯。”盛琳笑眯眯的看着他。
此时此刻,在朱志恒的眼中,盛琳的笑容,竟然透着一股名为慈祥的气息,让他油然而生一种被关怀的温暖与感动。
他点点头,抹了下额头不存在的虚汗,轻舒了口气。
“就,就这些?”楚望又确定了一下,这次倒是应景了。
“对,就这些。”
“没别的了?”
“还能有什么?我又不化妆。”
“那你怎么会记得胡丽娜那么多的化妆品!”
“你们男人堵个车的功夫能把对面开过的几十辆车的牌子全记住,”盛琳从容不迫,“我怎么就不能一眼把化妆品都看全呢?你们觉得多?车一共就那么些品牌,化妆品,也一样呀。”
“好,那我问你,你有没有从米佳琪手里买过药品。”
“米佳琪?哦,她啊,”盛琳点点头,她料想过这次可能也有小米教练的事,但小米的情况对她来说确实是一片空白,至今都不知道她招供到了什么地步,她只能见招拆招,“健身房不是不让带货吗?我怎么买?”
“别装傻,她都承认了!有给学员推销过产品!”
“真的?”盛琳一脸惊讶,随后居然变成了不满,“怎么回事,我让她推荐她都不肯,居然给其他人推荐了?亏我还听她的办了年卡。”
“你包庇她是没用的,她都已经交代了。”楚望一脸无奈。
那也不可能交代每次送自己一粒胺钛金的事。
盛琳有恃无恐:“哦。”
“盛琳,你要搞清楚,今天你来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进入呈堂证供。如果你现在把该坦白的都坦白了,还可以从轻发落,但是以后如果被我们发现,那就没那么好的事了。”楚望冷声道。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需要受到这么重的威胁,但是……”盛琳笑容微敛,“我想我也有权对你公报私仇的行为进行质疑吧?”
“什么?”楚望一愣,旁边两个同事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之前我判断你抑郁症之后,就感到你有在针对我,但那时候还没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但是现在……笔录还在记吗?”
“额,还在。”朱志恒茫然的点头,双手不停,分明是个木得感情的打字机器。
“很好,但是现在,前两天丽城那边那个莲华的文章出来后,你直接提着搜查令就上门了,我不是在质疑国家批准搜查令的标准,但我想质疑你的动机。没错,莲华那篇文章是我写的,听说对那边的一个警察小姐姐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也很抱歉,还让我男友给你说明加道歉,但显然你没有消气……是因为不是我本人来道歉吗?”
“你说的这些和本案件无关。”楚望气得拳头都捏紧了,咬牙道。
“那小米的事情就和这个案子有关了吗?莲华的事情就和这个案子有关了吗?你拿无关的事情来提审我,我应该表现的无动于衷吗?”盛琳昂首,人是坐着,气势却极盛,她沉声道:“你要说这个案子,我们就说这个案子。你至今拿出来的证据有哪一个能证明我与胡丽娜的死有关?有凶手吗?有证人吗?她死时我在场吗?我借储物柜给她,有错吗?我扔了我柜子里不需要的化妆品,有错吗?我一个平民老百姓不想和这种事扯上关系,有错吗?”
“如果有,你现在就判了我,以后就请不要再来骚扰我。”
王有理汗都下来了,审讯室啊,犯人气焰比警察还高,这什么世道!当年的大姐头余潇潇都没那么凶悍!
楚望直接怒发冲冠了,全靠一丝残存的职业素养圈着他的怒火,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盛琳,你不用那么激动,胡丽娜的胺钛金哪来的,我们迟早能查到的,你不要小看现在的侦查技术,你的消费记录,你的聊天记录,每一个我们都会对过来,纸是包不住火的。要调查你,光我手头这些证据就足够了,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胡丽娜的什么哪来的?”盛琳眯了眯眼。
楚望暗叹了一声,她没中招!本来他装作无意泄露胺钛金三个字,如果盛琳无动于衷,他还好借此机会质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
“胺钛金。”他重复了一遍,“你知道的。”
“看来我说我不知道你也不会信了,”盛琳冷笑一声,“那随便吧,随你查,不过……楚望,那个谢如意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什么?”
“我写的文章害她被网暴了,你就这么恨我?”
“说了两件事没关系!”
“其实有的,”盛琳叹口气,“别忘了,你还有抑郁症。”
“怎么又扯上抑郁症!”
“因为你会很容易陷入低落和自暴自弃的状态,什么都容易往坏处想,走不出来……”
“我知道抑郁症什么样!”
