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隔了这么多年才给她外婆报仇的原因。
芳夏想起了姨婆,她姨婆和外婆长得并不像,现在看来她们应该不是亲姐妹,那姨婆也是桥童吗?
许冬:“不是。你姨婆就是普通人,听说她以前救过你外婆,你外婆见她无依无靠的,便提出给她养老。而且亲属关系多一些,没那么容易引人怀疑。”
所以,芳氏一家,都没有血缘关系。
一只大蚊子落在窗台的多肉上,在吸食着多肉上的汁液。
芳夏扭头问他:“你那条黑金项链是谁给你的?”
许冬:“那是归墟有巢人的身份牌,我那块是我母亲的,你是不是找到了你外婆的身份牌?”
芳夏不置可否,反问:“身份牌有什么作用?”
“在非信息时代,桥童可以凭借身份牌互认身份,现在没有太大作用了。牌子侧边有暗扣,你可以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一般来说,桥童会把重要信息藏在牌子里。”
难道刀疤章让她找出外婆的身份牌,就是为了让她找到里面的东西?
“你知道刀疤章吗?”
许冬摇头:“好像是一个桥童,比较神秘,我没见过。怎么了?”
芳夏没回答,她不动声色地把窗帘拉开了一些,把多肉上的公蚊子吓飞了。她看向斜对面的江记,江大头正在店门口的炉头上忙活,这个点在江记吃早餐的人还很多。
她道:“你来看。”
许冬站起身走过去,就站在她身侧,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看见了吗?”
“什么?”
“紫耳朵。”
许冬:“看见了。”
不止江大头,他一家五口都是紫耳朵人。
她以前一直认为许冬对自己是无所隐瞒的,实则不然。
两个人都可以看见紫耳朵,但都装作看不见。
她瞒着他,他也瞒着她。
这一点上,她也没资格指责他什么。
“你知道紫耳朵是什么人吗?”
芳夏听许冬说起北城有巢人的时候,以为紫耳朵就是北巢人,但当她知道有巢人在社会上有钱且有地位之后,她马上意识到紫耳朵人不可能是北巢人,因为她认识的紫耳朵,大部分家境都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比较贫困,跟北巢那种高人一等的定位完全不同。
许冬站在窗帘后阴影里,低声道:“不要被他们发现你盯着他们的耳朵看,最好离这些人远一点。”
“怎么说?”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没跟紫耳朵人接触过,从小爷爷就不让我靠近他们,爷爷只告诉我,紫耳朵人很狡猾,让我小心点,别被盯上了。”
这跟芳夏外婆是一样的说辞。
许冬回转身,把酒精喷雾和没用的棉签放回药箱收好,他关心问道:“你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时间去拿。”芳夏回身看着许冬,对他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打消,因为除了许冬,她想不到第二个能对她下毒的人了。
除非真有巫蛊。
毕竟这个世界如果真如许冬所言,那真可能有这种“技术”存在的。
那会是谁对她下这种蛊呢?目的又是什么?
许冬知道芳夏还在怀疑他,便建议:“这样,下个月农历十五,我离你远点,不跟你见面,保证没有机会下毒,可以吗?”
这确实就是芳夏心底计划着的,她要在那天避开他。
但她还是怕到时候会再次发作,届时她还得舍下脸求他。想想就丢人。
许冬见她不说话,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声音不由柔和下来:“如果你给我电话,我再来。”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两人,搞得跟偷情似的。
芳夏撇开眼神没看他。
他看了眼时间,他得走了。
“等会儿。”芳夏叫住他,“一身血出去,别人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难道不是吗?”
芳夏语塞,白他一眼,道:“你不反抗什么事没有。而且,你现在并没洗清嫌疑,要是最后被我查出,下毒的是你,许冬,我就一刀把你阉了!”
许冬:“……”
她去阁楼找了一件雨半程的黑色T恤给他,雨半程比较胖,衣服也大,许冬换上后,略微有点宽松,但,是好看的。
关键还是看脸和身材。
等许冬走后,芳夏把垃圾和他换下来的带血的衣服卷在一起,拿出去扔了。
扔垃圾回来的路上,遇见贺悠悠来找她。
贺悠悠边埋怨这条街道进不来车,边道:“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时间往后拖一拖,我又不是说一定不可以,你直接把钱退回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嘛?”