“然后极有可能一时冲动,做出当下让你觉得最解脱的事。”
“……”
盛琳再次翘起二郎腿,对着目瞪口呆的楚望,和另外两个一脸惊讶的,不知道该看谁的警察,轻笑道:“别人,是自杀;你嘛,大概就是抓我了。”
第95章 弄巧成拙
“楚望,你过来一下。”
审讯陷入僵局,王有理借着抽烟的功夫,把楚望叫了出来。叫人时还是微笑的,到了外面就拉下了脸:“你怎么回事?”
楚望已经气到没力气发火了,只是狠狠的抽了口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什么你被她说成这样?你不知道抑郁症还是不知道丽城那个女同事?楚望,生病不是小事,虽然现在抑郁症的人一抓一大把,但你自己要重视!尤其是干我们这行的,会影响判断!你说,你现在怎么搞?你搜查令都开出来了,结果让别人反将一军,你自己犯个错没什么,你不要带累了我们整个队伍啊!”
“我没有!”楚望烦躁道,“我没那么严重,没有影响判断!我思路很清晰!要不然就算我判断有问题,审核的那边总没问题吧,他们觉得也可以开!那这算谁的错!?”
“那你说接下来你怎么审下去?她是狡猾得很,等等,你抑郁症去看过没有?”
“看?医院吗?看过了。”
“有记录了?”
“嗯……”
“嗨!”王有理一拍大腿,“那她到时候找个律师提请不让你来办,因为你精神有毛病,你说领导答不答应?”
楚望有点懵:“还有这种事?”
“要不然呢?出去说这警察精神不稳定还来审犯人,我们工作做不做了?!”
“可是不是很多人都有抑郁症吗!”
“那你别让能把这当把柄的人知道啊!我也抑郁啊!她在乎吗!?”
“可我真的,我又没疯!我很正常!”
“我知道有个P用!”王有理左右走了两步,又问,“她提到要请律师没有?”
楚望刚想摇头,想起之前带盛琳离开她家时她说的话,无奈的点点头:“提到过。”
“好,好的。”王有理没话说了,“好自为之吧,还有,这件事到底跟丽城那个女同事有没有关系?!”
事到如今,楚望再咬死不认也没什么意义了,但他也知道王有理这么问会让他和谢如意之间的关系多了些别的意味,便想着有必要解释一下。然而这么一会儿的迟疑已经让王有理看出了端倪,他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摇头:“小楚啊小楚,你可真是,哎,说你什么好!”
“不是啊师父!”楚望立刻慌了,“我跟谢如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跟她一起在查盛琳!结果盛琳写了稿子网暴她!”
“查她什么?那案子到底什么案子?强奸案?是盛琳强奸了受害人,还是盛琳是受害人?你轻重知不知道!?你掺和那个做什么!人家轻重不分,你也不分!?”
“不是,现在就是那案子的证据都显示男的强奸,但是男的死活不认,然后谢如意发现李安桦的行为有被盛琳教唆的痕迹,如果证明确实是教唆,那不就能证明那案子有可能不是强奸,是下套了嘛!”
王有理语塞了一下,还真有一瞬间觉得有道理,可转头又问:“所以你是要帮嫌疑人,就那个卢振,证明他是被冤枉的?”
楚望想了想,如果事实成立,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他点了点头。
“那两人到底有没有发生性关系?”
“这个好像两边都承认的。”
王有理长叹一声:“现在网上这个风气,一个两个都盼着卢振死,如果你们继续下去,就算拿出铁证,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你懂吗?”
没想到王有理年纪不小,对网络上那些扭曲的心态倒是看得很透彻。连楚望都没想到如果证明了卢振不是强奸,网民会怎么想。是歌颂法清政明,还是抨击卢振的“趁虚而入”?
毕竟即便现在因为卢振不承认而转换了观点的网友中,还是有很多认为卢振此人不该有好下场,之前猥亵莲华又倒打一耙逼得她走投无路,现在莲华来哀求他他还一副施恩者的样子与她发生关系,结果受伤的只有莲华,他坏事做尽却安然无恙,光想想就气得发毛。
“可,我们到底是在为谁办案?”楚望迷茫了,“不是为了给受害者一个交代吗,还是给网民一个交代?”