芳夏手里拎着一个葱油饼,放缓了脚步:“这案子警方还在调查,我一个新闻记者,也没办法过多参与,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你等警方结果就好了。而且你们想利用大众同情帮高昊宇获取减刑,这条道未必行得通,小心舆论反噬、适得其反。我的建议是,不如找个好律师。”
贺悠悠哪里听得进去,她今天来就是不死心,还想跟芳夏继续合作的,她问:“你说那个姓康的不是凶手,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实在无可奉告。”
贺悠悠跟着她进了院子,“芳小姐,你这就不厚道了,说不干就不干,说解约就解约,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让我怎么跟老板交待?我一个打工人也不容易。”
芳夏停下脚步,虽然高昊宇不能算完全无辜,但在她看来,康城他们为了给她外婆报仇,将外人牵扯进来,实在算不上厚道。
她叹了一声,不是妥协,而是出于良心上过意不去,道:“出结果后,我会写一篇报道发出去,不收费。”
贺悠悠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她喜出望外,马上道歉:“不好意思,刚才实在太着急了。芳小姐,只要你写,我们肯定给钱。”
芳夏并没打算邀请贺悠悠到家坐一坐,她道:“有事微信沟通。”
这是赶客的意思,贺悠悠识趣地点头:“行,随时保持沟通。”
*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芳夏手里拿着阴阳鱼吊坠,在阳光下仔细翻看着,圆形吊坠厚度大概只有0.3cm,边上有一圈凹印的文字,那文字跟她外婆笔记本里的很像,应该是有巢语。
她试着寻找卡扣,这金属吊坠表面看去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出有暗锁的可能性。
但许冬告诉她有暗锁,那应该不会有错,他没必要在这种可以被拆穿的事上撒谎。
她起身出去,在姨婆的房间里找到针线盒,从针线盒里取了一枚针出来,试图用针测试吊坠上的凹印文字里会不会有机关。
手机有微信进入,她划开看了一眼,许冬发来一个视频。
点开视频,只见视频里的桌面,放着一枚阴阳鱼吊坠,一双手拿着两枚针,分别插进吊坠中两条阴阳鱼的眼里。
咔嚓……
视频里传来声音,吊坠像盒子似的,打开了。
*
发完微信,坐在小书房的许冬把他和芳夏的聊天记录给清除了,他已经换了长袖衣服,挡住了手臂上的伤口。
他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外面传来脚步声,不久,听见门打开……
他爷爷许笺元站在门口,问他:“你今天跟芳夏见面了?”
许冬睁开眼,捏了捏眉头,看向他爷爷:“我跟她聊了。她问我答。”
“她什么反应?”
“没完全相信我。”
许笺元身量板直,头发略微花白,右脸有一大块褐色的斑,说话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一副有涵养的老学究模样。
芳夏的反应他早料到了,当下也没说什么,只盯着许冬的脖子问:“你脖子怎么了?”
被芳夏戳伤的事,许冬没敢跟许笺元说实话,他早想好了说辞:“早上刮胡子不小心伤到了。”
许笺元似乎也没怀疑,出去之前跟孙儿道:“要加快速度了,时间不等人。”
“知道。”许冬应了一声。
*
芳夏顺利打开了手中的阴阳鱼吊坠,果然吊坠里有东西。
取出来一看,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纸。
这张蝉翼纸比A4纸大,在偌大的纸上,却只有三个呈品字型分布的红色小圆圈。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东西。
芳夏站起身,迎着阳光,正面反面仔细翻开,真就除了三个点,什么都没有。
第17章 撕开真相
◎外婆真的没死吗?◎
平康医院是南境最大的私立医院, 因为骨科和肿瘤科很知名,而且医院养着一批老专家, 所以来这里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的病患很多。
芳夏先去自助打印机上打印体检结果, 就如她所料,她的血液里没有任何异常,更没查到什么化学物残留。
她边走边看着体检结果单, 经过检验科的时候,发现大厅排了长长的队伍, 看上去各不一样的男男女女手里拿着化验单, 本来没什么, 但能让芳夏顿住脚步的是,他们都是紫耳朵。
男的左耳,女的右耳,泛着幽幽紫光。
通过衣着打扮,芳夏能感知到这些都是普通人,大部分的衣服鞋子都极其朴素,大家排队的时候, 都不说话,很安静。
凭经验判断, 这不可能都是坏人。
她回想康城形容他们的词语:卑劣、下贱、肮脏。
外婆和许冬也都跟她说,要远离紫耳朵人, 不要被盯上。
如果紫耳朵人真的这么危险,她外婆应该会采取措施,起码搬到没有紫耳朵人的街区。
但外婆除了警告她外, 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青云街有不少紫耳朵邻居, 外婆大部分时间都是选择无视对方, 相较于危险而言, 芳夏觉得外婆和康城对紫耳朵人所表达出来的情绪更多的应该是——嫌弃。
眼光扫过排队人群,在队伍后面,她看到了王惠,王惠也看到她了。
芳夏难得主动上前打招呼,“王阿姨你在这儿上班?”