“你得给自己一个交代。”王有理意味深长,“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望皱紧眉头,默默的抽完了烟,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自己都混乱了。
审讯是进行不下去了,如果继续,可能楚望还没问出什么,就已经被盛琳反手捅死了。
盛琳签了一堆文件后,同意楚望留下了她的平板和手机,平静的被齐静堂接走。两边几乎没什么后续交流,差不多是已经撕破了脸。
进审讯室两小时,楚望一无所获不说,还被盛琳反捅了一刀,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低气压中,更惨的是,他还没来得及研究盛琳的平板和手机,就被鲁队叫进了办公室,劈头就是一句:“我本来以为你是聪明人。”
楚望已经累感不爱,连假笑都挤不出来,只能低下头。
鲁队拿着朱志恒整理好的笔录材料,拍在了桌上。
“我是看在你做了充足的准备和这么坚持的情况下才帮你申请的搜查令,想着就算得不出什么结果,至少你手头那些东西足够你证明自己的疑虑,别人也说不了什么闲话。但是小兄弟,你能不能把自己屁股擦干净再干活?!你看看现在!这都什么事!?到底谁审讯谁!?”
楚望低头看着自己的球鞋,发现这是自己大学时候就穿着的,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换过。
“而且你事先没和老王沟通过吧?他说他只知道个大概,还给你担保说你肯定可以,结果好了,师徒俩一起被审讯!你们怎么不干脆跟她换个座位!?这是审讯吗?你们刚从警校毕业?!人小朱都看不下去了!”
楚望还是出神的盯着自己的鞋子,任凭鲁队的咆哮席卷过耳朵,心里只剩下麻木。
鲁队看他的样子,也没了办法,他是很看重这个年轻后辈的,聪明、坚韧,有朝气,来警局三年就已经成了中坚力量,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如果稳扎稳打,甚至有可能接过自己的担子。
但是现在看他的样子,他只觉得失望和一丝后悔。还是培养方式方法出了问题,太过纵容和信任,才让他越来越肆意妄为。
他不由得想起一些发生在前阵子的事,神色带出了一些狐疑:“楚望,你老实跟我说,你没有为了查盛琳,干什么违法违纪的事吧?”
楚望看似左耳进右耳出,神智还是在的,闻言一愣:“没,绝对没有。”
看着他的眼神,几十年老刑警的鲁队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看来他是真的不知情,便点点头,叹了口气:“算了,说回来吧,盛琳有没有说要请律师什么的?”
问的和王有理一样的问题,果然老警察的经验里,带律师的对象有时候比案子还难缠。
楚望只能点点头。
鲁队摇了摇头,疲惫道:“我给你批几天病假吧,你好好休息,去医院配点药,出去玩也可以,调节下心情。”
什么!?楚望惊了,他以为自己顶多就是挨顿骂,最多就是记个处分,但是绝没想到鲁队竟然想让他放下这个案子!
“队长,我这个案子……”
“让你结案你死活不结,现在还弄出这些幺蛾子,把我手下的得力干将整得走火入魔,再搞下去身败名裂都有可能,我怎么可能还敢让你处理?你别管了,我让别人来。”
“不行,队长,别人不清楚内情,到时候都要从头来过,不是很麻烦吗!”
“案卷材料都有,哪里麻烦了?”鲁队不理会楚望的挣扎,冷声道,“你放心,我是希望有人能不带偏见的重新梳理这个案子,到时候能结就结,不能结就继续查,不会无故结案的。”
鲁队说归说,楚望哪里能这么放心,他急得不行,如今谢如意也停职了,他如果再栽进去,那无异于失去了查盛琳的正当理由和机会!这让他这么久的努力和坚持如何自处!?
“鲁队,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来结案,年前,年前我一定结!”
“我怕再让你这么下去,你都活不到过年。”鲁队很是坚持,“先这样吧,到时候我派人来跟你交接,你只管好好休息一下,把之前的状态找回来,行不行!”
“不行!”
“服从命令!”
“……是。”
楚望出办公室的时候,身形近乎伛偻,眼眶都有点红。他走回办公室,嘭的甩上门,坐在桌前发呆,整个人跟魔怔了似的。
对面的王有理看在眼里,小心道:“被骂了?”
“……”
“是不是让你这事儿先缓缓?”
楚望抖了抖嘴唇,艰难道:“让我,回去,休息。”
“啊?”王有理惊了一下,转而又理解了,叹气,“哎,也是没办法,多事之秋。”
“我们到底在怕什么啊!我查个盛琳而已!又不是什么黑恶势力!我还能把她怎么了!?”楚望大吼。
“嘘嘘嘘!轻点!”王有理瞪他,“你能把她怎么了?是她把你怎么了!什么黑恶势力,现在那群网络暴民还不够黑恶势力?就说胡丽娜这个案子,你非要查盛琳,那人家教练不是还说胡丽娜过度锻炼和重度抑郁有关,你要不要怪网暴她的网民?你挨个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