王惠穿着护士志愿服,正在旁边做引导工作,对于芳夏主动招呼很是受宠若惊,她眯起眼睛笑道:“芳夏,那么巧。我在这儿兼职,你也来体检?”
芳夏点头:“我来取体检报告。今天怎么那么多人?”
王惠张了张手,道:“有些人一年体检一次,都挤一起了。”
芳夏正要说什么,手肘被人撞了一下,她没事,但手上的体检单被撞飞了。
原来是两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在互相追逐打闹,撞到了芳夏,旁边志愿者大声喝止:“不要在医院追逐!你们家长呢?!”
芳夏嫌弃地拍了拍手肘,体检单掉到前面柱子下了,王惠已经先一步帮她捡起。
王惠看了眼体检单,神色微微定住了,等芳夏走前来,她才慌忙把体检单递过来:“这是你的?”
不是明摆着吗?王惠亲眼看着体检单从她手上飞走的,王惠不至于那么糊涂……
难道桥童二代的体检数据跟常人不同?王惠这个紫耳朵人看出来了?
芳夏接过单子,道了声谢,“我有事先走了。”
王惠定定愣在一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从楼上下来,往康复中心找姨婆。
结果还没到康复中心,却在路上遇到了姨婆,姨婆扶着四脚拐杖站在一栋马赛克大楼前的花园里锻炼。
姨婆恢复地很好,她看见芳夏过来,笑眯眯地伫在花池旁,等她走近了,才柔声问:“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芳夏笑道:“医生说恢复的好,下周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姨婆知道住在这里很费钱,但她也不念叨,知道念叨了没用,她听芳夏的。
芳夏陪着姨婆绕着小花园走了几圈,姨婆跟她说着话,目光却不时盯着旁边大楼的入口,芳夏问她看什么。
姨婆年轻时是个美人,就算年纪大了,除了有少许寿斑外,皮肤白皙,五官柔和秀丽,就算穿着打扮简朴,长年就只戴一枚银戒指、一对银耳环,穿老太太专属的深色花衣裳,也遮掩不住底子自带的气质。
姨婆轻轻嘘了一声,道:“你有没有发现,进出这栋楼的人,开的都是豪车。”
一个老太太还注意别人开什么车,芳夏笑了,她看了眼旁边不起眼的大厦,普普通通的一栋9层楼,外立面贴着以前最流行的马赛克瓷砖,坐落在平康医院的西南角,有单独的地下车库。
芳夏随口问:“这是医院的办公楼吗?”
姨婆神神秘秘地道:“我听医生说,这里面是陵园,学外国人的做派,在楼里修墓地。”
这完全出乎芳夏的意料,这跟殡仪馆放骨灰盒的大楼有什么区别?医院这么做不是抢殡仪馆生意吗?而且医院住院的病人那么多,不忌讳?
芳夏再看向马赛克大楼时,刚才还觉得这楼普通,现在这楼猛然间似乎多了一层滤镜,黑白的,镜头摇晃带着雪花的不稳定的滤镜。
她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本就跟她最初想象的不一样。
姨婆来牵她的手:“等我走了,就把我的骨灰埋在山上,在上面种上一棵树,等树长大了,就好像我又活了……”
芳夏没说姨婆一定长命百岁这等安慰话,而是握着姨婆暖暖的手,笑道:“好。然后在树上挂二维码,扫码观看墓志铭。”
姨婆笑了,“墓志铭我要自己写,上面贴最好看的照片。以后每年清明,你就来给我浇水除草。”
花圃里的三角梅开得正艳,一圈圈红簇簇的,爬在拱门上,芳夏陪着姨婆往康复中心走去。
*
青云街外面是南境老城最大的菜市场,青云街居民的车一般就停菜市场的停车场里。
傍晚时候停车位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芳夏把车倒进去,下车时发现旁边是张黎的车。
而张黎还在车内驾驶位上开着车窗抽烟,副驾位上是他妹妹。
芳夏本来就要去找张黎刺探他父亲留下多少遗产的事,她微微弯腰打招呼,“你们怎么坐车上不走啊?”
张敏瞟了她一眼,芳夏马上感受到这眼神并不友善。
兄妹俩好像在车上吵架闹脾气。
别人的家事,芳夏也没兴趣做调停客,看来今天时机不对,她转身正要离开,却听见后面车门响。
“芳夏!”张敏下车叫住她。
芳夏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只听张敏鼓着脸,气呼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大概能猜到张敏在质问什么,但芳夏还是反问了一句:“我做什么了?”
张敏气愤道:“你为什么要去见姓康的,还跟警察说……污蔑我爸是因为贪污自杀?”
显然兄妹俩刚去了刑警大队,芳夏抿了抿唇,道:“我只是如实转述康城的话。”